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進號……你們依舊沒有發現石油?”
“是的。哎,算上我們同事在陸地上的努力這都快夠上第一百次勘測了吧。比起你們幸運地逃出暴風雨,我們要顯得很不幸啊。”
“這有什麼好不幸的?你們又不止石油勘測這一項業務。”這邊用電臺聊天的民生號船長此時顯得非常輕鬆,大抵是成功離開威脅的緣故,“再說了,這樣影響不大的暴風雨算得了什麼?比起比斯開灣的,北海的,北太平洋的,這算不上什麼吧?”
在低壓區外風平浪靜的海面上,兩艘船正在同向而行。有着較爲常規的,海灰塗裝是綜合工作船型解放輪奮進號,而維多利亞塗裝,看上去在外形方面較爲正常的則是客貨混裝型解放輪,民生號。
“北海有能讓不列顛苟延殘喘的石油和天然氣,而這裡沒有。這就是最大的不幸。”
異世界的開發,在現階段最需要的就是石油資源。就算開採上來的是揮發性高,加工難度高的原油,那也比從被傳送門對面從重油,柴油,汽油分門別類一點一點送來要好上十倍百倍——現在的中方已經不希求異世界產出的油品能夠反哺國內。
從陸上可能出現的圈閉層,一直到奮進號這幾日作業的海域,不是打下試驗井後噴涌出的,令人沮喪的深層地下水,便是簡單直白的無油反應。
“據我所知,”船長爲此也頗有怨言,在埃爾塔找不到石油便意味着他掌管的船隻就只能繼續使用燃燒埃爾塔產無煙煤的鍋爐和汽輪機,而不是用方便管理的柴油機。“國內那邊已經因爲沒有石油產出,連續修改了三次開發規劃了吧?”
“那是。”奮進號的船長雖然和話筒對面算是同行,但所屬的部門畢竟不同,知道的信息也略有差別。“埃爾塔地大物博,這一點是確確實實的。鋼,鎢。銅,硝酸帽子,建立一個初等工業化體系所需的資源,這裡應有盡有。但就是石油,這裡沒有。我船上的直升機,現在也是用着地球那裡送來的航空燃油。”
“據說上面這次最新的開發規劃,是要用埃爾塔的糧食來造出合成燃料,在使用層面和工業方面予以利用?”
“這份開發規劃還沒有公開,但也就是埃爾塔新年年後的事情了。但是現在公開也不算違規,這麼說吧,時限是五年左右,埃爾塔出產的合成燃料會用在國內的新能源過渡期。”
在此時,一輪新月與滿月中夜談的當然不只有兩艘船的船長。在白天和上半夜裡暈眩的,吐得不省人事的旅客們在風平浪靜的後半夜也終於開始活動。
“奇里亞,你說說吧。現在我們仍要繼續麼?奪取這船的行動。”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折磨,千夫長博裡費茨諾連帶他手下的十五精銳已經變得疲憊不已。靜下來卻又無法入眠的他,現在終於從異世界的享用泥潭裡掙脫,稍微地回
歸了自我。接下來的便是要捫心自問,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面對這此時堪比哲學三大問題的提問,魔法師奇里亞疲憊地如實答道:“現如今,我們上船一天也未能對這艘船取得哪怕一點的進展。異世界人的享用你也感受到了吧。它讓我們期待的是在他們控制下的明天,而不是讓我們思念故鄉。博裡費茨諾長官,你在聽麼?”
“是的,我在聽。”
“捫心自問吧,博裡費茨諾長官。相比於回國的前途未卜,你是否更喜歡陷入在異世界人的所謂泥潭裡,沉入在全新的吃喝享用裡,代價只不過是像那些窮人一樣付出自己的勞動,日復一日地被榨乾自己的存在?”
“這足夠有誘惑力。”博裡費茨諾沉默了些許之後纔開始回答,“但那隻不過是幻象,不是麼?只有現世神大人所領導的雙月教會纔是這個世界的正道。他們有帶領我們的責任,我們有服從於他們的義務。異世界人算什麼?不過是一時的強者而已!只要真神迴歸……”
“現在的問題,不是您能說服自己的問題呀。”魔法師奇里亞一語道破本質,“此時即使我願意,其他十四個兄弟們已經嘗過了異世界的甜頭,他們會像您這麼堅定麼?”
“例如你,便在搖擺吧。”博裡費茨諾拍了拍此時同樣無法入眠,坐在暖氣片前的士兵說道。“不要猶豫,告訴我你此時的真正想法。不要對我說謊。”
“是的!”這士兵忽然被提問戳中軟肋,口齒不清地回答道,“我在搖擺,我想在埃爾塔苟活下去,但我更想見到我的父母!他們或許已經擔心了我半年有餘,認爲我已經在那場戰爭中死去,甚至爲此哭幹了眼淚……我現在就已經在後悔,幾天前,我,我爲什麼不去向埃爾塔人投降,或許差了這幾天,我的父母會不會就此遭遇不測呢?……在之前的每個夜晚,還有今夜,我都會這麼想。”
博裡費茨諾聽到這裡也怔在了牀板上。他本以爲會得到相反的答覆——因爲他完全沒想到,在這裡買不起電影票和多餘食物的士兵,和他這個有權利享受更多異世界人吃喝享用的軍官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我們就算到了埃爾塔大陸上,也沒法像長官您這樣天天享用額外的份兒。”這士兵帶着哭腔抱怨道,“與其如此,我更希望能回到故鄉,像之前那樣過上安寧的生活。這裡是我們的噩夢,絕無可能是我們安居的場所。長官,下命令吧……”
“對於我來說,也是一樣如此。”博裡費茨諾自動屏蔽了這士兵對於十六人中不同階級的抱怨,“比起這裡的享用,我更喜歡故鄉。但現在的我們,難道不應該先了解一番這艘船上的……”
“明天,後天,或許有錢能夠在異世界人面前消費的長官您就不會這麼說了。”士兵背靠着暖氣片發抖道,“不能再拖了。博裡費茨諾長官。若要行動的話,
風平浪靜的深夜,難道不是最好的時節麼?所有人照理都在安睡,若我們觸動警報也會被船員認爲是剛剛暴風雨所導致……”
博裡費茨諾沉默了。他原認爲這些船員要比他更軟弱,更沉迷於埃爾塔的,異世界人提供的食物和暖氣片,暖和的被褥裡。但事實明顯並非如此——當他剛有動手的念頭時,士兵的戰意卻幾乎已經溢出,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行動吧!”
“行動吧!爲了故鄉!”
“行動吧,長官,爲了復仇,爲了故鄉!”
“行動吧,長官!我們已經厭惡了在異世界人面前拮据窘迫的樣子。這麼好的海上宮殿,我們也想成爲它的主人,盡情地享用它的一切!”
“只可惜,事到如今我們估計也無法聯繫上外海的船工了。”此時的博裡費茨諾反而變成了最動搖的那一角,“即使如此我們也要繼續麼?”
“那就威脅異世界人,用他們的人民做肉票!”剛剛被詢問的士兵此時已經帶領着房間裡的氣氛到達了高潮,“異世界人肯因爲幾十人的些許代價,就把經手過異世界人奴隸的埃爾塔貴族全家用‘吊路燈’的手段屠戮乾淨,爲了這十幾人,幾十個船員的安全,這艘船……也算不上什麼吧?”
警報?
正在嚼着高壓鍋煎餃的民生號船長和三副一同張開了嘴高呼起來。凌厲的警報聲確實在艦橋和前甲板上回響。
“輪機艙!正常麼?”船長首先想到的便是全船最重要的輪機艙,抓起了話筒的他對着輪機艙大吼,“鍋爐壓力,各管道壓力,都正常麼?”
“正在做應急處理,鍋爐已經停止添加燃料——剩下的燃煤也已經正在做封閉在燃煤艙內的工作,艦橋,知曉警報的發出位置麼?”
“船長,奮進號回覆,右舷未見明顯火光。”
“請他們轉移到左舷,我們將降低船速,保持在5節,也就是此時的風速!接下來,”船長抓着話筒齜牙咧嘴地詛咒着這令人不安的航程,“發表全船應急通知,讓所有旅客到上甲板避難,損管組就位!”
“這意思是,民生號上有人觸發了警報器?”奮進號的船長一邊操縱着舵輪加速切進民生號的尾流,“真希望就是虛警。讓交通艇甲板和艦載機指揮所就位吧。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這艘漁業調查船,海洋石油勘測船,綜合海洋研究所就要擔任起救生船的職責啦。這可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啊。”
“不勞你下令。”奮進號的通訊員摘下耳機轉過身來糾正道,“那邊的黑區剛纔才發來消息,希望我船立刻派出直升機接送他們黑區負責的VIP。只不過,他們沒有明說這是什麼VIP。”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啦?”奮進號的船長操縱着舵輪吹了聲口哨,“只要黑區的通訊編碼沒有問題,那便照做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