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才呼號了一句,那金殿已經開始搖搖欲墜起來,四處顫顫巍巍,流淌出一陣陣的法光,他神色驚恐,知道勾連上的那金丹修士必然能聽見,忙叫道:
“前輩饒命!前輩饒命!明慧師從堇蓮摩訶,蓮花宗乃是法相道統,只求饒小僧一命,今後必不踏足湖上一步!”
那金殿晃了晃,慢慢穩定下來,明慧虛空行了半晌的大禮,這纔敢起身,飛出去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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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試了試新長成的手臂,往那金殿法器中望了望,只見一團耀眼的彩光沉沉浮浮,那隻斷臂已經化成了一攤白水,金殿被撐得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被收容在其中的俊男與舞女呼號大叫,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可惜了!”
這些人乃是明慧四處收羅而來,橫跨整個北方各色姿態,也花了不少心思,眼看要被彩光燙死,明慧低罵一聲,開口道:
“都舍了皮囊,到我廟裡來罷!如今修成摩訶近在眼前,待我修成樂土,一樣有得你等快活!”
於是將金殿舉過頭頂,張大了嘴巴,露出那潔白的牙齒和粉紅色的舌脣,唾液如露珠般亮晶晶,隱隱透露着一絲異香。
他用力顛了顛,頓時滾落下來一片指甲蓋大小的人兒,紛紛落進他口中,明慧潔白無瑕的牙齒上下咬合,一時間斷肢碎肉亂飛,鮮紅色的痕跡在他粉嫩的脣上流淌,上頭殿中的衆侍者卻欣喜若狂,紛紛往他嘴裡跳。
足足過了數十息,明慧才舔了舔脣,心滿意足地道:
“先補足元氣,再回去問一問摩訶,能不能保住我這金殿。”
明慧忌憚地望了望黎涇山的方向,甚至不敢去想李清虹,他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心中已經是驚懼至極,只暗忖道:
“這李家恐怕是哪位尊者的手筆了,竟然從未聽說過,待我回去問一問師尊,走罷!走罷!”
直到明慧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顛顛地離去,一切風波纔算平定,只有那玉庭山下一片猩紅,從門檻到臺階,盡是各類污物,幾個街坊鄰居一齊出力將滿地污物處理乾淨,各自瑟瑟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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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庭山長久在安家治下,這些年才歸了李家,黎民過慣了苦日子,魔修慕容夏並未掀起太大的風波,死了一百多人在這些人眼中遠沒有如今的李家治下好日子來得重要,不過是逢見了問一問誰死了,道一句:可惜,難得的好日子。
李淵蛟一頭扎進了烏塗山的諸多事宜之中,李淵平接過家中事務,漸漸忙碌起來,他手持硃筆,在案前的木簡上輕輕勾點。
先天的病痛讓李淵平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眉毛總是蹙起,彷彿有多少沉甸甸的心事壓在心頭,難以釋懷,哪怕是坐在院中的最上首最尊貴的位置,還是有種提心吊膽的味道。
“今年的收成還好些,能少些虧損。”
李淵平在心中唸叨了一句,看了看侍奉在側旁的中年人,溫聲道:
“族叔在族正院中行事多年,我初持家,還請族叔多多指點。”
一旁的老人眼窩深陷,兩鬢斑白,枯槁難看,身上的衣物卻收拾得整整齊齊,正是當年在李玄宣手下治家的老人李謝文,乃是李葉生之子,如今已經快五十歲了。
大黎山北麓之人早熟,十二三歲便娶妻生子,到頭來也不過活個四五十歲,李謝文身無修爲,本是躺在牀上等死的年紀,只是他辛苦這麼多年,也得了幾樣靈物溫養,看上去還算健康。
李平逸的自殺對這個老人打擊太大,以至於叫他枯槁下去,主家雖然派人勸慰,卻也代表着他這一脈徹底淡出權力的中心,李謝文遲遲留戀權位不去,便是想盡力挽回些。
聽聞李淵平詢問,李謝文連道不敢,答道:
“老朽在族正院從事多年,也就耳目清明些,不敢說指點。”
李淵平擺了擺手,便見老人介紹道:
“如今家中非主脈練氣修士,修得正法的唯有三人:練氣七層的安鷓言、練氣四層的陳冬河、練氣一層的田有道,至於雜氣修士,便是李秋陽和任老爺子,雜氣修士不過是佔了個練氣的名頭,大可不慮,”
“餘下胎息巔峰兩位,胎息五層玉京輪三位,胎息四層十位,往下胎息小修一百一十五位,大多是些不成器的老傢伙。”
李淵平微微點頭,李謝文繼續道:
“族正院手中有胎息五層兩位,胎息四層三位,四層以下及凡人探子不計其數,家中外姓修士雖多,值得注意的也就寥寥數人罷了。”
李淵平賜了座,讓下人端上的茶水,開口道:
“還請族叔賜教。”
李謝文道了謝,神色平靜,恭聲道:
“其勢最盛者,便是竇氏竇夫人,乃是胎息巔峰修爲,衆多簇擁,如同烈火烹油,竇氏雖無望姓之名,已有望姓之實,私有靈田,結交上下,好生威風。”
李淵平挪了挪案上的茶水,默默盯着李謝文,李謝文卻渾然不覺般搖了搖頭,指了指下首縮着頭,畏畏縮縮彷彿要鑽到地縫裡去的竇邑,繼續道:
“竇家人已經安插到了公子身邊,可見一斑。”
李淵平吐出口氣來,哈哈一笑,答道:
“竇氏之事我已經曉得。”
下首的竇邑本身卻有修爲在身上,只是在竇夫人和李淵平面前畏畏縮縮,被一個凡人老頭指指點點,心中頓時有怒火升起,悄悄擡起頭,卻見着李淵平直直地盯着自己看,急忙低下頭去。
李謝文默默點頭,拱手道:
“陳氏倚仗陳冬河,向來是望姓之首,爲衆人尊客,陳老爺子低調,從不張揚,只是陳氏有子弟喚作陳睦峰,正十七歲,已經胎息四層,乃是李秋陽弟子,天賦上佳,大可拔擢。”
“好。”
李淵平笑盈盈地點頭,李謝文老臉滿是皺紋,輕聲道:
“至於其餘諸姓,田氏外放,柳氏蕭條,徐氏子嗣單薄,任氏衆脈不睦,可堪入眼不過田仲青、徐公明數人,餘下皆是碌碌無爲之輩,不堪大用。”
李淵平恍然大悟地點頭,又問了幾句家中之事,握過李謝文的手,正色道:
“我年齒輕稚,家中之事還望族叔多多指點。”
李謝文自然連連應是,不多時退下了,李淵平重新落座,蒼白的手指捏起案上的玉杯,看了看下首的竇邑,笑道:
“謝文叔在父親手下持家多年,只可惜身體虛弱,否則我還要委以大任。”
於是拿起木簡細細讀起來,這才送走了李謝文,便見一族兵上報,恭聲道:
“公子,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