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這麼一說,江淼當時就炸了,險些直接從座位上跳起來,“放屁!”
他的動作幅度有點大,但也沒嚇到卡座對面的友人。
對方慢悠悠呷了一口酒,擡起眼皮散漫地看向他,語氣不慌不忙,似乎早就猜到了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是嗎?我差點就信了。”
此言一出,江淼反倒冷靜了下來,他沉思了數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麼激動做什麼?
友人還在對面絮絮叨叨:“真喜歡就去追,追不到就換一個,什麼時候你江淼也像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了?”
“你不說話能死是嗎?”江淼抓起桌上的抽紙扔過去,被友人輕易躲開,“顯擺你有嘴唄?”
“這麼大怨氣幹嘛?追不得?”友人乜斜着眼睛瞅他一眼,眉頭一挑,似乎有些意外,“不得了,還有你江淼追不得的人?”
被說中心思的人徹底沒話講了,江淼悶聲坐回沙發裡,臉上的表情有些不爽。
友人倒是來了興致,似乎是十分想知道這位連江小爺都不敢下手的妹妹到底是何方神聖。
“哪家千金啊,連你都不敢動?”友人雞賊地湊上前來,想要一探究竟。
江淼懶得搭理他,視線落在被自己隨手扔在沙發上的手機上,黑漆漆的屏幕倒映着酒吧光怪陸離的燈色,無聲又喧囂。
友人的聒噪左耳進右耳出,江淼盯着手機發了好一會的呆,滿腦子都還是一個疑問:她爲什麼刪我?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有些坐立難安,想抓起手機給她打個電話聞問清楚,轉頭一想,卻又覺得實在沒必要。
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會起這樣的心思是因爲酒肉朋友說的那些話,對他來講,秦宵雲就是個討人嫌的聒噪小妹妹,他絕對不可能對她動不該動的心思。
而至於他爲什麼會在發現自己被拉黑之後,會有心頭一涼的感覺,江淼想,純粹只是因爲不爽而已。
不爽的江小爺當天也沒了什麼玩樂的興致,收拾收拾回了家。
聽見他進門的聲音,宅子裡兩條看門的狼狗從夢中驚醒,機警地豎起耳朵四處張望,在看見他的時候才放鬆了戒備。
江淼對着狗子們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躡手躡腳地進了正門,彎腰在門口準備換鞋的時候,客廳的燈卻“啪”的一聲被人按亮。
彼時已經是凌晨兩點,江淼渾身一僵,換鞋的動作也凝滯了數秒。
等到他一點點擡起頭朝着客廳里正襟危坐的兩人看過去的時候,臉上早已經換上了諂媚狗腿的笑容:“爸媽,還沒睡呢?”
江父橫眉一豎,開口便是一句厲喝:“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你還知道回家?!”
江母則是傾身拿起放在桌上的眼鏡戴上,攏了攏鬢角的髮絲,這纔不急不緩地看向他,聲線平靜,卻不失威壓:“去哪了?”
放在前幾年,江家二老可能還會對江淼格外縱容,但近兩年來,江淼的行爲越發乖張離奇,連兩位親生的父母都不太摸得準他到底在想什麼。
原本想着他還年輕,多玩兩年無所謂,只要不鬧出什麼醜聞來,倒也沒什麼大礙,過個幾年玩累了就知道收心成家了。
誰知道二老等了數年,也沒能等到這匹脫繮的野馬回頭。
沒了父母的管束,江淼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行事風格越發讓人捉摸不透。
原本想着他喜歡古董,家裡的長輩也有研究,讓他開個店自己打理打理也無可厚非,可誰成想這小子倒像是挺有天賦,還把古董店經營得有模有樣,如今當初小小的店面儼然已經成了江城最權威的古董交易中心,江淼甚至還藉由此發展出了不少屬於自己的人脈關係。
二老都比較通情達理,兒子不想雖父母走仕途,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他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對他的日常生活管得也並不多。
圈子裡那些風言風語二老不是沒聽過,只是實在是有心無力,孩子大了,他們也管不住,只能盼着他哪天自己醒悟過來,找個合適的人成家,自此二老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了。
可隨着年齡的推移,江淼不但沒有要收心的意思,甚至還愈加變本加厲,絲毫沒有要安定下來的意思。
二老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又不敢逼急了,畢竟江淼的脾氣算不得很好,也都是他們一手慣的,因此對於成家立業這回事,他們最多提點兩句,多的也不敢說,生怕兒子一時氣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畢竟這些年,江淼混了也不只一次兩次了。
可今天不太一樣,人家都告狀告上門來了,兩位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管不住是一回事,不管教又是一回事,這是態度問題,該做的他們還是得做到。
二老都是大忙人,江淼鮮少見到他們同時出現在同一場合,眼下兩人居然一起在家等他回來,可見是有要事要和他講。
而且根據江淼的直覺推論,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於是他笑眯眯地回了句:“這不是回了嗎,沒什麼事兒我先上樓睡覺了哈。”
說完他就準備開溜,剛轉過身卻被身後的江父一聲厲喝叫住:“你給我滾過來!”
江淼頓住腳步,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知道自己今天大概率是逃不過了。
他認命地轉身走過去,在二老面前正色坐下,開口的時候,語氣裡也沒了往日的油腔滑調:“兩位領導,有何指教?”
江父雖然穿着睡衣,卻難掩滿臉的怒氣衝衝,板着臉看着江淼好幾秒,才說了句:“你自己幹了什麼自己心裡沒數嗎?還要我給你列舉是不是?”
二老生江淼生得晚,如今江淼不過25的光景,江父卻已經六十出頭了,半頭的華髮在燈光照射下顯得格外冷峻。
江淼知道他大概率又要拿自己在組織裡那一套來訓斥自己,乾脆主動接過話茬,自嘲道:“對,我簡直毫無組織,毫無紀律,心裡絲毫不懂感恩,我愧對黨的領導,愧對江家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