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了座邊人的指責,這山雲國的代表自然是哈哈大笑,捧腹不止。在對方憤怒的目光裡笑了大抵有半分鐘,他這才重新直起身子說道:
“我們弱國當然是想得到庇護了。”他換了種語調,睜着眼睛面對着鄰國的使者一字一頓地說道,“弱是我們的原罪麼?因爲我們這個國境內的總體實力弱於和我們相鄰的另一個國境,我們的人民就要理所當然被壓迫,被壓榨麼?”
就在他倆在用厲聲和眼神交流的模式之間切換的同時,臺上的東道主眼見得下面略微安分了些,旋即開口繼續剛剛的演說:
“但若是到了那一步,那麼我們和統治者之間的矛盾也將被視爲無法調和。”他頓了頓嗓子,“各位可以自己好好想一想這樣做的後果。至於他們之外的,願意擁護王權以中飽私囊的——”
山雲國和克爾薩王國的代表在這極具壓迫力的話語面前,都停止了爭論。毋庸置疑,即使是二人針鋒相對亦或是偃旗息鼓的每一分每一秒,中國資本和它控制的力量都在兩國的領土上肆意奔放,侵蝕着兩國脆弱的國本。
他們所代表的人,沒有一個將會是勝利者……儘管在心底裡會有千萬分不情願,但就和他們乃至於他們的君主已經用上了肥皂、廚房裡擺進了“味精”、甚至在和黃色皮膚的匠師討論如何在府邸裡建造扳動開關就能有熱水的衛浴設施一樣,他們也無力阻止中國資本和商品一樣繼續改變這些國家,這些社會。
“各官僚,各利益團體。”東道主重重地念完了這兩個詞,就像結實的鐵錘在木板上砸了兩下似的。“作爲維護王權的主力,在座的各位也應當有和他們相當的交集。而對於除王權之外阻攔我們的勢力,我們也將不帶任何憐憫,將他們一併……粉碎。”
在山雲國,中方海外執行企業於當地建立的“垂直扶貧體系”已經掌控了大量的貧民,並在地方官的管轄外開始修繕該國的基礎設施——很快,地方貴族們設立的橋樑過路費哨卡就會因爲新的,產權不屬於他們的大橋而陷入困境;各城市黑白勢力聯手在城池門關上攔路收稅的企圖便會因爲城外新大道的落成而落空……至於原本教會和當地貴族聯手在魔杖工坊上課的重稅,現在早就被中國人的鐵手打了回去。
在克爾薩王國,中國人和商人們做的大抵也和這些差不離——和那邊議論紛紛不大相信的其他代表不同,這兩國和巴希維塔大陸來到這裡的代表一樣打從心底裡明白,這每一個字背後都是實打實的行動,是那比雙月教會還要可怕的勢力在拉動王權的絞索!
“現在,他們有了我們的支持,倒是可以放開手來做了。”拉瑪赫緹掃視了眼會場,笑着把一份奶油蛋糕頂上的櫻桃捏着送進了嘴裡。“畢竟如果這裡慢了的話,可是要拖上他們的後腿的呀。”
在座
的“精靈”們自然都懂得這後腿指的是什麼。現在他們和中國人依舊沒有手段能夠確定兩顆星球是否彼此“在同一臺階上”。如果在的話,那麼從地球起飛的躍遷跳躍飛船便可以直接抵達這裡。如果不在的話,那就代表着什麼呢?
僅憑現在雙月行星的觀測設備,根本就無法確定地球絕對系的所在,也就是無法測算這個星系本身的“位置”。換言之,這個小星系也有被丟到別的宇宙之可能,更有可能被丟進了一個不屬於原本宇宙,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宇宙的更高次元。
提出這個觀點的陳衡是也讀過一些流傳於星海中“老司機”所編著的離奇故事……毫無疑問,人類掌握的空間摺疊技術還只是“初步”階段的範疇,發生些事故也算是在所難免的。但至於這事故會把受害者丟到哪裡去?那只有當事人自己有能力知道了。
地球的人類在這裡獲取了超越了自身現今水平數百年的技術,但這就能讓人類喘一口氣了嗎?並不能。這個雙月行星所處的未知時空在數萬光年的尺度都尚屬“能夠確信的安全地帶”,但須知本星系團的尺度半徑就有三百萬光年以上,其外的未知呢?
所以,中國人要在這裡迅速地摧毀王權,摧毀封建制度,摧毀宗教,摧毀無知與愚昧,用盡一切手段,把這些地球人類拋棄了數百年的垃圾全部以最快的速度拉到地下踩上一萬隻腳,爲的只是儘快地讓雙月行星成熟起來。若是兩顆行星在同一時間尺度的話……那麼大家還可以愉快地將這裡視爲一個普通的地外殖民行星,若不是的話,那麼這裡也就會成一個地球文明在異次元的前進要塞。
這些超越了地面上螻蟻一般的爭奪,遠在天幕和繁星之外的諸多考量,在場的君主代表們自然是不得而知,他們此刻只能是在心中不斷重複着各式各樣的詛咒和辱罵,痛斥中國人的無恥和貪得無厭。
“當然,我們深知你們和你們主人的心底中會抱有何等想法。”又是等待了一陣騷動平息下去之後,這東道主便舉起了手中的一本印刷小冊子,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和腔調繼續開口道,“但我要代表我的國家,在這裡向各位開誠佈公。請隨我翻開這冊子,看向第一頁的圖景吧。”
話音剛落,隱藏在黑影之中,由特工裝扮成的侍者們便一手握着些印刷冊,一手將它們分發給在座的代表們。當然,這些代表們誰來自什麼國家,操着何種語言,這些特工們也都一清二楚——他們可和在這裡單純負責餐桌禮儀的另外一羣人是兩碼事。在黑影之中的時候,他們的右手可是一直握着槍柄,以防不測的。
“如你們所見,雙月教會一直在用各國的產品互相做着海外交換。”把冊子翻過來對準臺下的人臉之海,東道主嚴肅地壓低聲音解釋道。“他們引入了什麼新產品,帶給了各位的曾祖輩、祖輩、父輩,
還有你們自己?好好看看吧!”
憑着雙月教會被“繳獲”的,如山如海一般的文件與書籍,很容易就可以整理出一份完整的貿易圖示出來:雙月教會從各國獲取什麼該國“壟斷”亦或是特產的物資,再用什麼該國需要的物資、技術、服務高價換取之——用帶餅狀圖,柱狀圖的圖示來分析可謂是再清楚不過。
更何況其上還有鮮紅,與明藍的文字描述的比例,更是一下就將雙月教會剝削全球國家的“陽謀”揭露無疑。
“對雙月教會,對雙月教付出了無限衷心的各國,從來都只是被他們玩弄在自己的手中,作爲飼養着蘭卡斯羣島的乳牛而已。”這演講者把冊子往桌上一放,轉手變出一張繪有奶牛的畫紙,“那如果這乳牛產不出足夠的,有鉅額需求的奶了,那應該怎麼辦呢?”
把這張畫紙翻轉過來,卻是一副可怕的,尋常人根本想不到的圖景——幾頭瘦削些的奶牛在分食剛剛那頭奶牛的屍體。
“當然,牛是不會吃肉的。”這東道主愉快地笑了笑,把這張紙三兩下揉成了團,丟到了主席臺的後面。“但是這一幕卻是事實呀。各位好好想一想,你們的國家爲什麼要和敵國針鋒相對?你們又爲什麼戰勝了曾經的敵國,統一了你們所在的大陸呢?”
山雲國的代表自然是手捧冊子,看了看邊上的同行——對方自然也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其實說起來也理所當然,因爲克爾薩王國和山雲國上溯幾百年,那也是同一個王室兄弟決裂之因產出的果。
“我們摧毀王權,就是要保證人民之間,不再有任何……各位,請注意,我說的是沒有任何戰亂。”這東道主重重地敲了敲桌子,“教會用一己私利作爲動機、和君王們的野心有機地相結合,用於發動戰爭的時代已經要結束了!我們可以讓所有的日用品在你們的國度裡隨意地生產,我們可以接受讓你們的人民,讓你們的兄弟姐妹變得富有,變得睿智,而不會用兵馬去限制。即使如此,你們還要去勸說你們的主人用人民的血肉來抵抗我們的行動嗎?”
“和平萬歲!”在亂象之中,突然有個國家的代表站起來高喊道。在臺上東道主瞥了他一眼,倒也露出了“我懂的”之笑容——那不是別人,正是紅龍國的代表。而在他的胸前,一枚紅龍團的胸針正在聚光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我們秉承了紅龍團的志向,定將在紅龍棲息的土地上建設那沒有獨裁者的國度!”
“您先坐下吧。”他揮了揮手,繼續裝作無意地說道:“紅龍國因爲想這麼做,就被教會摁了狠狠的一頭,直到現在他們才能讓他們的願望得以實現——是藉着我們近乎無償的力量供給。當然我不是說我們國家在異世界的政策有遠近之疏,我的意思是:”
他深深吸了口氣,“先來先得,你們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