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火很快被撲滅,柴油機泵驅動的消防水槍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火場上此時只剩下幾個消防員還在拿着鐵鍬和消防斧清理殘骸,圍觀的人也逐漸散去。
“一共有六棟獨棟建築全毀,一個小作坊被燒掉了一半。起火點現在還沒有得到確認,應該是這三棟獨棟建築其中之一。”
武然一邊聽一班長的彙報,一邊看着他手裡的那張卡姆拉城簡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代表可能起火點的紅圈果然不出所料地包含了培裡耶的住宅。
“現在中間這棟住宅在哪?帶我去看看。”武然抄起了身邊的鐵鍬,殺氣四溢。
“呦,這不是武然警長麼?”武然剛要挪動步子,卻聽到身後一聲熟悉的“問候”沿着脊柱爬將上來。“老夫還安好得很,不必警長擔心啦。”
武然差點就原地跳起來。在他後面慢慢挪近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在心底砍殺了無數次的培裡耶將軍。
武然當然不會幼稚到當場就對他發難。他雙目圓睜,仔細地打量了幾番面前的這位過氣風雲人物:右邊的頭髮燒掉了一撮,就連稀疏白髮也被尋得漆黑;華美的衣裝燒掉了一角,還燙出了好幾個破洞;臉上和手上都覆蓋了一層薄薄的菸灰。
“哎,老夫也受害頗深咧!你看,老夫從此無家可歸了。還有請污局長主持公道,找出來是誰把這場該死的火燒起來……”
培裡耶不愧老道,開幕便是倒打一耙。不僅如此,他還把武然的wu念成了污染的wu——不知道這是無意還是有意,不過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點,畢竟培裡耶沒有多大可能懂得中文。
但這聲“污”在武然的耳裡格外刺耳——從初中開始,武然就被同學喚作污然,這個外號跟着他一直到了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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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外號的後果是要看身份的。好友之間互稱傻批,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如果一個死對頭,或者天天事兒逼給人添亂的主兒出口就是一句傻批,那不生氣才見了鬼。
污然也是你喚得的?武然心裡一股無名火騰地燃起,就算是十套消防水槍恐怕也撲不滅。他忍着狂怒正色道:“火災的原因我們還在調查,請稍安勿躁,培裡耶先生。”
“還在調查啊——那挺好的。”培裡耶的眼裡透出了一絲狡黠,“只可惜我屋裡都是些證明我清白的供述和文書,這就一把火燒了啊,警長您可得給我主持公道……”
武然幾乎已經百分之百肯定這就是培裡耶自己點的火——那些莫須有的文件和文書,毫無疑問都是紙,那哪有什麼紙能在這樣的火災下倖存的?
“公道自在人心。”武然從嘴邊擠出這一句話。只料到其一的武然還沒有意識到培裡耶所謀劃的到底是什麼,但危機卻一步一步地正在逼近……
“外面的火已經滅了。”諾伊艾薩斯從桌
前擡起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急衝衝跑進來的德那留斯商會夥計。“那些異世界人教出來的消防員還真有兩下子,好像是從河裡抽出來些什麼水流就把火澆滅了……”
“嗯。”諾伊艾薩斯只看了跑腿夥計一眼就繼續把目光釘死在面前的木桌上。
木桌上擺滿了從西埃爾塔門東市運過來的各類“中國貨”,都是些民生物資——不過在這裡,它們無疑都是少數人的享用。
從手紙,縫紉鋼針,小剪刀,火柴,乳膠手套,到包裝精美的調味品和香料,桌上擺滿的商品雖然每一件運來的量都不多,但幾乎涵蓋了門東市對外提供民生用品的全部範圍。
“那我們繼續,這個是幹些什麼用的呢?”諾伊艾薩斯從桌上拿起一個漆成木色的塑料筒,它已經被除掉了外面的塑料包裝薄膜,諾伊艾薩斯實在是無從知道這件商品的用途。
坐在桌旁的克拉夫畢恭畢敬地拿出一張紙鋪在桌上,握住塑料筒的後端,前端打開蓋子往下輕微旋轉後端:“這是可以調節粗細的調味料瓶,裡頭的調味料粒叫做‘黑胡椒’,把這個前端往小箭頭旋轉是讓研磨出來的粉末變細,把前端往大箭頭旋轉是讓研磨出來的粉末變粗……”
諾伊艾薩斯接過了這個黑胡椒瓶,對着瓶子的每個角落仔細端詳,時不時還對着能旋轉的瓶口擰幾圈。
時細時粗的黑胡椒粉末灑落在紙上,磨碎的黑胡椒還散出迷人的香味。諾伊艾薩斯嘖嘖地稱讚了兩聲之後,便示意克拉夫把桌上的紙張收走。
“弄得我都餓了哇。”諾伊艾薩斯搓搓手,對着德那留斯商會的主事人說道。“聽聞這異世界人在食物方面頗有精進,我倒想見識一番,只可惜這卡姆拉城內沒有……”
桌旁的克拉夫把白紙對摺,將這些黑胡椒碎倒進了廚房送來的木碗裡。這些黑胡椒現在好歹也是價值不菲,沒有人捨得把它們直接丟進垃圾桶。雖然說這黑胡椒是磨碎了,但晚上燉肉也是極好的。
“把這些東西收走吧。”諾伊艾薩斯雙手抱頭往椅背一靠,便開始把話題引入正確的港灣。“其實呢,我這番奉父親之意來埃爾塔探尋利益之路之餘,還很想去異世界人的都市探秘一番,據說那裡遍地都是商機,黃金寶物俯身即拾……”
主事人隨即向周圍的夥計和僕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們退下。隨後他又對克拉夫耳語道:“這番商談與你無關,但免不了這位從雙月教會來的尊貴客人要問些有關於門東市的問題,到那時我再將你喚來。現在你還是去把安慰你的伴侶罷。她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有些不正常……你小子福氣不小,把‘紅玉之瞳’泡到了手,那可不要把她丟失了纔是!去吧!”
得到首肯的克拉夫鬆了一口長氣,從會客廳的側門奪門而出,徑直往沃爾芙居留的房間走去:從午前的驚
天閃光之後,沃爾芙一直處於莫名的驚恐和混亂之中,這讓急着招待貴客的克拉夫又驚又急。驚的是沃爾芙反應過激,而急的是自己在愛人和商機面前的兩難困境。
屋門吱地一聲打開了,映入克拉夫眼簾的是蜷縮在潔白牀上的紅玉之瞳;她的紅髮散落在牀單上,臉則深深地埋在膝蓋上。
“克拉夫,你終於來了……”沃爾芙緩緩擡起頭,“我覺得我們還是要趕緊逃離埃爾塔,逃離那死亡的閃光……它會把我們都毀了的……”
“沒事的,沃爾芙。”克拉夫坐到牀上,緊緊地抱住了還在微微顫抖,並有些身體發熱的紅瞳學士。“城裡的廣播都說了,它不會對我們的生存造成威脅,我們只會看到閃光。”
“不,克拉夫。”沃爾芙的眼睛裡透出血絲,“你不會明白的,這樣的武器是可以毀滅整個行星上所有生命的死神,到那時我們沒有人可以逃脫……不,我們應該逃到天涯海角,躲開這些該死的玩意……或許在那裡,深山老林或是山間峽谷當中,就能躲開吧,大概吧,克拉夫,我親愛的克拉夫,拋棄你的夢想和野心,能保住性命就好,讓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克拉夫不明所以,感到面前的她有點不正常,又覺得沃爾芙身爲紅玉之瞳,所言一定有所依據,不是虛妄想象。至少她的學識推導出的結論,不是自己所能妄自否認的……
“那親愛的你說說,到底那閃光是什麼東西?它到底是用什麼去摧毀我們腳下的這顆大圓球呢……?那可是‘真神’們爲我們創立的樂園,哪有可能被這樣一件武器摧毀呢?”
沃爾芙憂鬱地在臉上留下抓痕,痛苦地抓取記憶的碎片訴說道:“我依稀地記得,那是‘碎星之箭’,‘星海之船的船帆’,還有……哎呀,我實在是回憶不起來了。但克拉夫,你得相信我,我所記得的一定沒有錯,這確實是真實的……”
含糊不清的話語逐漸轉變成了一種克拉夫聽不懂的語言,克拉夫仔細聽了幾句,發現這語言也不是中文,同樣苦惱且無助的他只好繼續緊緊抱住他的愛人,希望她能從不知名的恐懼當中脫出身來……
“這或許就是命吧。”換回埃爾塔通用語的沃爾芙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清醒過來。“的確,以它,那西方閃光的威力而言,若是它有意毀滅我們,那我們無論是逃到哪裡都沒有用的。克拉夫,你在聽嗎?”
“是的,我在,一直都在。”克拉夫趕忙握緊了身邊伴侶的手,十指相扣,一絲不漏,生怕把她和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從掌縫裡鬆走。
紅瞳學士朱脣微啓,一字一頓地說道:“克拉夫,真神回來了。創造整個世界,能隨意改變這個世界的真正主人,真神……他們回來了。而我卻不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麼。令人熟悉的感覺告訴我……真神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