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太后與君蘭舟的生母是情敵,太后瞧君蘭舟不順眼。
不過阮筠婷驚訝也只一瞬。雖然他們與韓肅鬧的很僵,可君蘭舟身爲親王,如今得了小世子,太后派人來客氣一番也屬正常。
阮筠婷笑着吩咐身邊的紅豆:“你去迎趙嬤嬤到臥房來。就說我在月子裡,不便行動,委屈她了。”
紅豆頷首,明白阮筠婷是要她小心對待,恭敬的給老太太等人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老太太笑着道:“你不必擔心,外奶奶在這兒呢,管他是宮裡的哪位嬤嬤,都不敢將你如何,太后就算與王爺的生母有些糾葛,如今有皇上橫在中間,也不會將你怎樣。”
“老祖宗,我不怕。”阮筠婷撒嬌的拉起老太太的手貼着自己的臉,“有徐家做我的後盾,太后也不會將我怎樣,再說今日趙嬤嬤光明正大的來,她也不想被人詬病啊。”
老太太笑着點頭,索性坐在了阮筠婷身旁,瞧着牀上熟睡中的奶娃娃,心裡柔軟之處像是被溫水融化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也算完滿了,雖說風浪常有,可總算兒孫滿堂。
看着老太太慈愛中透着一些傷感的蒼老面龐,阮筠婷突然發現,印象中那個強悍的大家長,現在真的是老了,老太太額頭眼角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幾條深深的皺紋。
阮筠婷靠着老太太的肩膀,輕聲道:“如今我也做了母親,好像越發能體會當年您教導我的心情了。”
“傻丫頭,你不恨我啊?”
“哪會。就算老祖宗與我的目的不同,可您到底沒有真捨得拋棄我。我感激不已,何來怨恨。”
老太太聽的動容不已,含淚微笑着摸了摸阮筠婷的臉頰。一旁的二太太、羅詩敏和王元霜也都含了淚。
這麼多年。他們一家子人雖有摩擦,可總是風風雨雨同舟共濟,新皇登基,徐家暫且站穩了腳跟,只希望往後不要在有風浪纔好。
“王妃,老夫人,趙嬤嬤來了。”紅豆推開格扇,引着以爲穿了靛青色錦緞對襟褙子,頭梳圓髻,身材發福的四十出頭的婦人來。
阮筠婷仔細一瞧。她記得這人並不是太后身邊最得力的嬤嬤,卻是從裕王府帶進宮裡的,想來地位不同。
“給靖王妃請安。給徐老夫人請安。”趙嬤嬤團團行禮。
老太太仍舊坐在阮筠婷身旁,聞言只略微頷首。
阮筠婷笑道:“趙嬤嬤有禮,紅豆,賜坐。”
“奴婢不敢。”趙嬤嬤口稱不敢,人卻已經坐下了。
阮筠婷簡裝挑眉。若無其事的打量她的神色,見她皺紋初生的容長臉上似乎有輕賤之色,對她原本的客氣就少了幾分,淡淡道:
“太后可有什麼旨意?”
“回王妃,太后聽聞王妃誕下麟兒,很是開懷。特讓奴婢來瞧瞧小世子的模樣兒,還請王妃出了月子,將小世子帶進宮去給太后看看。太后說了。人老了,就是喜歡兒孫滿堂的。算來您也要稱呼太后一聲母后呢。”
阮筠婷笑眯着眼:“多謝太后美意。等身子調養好了,我和王爺定會帶着小世子進宮給太后謝恩的。”並未如趙嬤嬤說的那般順杆爬,稱呼太后爲母后。
瞧着韓肅的兄弟情,他們稱呼太后幕後。現在韓肅連兄弟情分都不講了。他們還需要顧及那麼多?再說太后明着不能將他們如何,暗地裡不知怎麼算計他們。萬一傷害了小蓯,她豈不成了天下最笨的母親?
思及此,阮筠婷佯作疲憊,“紅豆,我累了,扶我躺下。”
紅豆應聲上前來,小心翼翼的扶着阮筠婷躺下,又仔細爲她蓋好薄被。
趙嬤嬤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雖不是慈安宮掌事的嬤嬤,卻是太后身邊的紅人,在宮牆之中誰不高看她一眼?靖王妃竟然當衆給她難看,以這種方式下逐客令!
站起身,趙嬤嬤匆匆蹲了下身子,道:“奴婢就不打擾王妃休息了。不過太后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告訴王妃。”
說着瞟向周圍的人,隨後上前去,湊到阮筠庭耳旁,低聲以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道:“靖王膽敢與皇上動手,害的皇上受傷,太后以及後宮各位主子都很是震怒。皇上雖然保着靖王,朝中大臣若得知皇上臉上的傷是靖王所爲,不知要怎麼想。”
阮筠婷聞言心頭一跳。君蘭舟臉上掛了彩,他說是跟姬澄碧動手被打傷的,現在看來,卻是與韓肅動了手?且這一架打的驚天動地,太后和後宮嬪妃都知道了!
阮筠婷平靜一笑,不去看老太太等人的表情,半撐起身子,盯着趙嬤嬤:“多謝趙嬤嬤,不過這事皇上都沒說如何,趙嬤嬤以爲本王妃和王爺該如何?”
趙嬤嬤氣的咬牙。
“太后疼愛皇上,可也疼愛王爺,都要稱呼她一聲母后,都是天家的子孫,不論權位,只看骨柔情,兄弟切磋武藝手重傷了對方,又能如何?”
“王妃當真伶牙俐齒,奴婢說不過王妃。不過王妃今日所言,奴婢會一字不差,全數回稟太后。”
“那就有勞趙嬤嬤了。送客。”
紅豆伸手做請的手勢:“趙嬤嬤請。”
趙嬤嬤臉色發青,恨毒的哼了一聲,草草頓了身子快步離開了。
直到趙嬤嬤出去,房門掩上,老太太、二太太才擔憂的問:
“靖王竟然與皇上動手了?”
“難怪纔剛瞧見蘭舟臉上掛了彩。”
“動手打了皇上,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
……
見老太太等人憂心忡忡,阮筠婷重新坐起身,笑道:“老祖宗不必擔憂。若是皇上要發作,怕早就發作了。還會等到今日?太后不過是瞧蘭舟如今有了兒子,故意來噁心我們罷了。”
“若是皇上忙着,沒空發作,要緩幾日呢?”羅詩敏問。
阮筠婷無所謂的笑了一下:“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麼。”素手一下下輕輕拍着熟睡中的兒子,“爲了小蓯,我也不會退縮的。”
阮筠婷眯起眼,冷冷道:“皇上能有今日,是蘭舟讓他!他就不怕折騰的急了,丟了……”
“胡說!”老太太連忙捂住阮筠婷的嘴:“阿彌陀佛,這孩子生產之後怕是身子還沒恢好,又說胡話。”
阮筠婷嘻嘻笑着,拉開老太太佈滿皺紋的手嗎,玩笑似地眼神掃過二太太、王元霜和羅詩敏,隨即道:“都是自家人,我說話才如此直白,再說了,我就算做了王妃,徐家也是我的外家,摘不掉干係的。皇上真有心拿捏我,從徐家開刀的話,誰能攔得住?”
老太太語塞,瞬間頭大如豆,半晌才喃喃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王元霜和羅詩敏妯娌兩個唬的手都涼了。
二太太臉色也慘白了。
阮筠婷卻是一笑:“好了,這不過是最壞的情況,現在皇上和四位輔政大臣斗的酣暢淋漓,哪裡有功夫理會咱們這些小嘍囉。再說他也是估計着已故的裕王爺,不會對蘭舟如何的。”不光是這些理由,阮筠婷隱約覺得,韓肅是愧疚她與他爭執之下才早產了,所以君蘭舟與他動手打架,他也就受了,怕是一報還一報的意思吧?
老太太、二太太等人又坐了片刻就離開了臥房,二太太還悄聲給阮筠婷講了許多月子裡的禁忌。
外頭這會子早已經預備下宴席,君蘭舟陪同着老太太等人和阮筠嵐一同用過了飯。隨後送老太太回府。
一切忙完時,阮筠婷午覺都睡醒了,蓯蓉睡了一覺,也精神不少,吃了奶就開始抓着阮筠婷的頭髮,揮舞着小手,嘴角還吐着奶泡泡。
阮筠婷被他的模樣逗笑,隨手拿了多水粉色的絹花搖晃着逗他玩。
“王妃,嵐爺來了。”
廡廊下,趙林木家的有些爲難。阮筠嵐與阮筠婷姐弟關係雖然親密,可這屋子到底是阮筠婷坐月子的屋子。
阮筠婷卻沒想許多,讓紅豆給她批了件襖子,揚聲道:“嵐哥兒,你快來看看你的外甥,長得像我還是像你姐夫。”
阮筠嵐應了一聲,快步跑了進來,衝到阮筠婷牀畔蹲下身,看到襁褓中白嫩嫩的小蓯,咧着嘴笑了:“真好看。”想伸手摸摸他,又怕自己剛從外頭進來手涼,忙雙手對着搓揉了兩下,“姐夫一定樂傻了。辛苦我姐姐,爲他養出這樣可愛的孩兒來。”
阮筠婷點阮筠嵐的額頭:“就你知道心疼姐姐。”
“姐,我抱抱小蓯行嗎?”
“輕着點。”
阮筠婷教阮筠嵐應該抱哪裡,託哪裡,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如同捧着塊嫩豆腐一樣,將小蓯的臉貼着自己的胸口,那表情神聖的,彷彿抱着的是傳國玉璽。
“等你將來有了孩子,有的是機會抱。”
阮筠嵐笑道:“先用小蓯練練手。”
阮筠婷白了他一眼。
姐弟兩說笑了片刻,阮筠嵐才正色道:“姐,你聽說南方繡妍教又興起了嗎?”
阮筠婷怔然:“你姐夫沒與我說,到底怎麼回事?”
“南方今年鬧旱災,有些災情嚴重之處顆粒無收,有一家藥行名爲百草堂,出錢出力,給老百姓看病,又設粥棚,繡妍教似乎也有參與,聽說大梁皇帝爲此頗爲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