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狩獵者

原界,新曆2067年,亞洲南部。

雨城,這座“災難日”來臨前古中國南部較大的城市之一,現在只剩些斷壁殘垣,鋼筋混泥土澆築的高樓千瘡百孔,歪斜在夕陽下。

依稀可以看到街道的樣子,十多年那場災難留下的斑駁血跡,清晰地釘在死亡的城市街道上。幾隻邪鴉撲騰着飛落到一輛廢舊汽車旁,一頭變異的魔狗幾分鐘前死在那裡,它們剛好能趕上一頓晚飯。

災難日降臨當天,人們放棄了這座城市,於是半年後,魔物沒有了食物,它們彼此殘殺。這一帶是魔狗的地盤,它們屬於低級魔物,必須靠羣居才能生存。

死的是隻老魔狗,它太弱了,兩天內都沒找到食物,飢腸轆轆的首領扭斷了它的脖子,求生是它們的本能,殺戮是它們的天性。

邪鴉把魔狗的殘軀吃個精光,滿足地怪叫着,聲音極其難聽。

“叮!”金屬碰地的聲音,出現在附近一座高樓的樓頂。

彈道低飛,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最後準確地落在邪鴉之間。那幾只邪鴉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一篷火光覆蓋,隨即響起一聲巨響。

煙霧被風吹散,一個大坑出現在視線裡,先前還叫囂着的邪鴉已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呼!”滿臉鬍渣的男人以自以爲帥氣的姿勢吹散武器口的白煙,完全不顧後面人的白眼。

“白癡!”身着藍色開衫T恤的男人罵了一句,隨即將目光轉到另一端。

鬍渣男人咧嘴一笑,滿口黃牙,“我就不喜歡那些個醜鳥,嘰嘰喳喳煩死人!”

“行了劉冉,說正事。”另外一個男人開口,他剛從樓梯口上來,約莫四十來歲,鋒利的眼神像刀一樣,“那頭畜生就在附近,都把眼睛放亮點,這次可不能再讓它跑了。”

被叫做劉冉的鬍渣男收起笑容,把***背在身後,而後舔了舔嘴脣,“放心,跑不了的。”

這是黑氣襲擊後的世界,伴隨妖獸出現而衍生出的職業,狩獵者這個行業可是越來越火。所謂刀口舔血,利益與風險並存,妖獸身上的東西,能賣個好價錢。

若是運氣極好,能夠獵殺到A級妖獸,那這一輩子是不用愁了,這就使得越來越多的人蔘與到這個職業中。

可是畢竟是個危險職業,C級妖獸就已經很難對付了,那些魔狗和邪鴉頂多就算F級妖獸,每年帶着發財夢而死在荒野的狩獵者不計其數。

夕陽最終沉了下去,在亂石瓦礫間拉出長長的影子,黑夜輪替。

劉冉和T恤男幾個靜靜地趴在樓頂邊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那條空曠的道路。

過了很長時間,就在他們身體都僵硬得不行的時候,那道預料中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

那是一隻獨狼。

體型比正常的野狼大得多,然而這年頭都找不到野狼了。月光下,那隻獨狼散發着淡淡銀光,很是漂亮,亦很高傲。只是它的眼睛裡帶着兇光,擡起的前爪輕輕落下,不發出一點聲音,警惕性極高。

似乎受過傷,銀色的毛髮上有幾道血痕,破壞了整體的美感,更明顯的是,有隻後腿比較跛。

獵人的呼吸急促了幾分,情報果然是對的。若是放在平時,他們是絕對不會招惹的,他們只是一支C級的獵人隊伍。A級的月夜銀狼,無論是攻擊力、防禦力還是速度,放在A級的妖獸裡都是能排在前面的。

今天的情況有些不一樣,這是一頭受傷的月夜銀狼,不久它被一支A級獵人小隊伏擊過。這頭狼受了很重的傷,但那支小隊付出了更大的代價——半數人犧牲。

受傷真得很嚴重,被獵人追了很長時間,它一直沒有進食。直到今夜,它確實忍不住了。

劉冉舔了舔嘴脣,眼睛瞥向身側。

隊長陳虎吸了口氣,刀似的眼神盯着那頭漂亮的獵物,而後喉結動了下。

“搞!”

鬍渣男收回視線,熟練地調整着***,放大,瞄準,定位,他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顯得很小心,儘量不發出聲音。

右手扣在了扳機上,劉冉心裡很清楚,這一槍,必須命中要害,即使殺不死它,也不能再讓它跑了。

月夜銀狼停在了那裡,頭顱高昂着。

這次獵殺過後,他就不用再過着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一張A級銀狼的皮,怎麼也得賣個上千萬。

接下來會有大棟的別墅,會有漂亮的女人,劉冉做夢也沒想過他們這種C級獵人小隊會有這等好事。

夜風吹過,掀起些許涼意。扳機輕釦,火舌從槍口洶涌噴出。這把***,花光了劉冉所有的積蓄,所以他相信。

“嘭!”爆炸聲打破了月夜的寂靜,原先銀狼的位置,現在已是一片火光,煙塵四起。

其餘五名隊員分別從先前隱匿的地方跳出來,對着煙塵就是一陣狂掃,銀狼王的毛皮強度可是抵得上超強合金的。

夜風起,煙霧散,空無一物。

“怎麼可能!”劉冉已經站了起來,他在榴爆彈落地前確認銀狼還在那個位置的。

隊長陳虎的臉色很難看,沒想到A級的妖獸真的這麼難對付。然而就在他準備下達撤回命令的時候,一聲狼嚎使他腦子一片空白。

就在他們所處樓頂的對面位置,那頭銀狼端坐在那裡,它就那麼平靜地看向這邊,亮銀色的皮毛上又多了幾道血痕,那輪圓月出現在它身後。

“這畜生…”T恤男後背發涼。

“它這是要獵殺我們。”劉冉喃喃,兩行淚流了下來。

陳虎沉默不語,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輪圓月。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荒野的月夜更是如此,當然,如果不算上那片由遠及近的黑影以及地面上沉沉的獸吼,就更好了。

獸潮。

雨城很近,離雲城很近。

是夜,雲城拉響警報,三級獸潮來襲。

平原上的超級城市,最外圍是一道城牆。高達四百米的鋼鐵巨牆,是雲城最外圍的屏障,當年第一次獸潮時它就已經存在了。

城牆上,漸漸泛起點點藍光,那是激光武器。最先進的科技,這些年都投入到武器的研發中,正是由於它們的存在,人類才守住了最後的基地。

黑雲壓城,天黑了,那是成羣的飛行妖獸,有B級的鬼雕、墨羽鷹……

地面上塵土飛揚,陣陣獸吼,那片暗紅色的獸羣,緩緩朝着雲城壓來。

筱涼墨站在城牆上方,一臉凝重。在他身後,是十多位雲城軍方將領,強敵來襲,他們出奇地沉默,只是看着身前的男子。

筱涼墨是軍方的傳奇,當年他能帶領人們守住雲城,這次的獸潮也就算不得什麼。

“疏散完成了沒有?”男人磁性的聲音響起,似乎這纔是他最關心的事。

“居民已經撤離到安全點。”馬上有人回答。

筱涼墨收回目光,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回屋,淡淡地留下一句,“我們開始吧。”

作戰辦公室就設在最前沿,鋼鐵巨牆的上方。一道道命令從這裡下達,被執行出去。

鬼雕先到達巨牆前方,它是妖獸裡速度很快的一種,比之戰機也惶惶不相讓,而更重要的是它的體型,至少是普通戰機的兩倍。鬼雕的眼睛裡泛起兇光,鋒利的雕爪前突,還帶着上次搏鬥時留下的血跡。

藍光被點燃,一層光幕灑向遠處,就像是輕輕抖了一下天空藍色的桌布,大羣鬼雕就此消失。再強的B級妖獸,也不可能在超能激光炮的攻擊下存活。

激光武器充能需要時間,後方的飛行妖獸已經到了,迎接它們的是城牆上那一排排幽黑的槍孔與導彈管。

火舌洶涌地向外噴濺着,一具具龐大的屍體從黑雲中墜下,重重地砸到地面的獸羣裡。天空中,黑雲與火紅色的熱流爭搶着位置,如兩隻貓咪一般,誰也不肯放棄爪下的鹹魚。

黑雲還是緩慢而堅定地向前移着,企圖將天空徹底渲染成黑色。在貼近城牆的時候,它們停滯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它們攔在那裡,一圈波紋向四周蕩去。那是能量壁,不久前剛投入使用,這是它第一次發揮效能。

以黑雲的衝擊力,那道能量壁只能擋住片刻,但這已經足夠了。藍光再次亮起,覆蓋住大片的黑雲。哀叫聲接連不斷,黑雲四散,更多的妖獸則是直接墜下。

這個時候,地面的獸潮到了,地面上設置能量壁實在是沒有什麼實在意義,所以它們來到鋼鐵巨壁前面,直接撞了上去。

“轟!”比之驚濤拍岸不知強了多少倍,接連響起的數聲轟鳴淹沒了槍管掃射的聲音。

坐在作戰辦公室,戰鬥的最前沿,不少人已經出汗了,桌子上的文件散落一地,剛剛的撞擊導致辦公室直接來了場地震。

筱涼墨靜靜地坐在主位上,一臉淡然。

“所有軍方A級小隊,每支小隊五十米。”

狩獵者這個職業,其實最開始出現于軍方。

下達完最後一道命令,筱涼墨走出辦公室,取出自己的長刀,將越上城牆的影豹一刀斬死。大部分會飛的妖獸都被殺死了,能爬上城牆的妖獸,不會太多。

這只是小規模的獸潮而已,沒有S級的妖獸出現,很快就會結束的。

日落前,獸潮退了回去。

隨着動作緩慢的巨邪象離開視野,這場獸潮宣佈結束。這樣的獸潮,每年會發生好幾次。

十六名小隊成員戰死,包括一名隊長以及兩名副隊長。聽着戰報,筱涼墨生出一股無力感,握着長刀的手不覺又緊了幾分。

死去的都是他一手栽培的年輕人,他們在武道上本可以走得更遠的。但筱涼墨更清楚,即使是這種小規模的獸潮,只要有一頭妖獸突破防線進入居民區,就會帶來嚴重後果。

警報已經解除,筱涼墨緩緩換上便服,家裡還有人在等他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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