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和君蘭舟叩頭謝恩,君蘭舟起身接了旨,忙將阮筠婷扶起來。跪下、磕頭、起身的功夫,已經摺騰的阮筠婷氣喘吁吁。
原本韓肅心疼她身子重,可以不跪的,她卻執意如此,君蘭舟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隨後對春|宮喜拱拱手:“有勞喜公公。”
“不敢,不敢。”春喜連忙行禮,在這位親王面前,他總覺得緊張,都說他醫術超絕,又亦正亦邪,誰知道他會不會因爲一個不高興就給他下個什麼qiguài的毒?
春喜戰戰兢兢的行禮,道:“王爺,皇上還讓奴才給您帶句話兒。‘歸雲閣以及月刊,朕自會好生經營,不會辱筠婷先前的用心’。奴才還要回去給皇上回話,就先告辭了。”
“本王送公公。”
“哎呦,王爺可折死奴才了,王爺請留步,留步。”春喜連行大禮,他敢讓君蘭舟送?沒準王爺千歲哪日不高興,要他的小命他上哪說理去。
目送春喜離開,阮筠婷挽着君蘭舟的手臂,另一手扶着腰,低聲問:“春喜的話是什麼意思?”
君蘭舟笑着道:“纔剛你睡的熟,醒來以後咱們又忙,我就沒來得及告訴你。”
身後跟着的紅豆滿臉通紅低下頭。
阮筠婷霞飛雙頰,不依的白他一眼,低聲道:“又胡言亂語。”
眼波流轉媚態橫生,煞是迷人,君蘭舟瞧的眼睛發直。
見他那副呆相,阮筠婷捶他肩頭一拳,“不要岔開話題,你還沒告訴我呢。”
君蘭舟正了正神色,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皇兄將歸雲閣和月刊的管理權力都收了回去,往後咱們可以徹底做富貴閒人了。”
阮筠婷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知道韓肅必然會將那些留給他們的資源收回。歸雲閣收入多倒是沒什麼,要緊的是樑城月刊如今頗有製造輿論的能力。
只是她沒想到韓肅會這麼快下手。
“他不是該忙着對付四位輔政大臣麼?”回到臥房,阮筠婷問。
君蘭舟笑道:“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不會有事的。”
“我只是覺得,這些年潛心經營,竟然都是給他人作嫁衣裳,有些憋悶。”
阮筠婷說的的確是心裡話,回想當初和韓肅一起經營起歸雲閣,其中耗費了她多少心血想不到一夕之間,就盡付東流了。
“他定然不覺得是搶走了你的心血,反而會覺得將來若迎你入宮,這些不也等於是你的?”
阮筠婷聞言冷笑。“他想的倒美。”
“好了好了,莫爲了這等事動怒。”君蘭舟擁着她肩膀起身,道:“先用晚膳吧。用罷了晚膳你若還不困,咱們就來討論一下‘百草堂’的事。”
“百草堂?”阮筠婷張大眼:“你是說一年前興起的那個,到現在已經與大梁國第一的天祥藥材行比肩的藥材行?”點指着君蘭舟:“那個百草堂,就是你當初說轉移資金做的?”
君蘭舟笑着點頭,擁着她去外間,一面給阮筠婷佈菜。一面簡明扼要的將百草堂的事交代清楚。
最後道:“將來你若是想管生意,不愁沒有可管的。”
阮筠婷挑眉。笑道:“我纔不想管生意。等咱們的孩子出生了,我就只安心在家帶孩子。其他的什麼都不理。”
“你既如此想,我定然將外頭照料的妥妥帖帖的,府中中饋也交給我,你什麼都不要管了,只要帶着孩子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就好。”
君蘭舟說的急切。像怕她逃跑yiyàng。
阮筠婷大樂,輕撫着腹部,笑道:“乖孩子,你替媽作證,你爹爹可是這麼說過的。將來要是將府裡的中饋丟給我,我可不依。”
君蘭舟咳嗽一聲,道:“他多大一點,你跟他說這些。”
阮筠婷剛要說話,卻突然覺得腹中孩兒踢了她一腳。這一腳的力氣比從前的都大一些,嚇的阮筠婷吸了口涼氣。
君蘭舟見狀緊張不已,“怎麼了?”
阮筠婷確定自己無礙,得意洋洋的看他:“兒子在抗議呢,這事就這麼說定了,由他作證!”
君蘭舟哭笑不得,“好,都依你,咱們家你說了算。”
他本來擔心她會因爲歸雲閣的事情動怒,想不到她竟然如此豁達,得知自己幾年的心血被韓肅奪走也只是一笑置之。君蘭舟滿心都被幸福脹的滿滿的,寵溺的摟着阮筠婷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婷兒,我今生可只能依賴你了,若沒有你,就在不會有我,我一日都離不開你。”
她何嘗不是如此?
阮筠婷嘻嘻笑道:“那你就想辦法讓咱們都長命百歲吧,放心,你讓我吃什麼藥,再難吃我也絕不含糊。”今生之後,阮筠婷怕沒有來生了,能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要好好珍惜,
“那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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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已到了八月中旬,端王世子與清歌郡主的婚期也說定在翻年的三月。這期間西武國和大梁也好做充分的準備。
阮筠婷臨盆在即,君蘭舟每日都恨不能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照顧。
阮筠婷其實不願意出門,畢竟她的肚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七個月的樣子。可韓肅的聖旨早就下了,君蘭舟也接了旨,她不得不進宮來參加晚宴。
出門前,阮筠婷換上桃紅色的對襟高腰襦裙,下着垂墜良好的水粉色繡牡丹花開長裙,披藍紫色真絲披帛。因爲衣裳的料子輕薄垂墜,肚子倒也沒有那麼顯了。薄施粉黛,對着鏡子看了覺得尚可,阮筠婷才吩咐紅豆扶她出去。
君蘭舟早已經換了湛藍色的蟒袍,花白頭髮利落挽起,冶豔的面容因爲面帶堅毅之色而多了許多陽剛之氣,少了陰柔之美。
見阮筠婷出來,君蘭舟笑着頂替了紅豆的位置,一手扶着她手臂,一手摟着她腰,倒像她是不會走路的孩子,或是七老八十的老嫗。
“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你身子重,還讓你去參加什麼小宴。”同樣的話,君蘭舟已經埋怨了韓肅不知多少次,因爲最近兩日阮筠婷總會有陣發性的腹痛,昨日還略有些見了紅,那都不是好徵兆。
阮筠婷笑着安慰他:“你不要這麼緊張,產期在九月,還有十多日呢,定無大礙的。進宮不過是用膳,沒多久就可以回來了。我保證回府就平躺靜養還不行?”
君蘭舟無奈的點頭,皇帝的旨意,誰敢說不?沒有麻煩他還要給他們製造麻煩,若真抗旨不去,後果不堪設想。
君蘭舟一路都小心的護着阮筠婷,月夕晚宴原本是大梁國頗爲重視的大宴,晚宴開始之前,皇帝都要祝禱祈福。冗長的祈福詞,所有人無不下跪聆聽,只有君蘭舟不許阮筠婷折騰,只讓她安靜的坐着,自己則是端正跪在她身旁。
他們的位置在漢白玉高臺上,韓肅眼角餘光看到,也如同沒看到,若無其事的宣讀祝禱詞。
這讓他身後纔剛進宮不久的田妃和呂貴嬪都不由得側目。
田妃,是輔政大臣田玉庚的幺女,年十七。
呂貴嬪是呂國公的外侄女,年十九。
兩人都說不上容貌豔麗,只算得上小家碧玉。卻能雀屏中選,靠的便是家世。
可見後宮明擺着就是個小朝堂。皇帝寵誰不寵誰,都有說法。
一番祝禱結束,就是每年一度的歌舞。君蘭舟爲阮筠婷佈菜,阮筠婷本就沒胃口,他給她吃什麼,她就吃什麼,眼神卻是望着漢白玉高臺下載歌載舞的年輕姑娘們。
那些都是奉賢書院小學部的女孩。
曾經,她也是其中的一人,如今卻坐在從前行禮時都不敢仰望的臺上。時過境遷,未免讓她唏噓。
突然覺得有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看,阮筠婷下意識回頭,正撞進韓肅的眼中。
數月不見,身着明黃的韓肅越發英朗,坐姿也還與從前一般,背脊挺的筆直。
似看到她看過來,韓肅溫暖的笑,手中玉杯遙遙一敬。
阮筠婷眉心若蹙,如果一切都沒有變,韓肅是她摯友,一同吃飯賞月看歌舞,將是多愜意的事。可如今,她對他心存芥蒂時時防備,早已做不到釋懷。
手被握住,阮筠婷望向那隻乾燥溫暖大手的主人。
下一刻,君蘭舟也端起玉杯,起身給韓肅和太后行禮,隨後笑道:“皇兄,臣弟滿飲此杯,祝太后洪福齊天,皇兄與新嫂琴瑟和鳴。”
太后的命是君蘭舟救的,就算記恨君蘭舟是她情敵之子,也不會在面上過不去叫人笑話,笑着端起酒盞。
韓肅則大方笑道:“多謝蘭舟的美言。”
田妃和呂貴嬪也忙舉杯。
衆人共飲之後,君蘭舟坐回原位,因絲竹聲音頗大,便湊近阮筠婷低聲問:“累嗎?可有什麼不適?”
“還好,就是想小解。”她最近總是尿頻,君蘭舟說是因爲壓迫腎臟導致的。
“好,我抱你去。”君蘭舟也不顧阮筠婷反對,更不管衆人眼光。將阮筠婷橫抱起來。回身爽朗一笑:“皇兄,婷兒身體不適,臣弟帶她去歇息片刻。”
韓肅頷首,眼神不自覺的盯着靠在君蘭舟胸口那張嬌柔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