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青老爺子是真豁出去了,就跟白小升槓上了,居然當衆放言,白小升要是能現在就喚醒董家老爺子,他就服輸,日後再相見,對白小升以“先生”相稱。
葛天青口中這個“先生”,可不是現代人對男士普遍的稱謂,而是有點爲“師”的意思!
從葛天青這種老中醫口中說出來,那分量可不輕!
原本要再度發聲,喝止葛天青的董天璐都是一怔,咽回了到嘴邊的話。
董天秀、墨子嶽、司馬國盈也知道葛天青話裡的分量,驚的無語。
連董家老太太都明顯的一愣神。
眼下,葛老爺子是豁出去了,白小升沒有第一時間反對,那賭約就定下了,誰也改不了了。
“不需要那麼誇張吧。葛老先生,您是前輩,我一個晚輩怎敢接受這樣的約定。”白小升依舊客氣。
“你要是怕了,做不到,就乖乖認輸,說你剛纔是大放厥詞!放了狗屁!”葛天青梗着脖子,不依不饒。
白小升知禮、尊老,但也不是沒有限度的忍讓,他笑了笑,默許了葛天青的賭約,轉臉直接推門進了病房。
葛天青這回誰都不讓,緊跟着白小升走進去。
董家老太太、董天璐姐弟、墨子嶽、司馬國盈也緊跟其後。
他們都好奇。
白小升能不能做得到,會怎麼去做。
“葛老先生,請把你的‘九針’,借我一用。”白小升來到病牀前,對葛天青道。
中醫鍼灸,在常人眼裡,所用的工具,就只是一根根細長細長的銀針。
那想法是錯的,常人看到的多爲“毫針”。
中醫鍼灸要用到的針有九種之多,學名稱爲——“九針”,分別是即鑱(chán)針、員針、鍉(chí)針、鋒針、鈹針、員利針、毫針、長針和大針。對應人體三百六十多個穴位。
這些針長、短、粗、細、圓、鈍各不相同,所對應的穴位以及手法,更是極有講究,堪稱華夏五千年來,醫生們智慧結晶,在西醫進入華夏之前,救治過無數的人。
聽白小升借用自己的“九針”,葛天青眼神一眯,不樂意,“這不合規矩,你身爲醫生,連針具都沒帶?”
葛老爺子語氣都帶着鄙薄。
“我當時在外面,聽到董老先生的情況,就急着跟老墨一起趕過來,還沒來得及去取東西。”白小升坦然的,睜眼說瞎話。
董天璐很懷疑地看着白小升。
不是懷疑白小升的能力,而是懷疑他的話,因爲董天璐知道白小升真實身份,跟來天滬的目的。
他怎麼可能隨身帶着中醫針具。
不過,董天璐沒有吭聲。
白小升怎麼說,她就怎麼聽是了,真要講出來,少不得到葛老頭那兒又是麻煩。
況且,這些細枝末節的也沒什麼重要的。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破例一次,借給你用一回。”葛老頭也不想等着白小升派人去取針。
“你且稍等一會兒!”葛老頭撂下一句,轉身走出了這個房間,他的工具方纔拿到了外面客廳。
時候不大,葛老頭去而復返,手裡拎着一個紅木質地的小箱子,看外面的包漿就很有些年頭。
葛老頭把醫箱放在地上,從裡面拿出裝“九針”的匣子遞給白小升。
白小升伸雙手接過。
這個舉動,讓葛老頭面色稍霽。
總算,這年輕人還懂一點規矩!
而其他人看到白小升這個細節舉動,越是知道他身份底細,越是暗贊。
禮儀教養放之四海,乃至不同階層,都是讓人稱道的事。
白小升打開匣子,看到葛天青的“九針”精工細作,所用材質甚至都不相同,也是暗暗稱道。
不虧是中醫聖手,連用的傢伙都如此不俗!
“後生,你施針需要我回避嗎。”葛天青因爲剛纔白小升的舉動,萌生一絲好感,又出於職業習慣,忍不住問了一嘴。
不光是中醫,是醫生都不願在治療時被打攪,更何況中醫的方藥、手法或許涉及機密,並不喜歡他人看着。
白小升原本可沒想那麼多,聽葛天青這麼一說,反而停下來,笑吟吟看着他。
“你這麼看我做什麼?”葛天青忍不住皺眉問道。
“既然葛老說了,那請您背過身,不用太久的。”白小升和氣道。
一旁,墨子嶽、司馬國盈忍不住同時發聲,“那我們……”
“你們二位不用,你們是西醫嘛。”白小升一笑,“其他人也沒有必要。”
葛天青聽他這麼一說,心裡要多鬱悶有多鬱悶,合着就他不能看。
“哼。”葛老爺子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後生,該守的規矩,老子一絲一毫都不會僭越,你且放心施針,我絕不會看一眼。”
葛天青揹着手,昂首道,聲音不急不緩,說話一字一句,這場合不便大聲,容不得他“擲地有聲”,卻也讓他把話說的頗有宗師氣度。
“後生,你可知道老夫精通多少種進針法、行鍼法、補瀉法,說出來嚇你一跳!”
“就連現代那些聲電波電針法、電火針法、微波針法,老夫也懂!別以爲我是老古董!”
“就你那兩下子,老夫未必看在眼裡!你且盡你所能施展,不過我可提前說好了,董老先生會在半小時後甦醒,你用時太長可不行……”
葛天青說了一番話,卻聽不到身後的人回答,頓時皺眉,又要說。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急促的吸氣聲,就好似溺水之人被人突然就醒所發出的聲音。
隨後,是衆人的驚呼。
“醒了!”
“老頭子!”
“爸爸!”
“董老先生!”
衆人聲音各異,卻都透着深深的驚訝。
葛天青愣了。
他茫然回首,看到董家老爺子坐起身,在深呼吸。
白小升一便按揉他後腦某個穴位,一邊柔和道,“老先生,慢慢來,深吸緩吐,對!就這樣!是不是感覺疼痛緩和一些。”
葛天青目瞪口呆,眼珠子瞪得滾圓,簡直難以相信自己親眼所見這一幕。
從他轉過身去到董家老先生甦醒,這一共……有五分鐘嗎?
自己深諳那麼多種鍼灸技法都做不到的事情,那年輕人是怎麼做到的?!
葛天青就感覺腦子嗡嗡的亂,心亂無比。
好在,大家都忙着圍着董家老爺子,沒人看他。
白小升的幫助下,董家老爺子呼吸勻稱,臉色也好了起來。
白小升便把位置讓給了董天秀,走過來將針匣雙手交還葛天青,笑道,“老先生所學淵博,我剛纔只是小技,剛纔的賭約就是開個玩笑,切勿當真!”
葛天青一言不發,收了針匣,提上醫箱,轉身就走,嘴裡嘟囔一句——
“小先生……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