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聽了,手裡的扇子險些扔在地上,臉也嚇白了,顧不得招呼安國,提裙襬就往屋裡跑:“郡主!”
阮筠婷見素來沉穩老練的紅豆都如此驚慌,就知道事情大了。
“什麼事,你慢慢說。”
紅豆將安國方纔的話回了,隨後道:“您和君大人的婚事眼看着要成了,使臣卻出了事,這要是追究起來,可怎麼好?”
阮筠婷面色凝重:“你叫安國來,我細細問他。”
“是。”
安國進了屋,給阮筠婷行了禮,將方纔給紅豆說的那一番話又說了一遍,最後道:“君大人是被德公公親自來接進宮的。”
德泰是專門伺候皇帝的,這種傳人叫人的事情輕易不做,君蘭舟平日進宮,宮裡大多是隨便派人來。今日卻被德泰親自接走,阮筠婷立刻擔憂的眉頭緊鎖。
皇帝如果想對君蘭舟不利,該如何是好?會不會給君蘭舟下什麼慢性毒?
阮筠婷知道皇帝認了君蘭舟,主要是爲了離間君蘭舟和韓肅的關係,讓韓肅多一個庶出兄長。只要韓肅還擁兵在外,君蘭舟的作用就沒有消失。皇帝也就暫時不會讓君蘭舟有時。可是逮住機會,他會不會讓君蘭舟慢慢“病逝”?
阮筠婷覺得毛骨悚然,突然開始感激當初君蘭舟執着的在大雪地裡跪了三天三夜,死活都要拜水秋心爲師。君蘭舟現在一身醫術,比太醫院的醫首都要高明,且他的師叔祖還是毒十三娘子的傳人,對毒也有一些研究。
只要君蘭舟心存提防,應該就不會中招。
阮筠婷吁了一口氣,在保證君蘭舟性命無憂之後,纔開始考慮第二個問題。也是更嚴重的一個。
到底是誰傷害了使臣?
使臣來訪,迎接的隊伍就要起到保護安全的作用,如今去迎接的隊伍都一起被山賊給滅了。西武國定會追究大梁國的責任,這是一定的。大梁國南方受到韓肅的威脅,中間有繡劍山莊,現在多個習武,更是腹背受敵。
這麼一看,明顯這件事是針對皇帝的,她和君蘭舟的訂親事宜只不過是順帶被犧牲了。
可是,山賊。又是山賊。阮筠婷絕對不信這件事會是山賊所爲。只要一聽到山賊,立刻就會聯想到皇帝。但這次的事情,皇帝似乎也沒有必要去做。
江山岌岌可危。他本就需要西武國的支持,如果西武不支持,至少也要保持中立。這是之前皇帝計算了“和親”之事的主要目的。他主動談和親,又反過來殺了西武的使臣,這是什麼道理?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之前又是認君蘭舟讓他入宗譜,又是派人去西武送信談和親,着所有舉措豈不是都白費了?
她懷疑另有他人要打斷皇帝的計劃。如果西武因爲這件事與大梁一言不合,就算不率軍打過來,至少也會在樑國捱打的時候保持中立狀態。這對誰有好處,已經不言而喻。
阮筠婷一想到這個可能。臉色立刻變的很難看。
不,她不信,韓肅不是這樣的人。
見阮筠婷面色不愉。紅豆安安慰她:“郡主您先別急,君大人不是進宮去了嗎,還不知道皇上是有什麼吩咐呢。”
阮筠婷許久才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後道:“安國,你帶着侍衛喬裝出去到宮門前打探消息。記住,要確保君大人的安全。“
“是。請郡主放心。君大人輕功卓絕,若真有危險他還可以逃走的,沒事。“
知道安國是爲了寬慰她,阮筠婷笑了笑,道:“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紅豆不放心阮筠婷,還想留下來陪,但阮筠婷面沉似水,她又不好強留,只能退到了門口,隨時聽後吩咐。
掌燈時分,君蘭舟風塵僕僕的面若冰霜的回來了。
安國奉命來給阮筠婷傳個話,說:“我們大人稍後來陪郡主一同用完膳。“
“知道了,你去吧。”阮筠婷不知道君蘭舟如何纔到她還沒用飯,不過心裡還是暖暖的,吩咐紅豆下去多預備幾個小菜。
不多時,君蘭舟到了。
阮筠婷忙拉着他講今日宮裡發生的事。
君蘭舟知道就算他不說,阮筠婷也有辦法知道,便也不隱瞞,道:“我到了御書房,皇帝直接拿了現場回來的奏報給我看。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文淵做的。”
君蘭舟竟然一口咬定是韓肅所爲,沒有半分的遲疑,阮筠婷很是驚訝:“蘭舟,皇帝都跟你說什麼了?他是你 的殺父仇人,他要離間你和文淵,若是安了心要說文淵做的也是有的,你不要輕信。”
君蘭舟抿了抿嘴脣,有些不快的道:“現場的奏報,和我的人得到的消息相同,那些所謂山賊每個都是高手,且並不是大梁城或者附近的人,我命人去查了,那些人有一半是南方剛剛趕來的,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文淵不希望你我成婚,同時,又可以借這件事讓皇帝斷了一條後路,或許還能拉到一個同盟。”
君蘭舟說到這裡有一些傷感:“我不希望這件事是文淵做的,他畢竟是我的兄長,我希望你我之間得到他的祝福,而不是破壞。婷兒,你知道嗎?這次議親的事情之所以能成功,都是因爲你父王豁出去與西武皇帝大吵一架,硬辦下來的。西武皇帝原本就不同意咱們的婚事,不想趟大梁的渾水。西武皇帝好不容易纔鬆了口,咱們好不容易纔有了機會,爲何還沒成功,就夭折了!這要是讓西武皇帝和你父王知道了,定會以爲咱們大梁不重視這門婚事,到時候岌岌可危的不是什麼江山,也不是文淵,而是咱們的婚事。”
阮筠婷安靜的聽着君蘭舟方纔的喋喋不休,原來,他的大部分煩躁是來源於她。
阮筠婷便伸出手去,握住了君蘭舟的大手,道:“蘭舟,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悲觀,我是父王的親生女兒,我會找時間去信,讓父王幫忙我們的。只是我還是相信文淵沒有做這件事。他非常重視你這個兄弟,明知道我跟你的感情,哪裡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就算西武與大梁皇帝保持距離,也還是無法增加咱們的勝算啊。那樣都不如直接綁架了我,然後嫁禍給皇帝,威脅我父王出兵乾脆。”
君蘭舟沉默的低垂着頭。他想不到阮筠婷對韓肅會如此的信任。
他本就爲了婚事着急,又擔心韓肅真的會背叛。他剛纔跟她說的那些,也不過是自己的分析罷了。
他想不到,阮筠婷會爲韓肅說這麼多。
心裡就好像壓着一塊巨石,呼吸沉重的很。
君蘭舟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話還沒說完,他怎麼要走?阮筠婷也起身,拉着他的袖子,道:“你怎麼了?不舒服?”
面前的女子穿着淡藍色對襟圓領杭綢褙子,下面是雪白的綾裙,神采奕奕的絲毫沒有因爲這件事兒多想。
是,他考慮她的身體,不希望她多想多思浪費精力。
可這件事關係到他們兩人的姻緣。她竟然還那要爲他的情敵韓肅說好話。君蘭舟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妒火,此刻更加妒火中燒了。他怕繼續留下,會說出什麼傷害阮筠婷的話來,便到:“我累了,去休息了。”
他明擺着是在生氣!
阮筠婷抿着紅脣,“蘭舟,你到底在氣什麼?你當局者迷,我旁觀者清,我所說的也都是客觀的分析,並不是要偏袒文淵,你不要因爲這個而生氣好不好。”
“你當局,我旁觀?”說的好像這場戀愛只有他一個人在談一樣。
君蘭舟再成熟,也只不過是個剛剛二十虛歲的青年。他又深愛着阮筠婷,關心情切,醋意大發,此刻的他是極爲敏感的。
阮筠婷從沒見過君蘭舟當着自己如此的時空,她氣他爲何要如此,卻也心疼他的情緒,嘆息道:“蘭舟,你理智一些,現在是咱們三個需要團結的時候,你不能懷疑文淵。就算有懷疑,也要問明白了再做定論。文淵是你的兄長,是我的朋友,這麼多年來,他的爲人咱們都已經有所瞭解。他不會做那種事的。”
“如果是偷兒偷東西,你問他他就會承認?”
“你的比喻太過了。文淵並不是偷兒。”阮筠婷眉頭緊緊皺着,她知道現在君蘭舟在氣頭上,說什麼都沒有用,便道:“我會去信問他,你也不要多想,先去休息吧。”
君蘭舟覺得自己的血管裡流的已經不是血液,而是醋。從內到外都是酸的。
阮筠婷如此信任韓肅,如果讓韓肅知道,他會笑癲了吧?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韓肅對她的感情從來都沒有少過,只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纔將那份感情擱置了,換了個兄弟齊心。
君蘭舟始終都擔心,將來有一天會有他們兄弟二人因爲阮筠婷反目的時候。偏偏她自己行得正,究不擔心影子不正,不去考慮外界條件。
君蘭舟甩袖子就走。
阮筠婷看着他的背影,本能的想追上去,可剛剛下了臺階,就覺得胸口又開始憋悶,就如同是在徐家的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