祁嘉禾從來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方纔所見的畫面已經足夠讓他不悅,這會又被她連着懟了兩句,饒是有再好的心裡素質也不由得有些不快,他蹙眉看着她,雖然不忍對她說什麼重話,可開口的時候,仍然還是帶了幾分情緒:“你講點道理好嗎?”
她分明就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祁嘉禾不明白爲什麼她心裡會有氣,明明該生氣的人應該是自己纔對。
可現在,卻是她在對着他發火使性子。
他對待時音一向是寬容的,但這次,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想,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縱容她的脾氣了。
時錦程護着她長這麼大,她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沒有畏懼過什麼,哪怕是被迫嫁給了他,她也還是一副任性自如的性子。
而這種性格,在兩人在一起後,她收到了他的額外照顧之後,變得愈發明顯。
“我不講道理?”時音嗤笑一聲,抱臂站在原地看着他,“到底誰不講理?你是要我預判今天遇到的事情,從而提前做出最佳的選擇嗎?我又不是你,無論什麼時候都能保持理智絕情這種事,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麼大的火氣,或許是被祁嘉禾說中了心思有點難堪,或許,是憤怒於他的不信任。
是的,她早猜到郭小六或許對自己有意思,只是礙於他一直沒有明說,自己便也裝作糊塗,一步步拉開了和他之間的距離。
在今天之前,她也沒想到他會那麼直白地對自己告白。
但對天發誓,她對郭小六絕對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眼下被祁嘉禾這麼指明出來,她還是覺得分外羞憤,尤其,他似乎還懷疑她是明知道郭小六今天會做什麼,卻還是選擇了過來。
祁嘉禾看着她的眼睛半晌,纔開口說:“時音,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希望你冷靜下來後,能仔細思考一下自己今天說過的這些話,然後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以及今天這一趟,你究竟該不該來。”
說完,他沒有再看她一眼,徑直轉過身,離開了原地,轉身上了路邊的車,絕塵而去,只留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一臉怔然。
她完全沒想到,祁嘉禾居然就這樣拋下她自己走了。
雖然知道他在生氣,可這後果也着實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嚴重。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份了。
可思來想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那一步做錯了,難道是剛剛拒絕郭小六的時候,放的話還不夠狠?
懷着這樣百思不得其解的心緒,時音攔了一輛出租,在去“嘉時”的路上想了一路。
因爲這是兩人正式確定關係在一起之後的第一次爭吵,時音心裡難免有些忐忑,一整天做什麼都集中不了注意力,腦子裡時不時就蹦出祁嘉禾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然後開始不斷地懷疑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對。
最終,她放棄了,決定等晚上祁嘉禾下班之後向他請個罪,問問他。
率先低頭這種事她從前也不是沒做錯,以前還沒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已經差不多是他的半個狗腿子了,放低點身段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她想得挺美,到了祁嘉禾晚上下班的點,現實還是兜頭澆了她一盆冷水。
這段時間隨着兩人關係的逐步穩定,他加班的次數比起從前明顯也少了不少,雖然不至於提前到家,可至少也不會忙到深夜了。
可今晚,時音一直在家裡等到十點,也沒能等到他下班回來。
她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卻是阿木接的,說祁總正在參加飯局,估計很晚纔會回去。
這倒是讓她有些始料未及,自從和她確定了關係之後,他加班趕局都會提前告知她一聲,這次居然要等到她主動打電話問,才能從助理口中得知一二。
這是……淡了?還是依舊在生氣?
時音也不能把握,只知道自己掛掉電話的時候,心情鬱悶無比。
阿木說的果然沒錯,祁嘉禾一直到了深夜十二點左右纔回到家。
時音正坐在客廳裡悶悶不樂地看電視,見他回來,她臉上的表情纔算是輕鬆了一點。
老遠就嗅到他身上濃郁的酒氣,她適時給他端上一杯溫茶,開始噓寒問暖:“累了吧?怎麼忙到這麼晚?太晚吃飯對胃不好的。”
祁嘉禾默然地垂眸睨着她,表面不動聲色,手裡卻接過了她遞過來的茶。
時音注意到他的動作,心裡頓時高興了幾分。
大概是兩人之間已經有了極高的默契,祁嘉禾也知道她這是服軟的表現,接過茶杯也沒急着喝,而是傾身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眯着一雙幽深的眸子看着她,語調低沉:“知道自己錯哪了?”
他顯然是喝了很多酒,可面上毫無醉意,一雙星眸依舊如同鷹隼般銳利,直視人心。
時音被他看得心裡一怵,但還是壯着膽子,理直氣壯地說了句:“不知道。”
祁嘉禾眸光一涼,看着她沒說話。
“你有哪裡不滿意可以說出來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自己哪裡沒做好?”她小聲嘀咕,一邊觀察他臉上的細小表情,“更何況,今天這事兒我真覺得自己冤枉,誰知道能出這事兒啊,我要是早知道他會跟我說那些話,我就不會去醫院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後面,甚至有些聽不太清。
眼看着祁嘉禾的臉色一點點冷下來,時音也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這就是你思考了一天的結論?”他驀然開了口,語氣裡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嘲諷。
時音抿脣看着他,沒說話。
她不說話,他便也不再問,心裡已經有了再明確不過的答案。
他從沙發上起了身,垂着眸子看她,眸光薄涼,“看來我是把你慣得太厲害了,你都忘了我是個什麼人了。”
時音對上他幽深森寒的目光,不自覺地,她居然有種脊背發涼的陌生感覺。
“你那個小徒弟,現在應該已經在離開江城的動車上了。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如你所言,和你再也見不了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