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插播一條新聞——現在插播一條新聞——”教室外街上的大喇叭又在用雙語播報着戰況。“進犯達爾卡納爾城的四萬敵軍被我軍二十四名勇士阻擋將近一小時,現已經大部投降,小部潰逃,另有五名烈士犧牲……”
羅綾有點不爽地把手裡的粉筆折斷,這是今天早上大喇叭放送的第三條新聞了。雖然說都是捷報,但是就不能小點聲麼?每一次都要打斷自己的思路。羅綾剛要低頭看數學教案,突然猛地一擡頭——等一等!這個二十四人擋住幾萬人是啥思路?她往班裡一掃,臺下的學生們也聽得呆若木雞。
前兩條新聞都沒有比第三條來得更震撼,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中路軍突入平原的那些騎兵能是履帶的對手麼?
隨後魯恰親自指揮部隊撤退也不出意外,再坐着等被一鍋燴包餃子呀?還是“一家人齊齊整整”?
大喇叭停止了振動,但是羅綾顯然沒辦法繼續上課了,這二元一次方程今天恐怕也講不完了……窗外傳來了一陣又一陣響徹雲霄的歡呼聲。幾天前第一次大捷時發來的消息也同樣誇張,甚至可以說有大部分人根本不相信——但是整車整車的戰利品,整捆整捆的俘虜讓懷疑者閉上了嘴。
俘虜們都一車車送去挖河道,開煤礦去了——相比於第一批埃爾塔戰俘來說,這就是真正的“勞改”。而戰利品經過消毒和甄別,大量的普通武器,個人標誌,鎧甲衣裝等被公開展示……手柄鑲有金花嵌有寶石的銀把鋼劍,用金線加入紡織的家族戰旗,被洗淨之後運回國內妥善保存……這可是上好的館藏品啊。
比起鐵劍銅皮盾的埃爾塔軍隊來說,這個新對手明顯更捨得在這些武器上花心思和錢。誠然一個雙月西征軍士兵的行頭差不多值一座小農場的錢,看起來很多?埃爾塔新軍普通士兵的裝備平攤到每個人身上也差不多是這個價。只不過披金戴銀的,看起來更加罪惡和直觀罷了。
剛從工地和工廠下來的平頭百姓們就這樣撐着肚子對這些“侵略者的窮盡奢華”指指點點,從頭盔上的金絲到鞋子上的銀徽都認真地批判一番才肯回家。
當然,捷報頻傳的日子裡,湖畔城市的居民不只有把西征軍欽點一番這樣過過嘴癮的樂趣,那些餐館,商店,從第一次勝利消息傳來就掛出了打折的牌子。就算沒有什麼新聞傳來,羅綾教室窗外的那些店門也永遠排着長隊,交談聲還有警察維持排隊秩序的喊聲,店家的叫號聲匯成險潮不斷的海洋。在海洋上面的給學生傳授知識的老師從早到晚都被迫把音量升高兩個等級,然而還是無濟於事。
羅綾無奈地蓋上教案,在黑板上寫上今天的作業題頁碼和題號。“這就是今天的作業,下次上課交上來。是下次我的課,不是數學課……”她扯着沙啞的聲音,擺出無可奈何的表情。“那麼今天
的課就先到這裡……下課!”
唯獨只有下課兩字格外響亮。這個特修班儘管紅龍團成員和土著成員各佔一半,按理說學習熱情會比國內等下課的小中高各級學生來的好——然而並沒有,埃爾塔人乃至從海外來的紅龍團對於這種規規矩矩的中國式教育顯然有些排斥,特別是飯前的這一節課最沒有效率。
羅綾坐在講臺後的椅子上,翹着腳怨念地看着吉哈特牽着他的小女友討論去哪裡吃飯——打勝仗沒法讓羅綾的男朋友早下班,有時候反而還要加長這些中國籍工作人員的在崗時間……
吉哈特今天特別開心,不僅是雙月教會這個宿敵又被揍出血,而且提早大半節課下課他就可以和婭菲茨爾娜一起去排沙縣小吃的隊了。
大街上到處都是埃爾塔的三色旗和五星紅旗,孩童拿着的雙旗兩根塑料旗杆中間的風車在迎風飛速地轉動,儘管雙月西征軍還沒有投降或是滾出希爾齊,但是勝利的號角已經湊到了嘴邊。
“四十二號!”沙縣小吃新招的女服務員一邊擦着桌子,一邊大聲喊道。人滿爲患的小吃店必須要用喊號和限定用餐時間來保證有位子能夠供應顧客堂食,甚至連打包的窗口也要喊號。店門外用雙語擺着“七折”的牌子,這大概是這幾天顧客把門檻踩平的罪魁禍首吧。
口袋裡不缺錢的吉哈特准夫妻倆點上了五六個菜,點菜的女服務員爲這倆土著模樣的顧客感到驚奇。他們各自有的顧問和翻譯的身份使得他們儘管在上課,但工資幾倍於熟練工人,幾乎可以說以現在的消費水準,想吃啥就吃啥。
“我們打贏了!爸爸要回來了!我要爸爸帶我粗去玩!”吉哈特背後座位上的一個小男孩還在開心地手舞足蹈。他的姐姐坐在旁邊不停地示意他安靜下來,這是公共場合,而兩位孩子母親則一臉無奈的笑容看着坐在小男孩背後桌和她四目相對的婭菲茨爾娜。
與此同時,密涅瓦河靠近西地邊境旁,無數的木船和舢板上的士兵正兼職划槳手,水流推力能讓他們順流而下?這還不夠!後面有幾萬士兵還在陸地上跑?這還不夠!早日撤到加西亞,早日獲得新生!陸地上的傢伙一邊罵着魯恰這不是人的東西把魔法師和特殊戰團當人看,把他們當炮灰,一邊飛快奔逃……罵歸罵,逃命第一。
聲勢浩大,準備周全的進軍討伐僅僅用了不到一週便土崩瓦解,這是在新區意料之內的。不過西征軍的逃跑速度也快得有些多餘……新軍在保證補給路線之前是不會三路進軍,更何況境內還有大量的潰兵等待軍事力量和治安力量去處理。潰散的步兵們把盔甲一丟,土灰往臉上一抹,裝成本地的樵夫或者農民沒有任何問題,語言基本相通,體格看起來也沒有多大差別,就是苦了那些個魔法師了。甚至他們如果有意,把荒野上的孤村男丁殺盡然後鳩佔鵲巢
也是有可能的……換句話說,保守估計上萬的潰兵逃兵就算都是豬,那把它們趕進豬圈也得老長時間。
在密涅瓦河逃亡隊伍裡一艘看似沒有什麼特點的木船上,魯恰用力把餐刀插進了餐桌。面前剛剛呈上來的牛小排和大片冰鮮魚肉也味同嚼蠟,更何況他現在還犯着痔瘡,渾身難受。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他不得不夾着尾巴回加西亞。內外交困,身體痛,心裡苦,合起來就是痛苦了。吃不下權當節食吧。
雙月教會自紅龍之亂以來,無往不利,戰無不勝。無論是國家級別的討伐還是地方勢力叛亂雙月教軍被邀請前來平叛等各式軍事行動,只要和紅龍團扯開關係就從來不會失敗。不過這下好了,和此時息息相關的歐費蒙德里奇等他收到戰報八成會親臨督戰——到時候自己的地位還保不保得住?哦,還是別提會不會被一擼到底了,重要的還是小命會不會被一擼到底吧。魯恰兩週前還能笑着談論瓦塔夫這個倒黴的大主教,可他現在笑不出來了。
北路軍的主將優爾德發來的戰報在早上也收到了,信上含糊其辭地說他在山谷出口遭遇了一場苦戰,大部分人馬正直線南下從密涅瓦河南渡策應支援,他本人帶着少量兵馬且戰且退……
“這混蛋也是挺會說話的……”魯恰看到信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再結合信的內容,傻子都知道這是跑路跑到來不及寫字的傢伙寄出的信。“且戰且退,是全力退散吧?一場苦戰,是和我一樣大敗而歸吧?”魯恰拔出餐刀用力地砍着面前的牛排。“還派出了大隊策應,優爾德你小子是不是猜到了中路潰散所以拿這句話來搪塞我?你的大隊人馬,恐怕早就!死!光了!吧!”魯恰幾乎是發狂地砍着不能反抗的熟肉,旁邊的侍從和親兵都爲之噤聲。主將身上的每一塊肌肉現在似乎都釋放着狂怒的氣息。當然大部分人認爲優爾德是不會也不敢欺騙自己的上司,然而現在去勸說狂暴中的元帥大人,他的餐刀恐怕就會插在你的肚子上。
大軍一敗,連魯恰最看不起的,走路講話都能甩動肥肉的馬伊茲都幾近踩在魯恰頭上,用這樣那樣的挖苦和威脅語氣玩弄着一軍之主……魯恰是咽不下這口氣啊!一介寵臣,居然不靠着能力和勇氣就爬到自己頭上來!倘若西征軍高歌猛進,馬伊茲抖着肚子給自己邀功請賞那還沒什麼問題,問題就出在馬伊茲現在哪壺不開提哪壺……
魯恰臉色由陰轉晴,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挪了挪屁股,開始一本正經地切着魚肉和配菜,他已經想好用誰來獻祭出氣了。吃了半晌他左手一搖,召來了心腹護兵。“去船艙裡的的馬伊茲叫上來,我要和他共進午餐。”魯恰一邊叉着魚肉裡頭的細嫩部分,一邊降低音量小聲吩咐道:“就讓他不要上來了,你懂我的意思。我五分鐘內要從你這裡聽到那傢伙已經用肥肉餵了魚,清楚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