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氣息的房間,深紅色的雕漆,莊嚴而肅穆的氛圍,單腳跪蹲在地上的兆屹不吭不卑的等待着坐在上位的母親責罰。兆屹的姑姑現階段擔任他母親這一角色。)
“哎呀,小屹這是負荊請罪來了啊?聽說你最近一直在動用兆家的關係網,尋找國際上較爲有成就的基因專家,細胞學家,連你的柳蹤叔叔也在幫你網羅?”
兆家當家主母兆如慵懶的躺在貴妃椅上,單手撐着下巴微笑着,美麗而不失風韻,渾然天成的優雅氣息,舉手投足都帶着睥睨衆生的傲氣。
“哐當……”
這是千年瓷瓶被摔碎的聲音,兆如‘騰’的坐起身來單手指着兆屹:
“你太亂來了,你知不知道柳家最近遇到了麻煩,你柳蹤叔叔本來就脫不開身,現在還要爲你的事情忙活,你忍心嗎?”
兆如說完話又重新躺回典雅的貴妃椅上,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兆屹身上。
兆屹依舊一聲不吭,因爲他知道,母親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很生氣。
“小子,我不管你是娶男人還是女人,總之作爲我養大的孩子,秘密結婚而沒有告知我這位監護人就是不合法的,況且只憑錄像帶就想讓家族裡的人承認他,未免太輕率了。”
兆如掩着脣笑着,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笑意,神色一凜,屬於兆家當家人的威嚴便流露了出來。
“對不起母親,因爲準備的太倉促,時間上來不及。”
兆屹看着從小到大相依爲命的親人,隱瞞了子奚其實並不情願的這一事實,如果這件事跟母親說了,也許會得到反效果,居然有人不想嫁進兆家?
兆屹知道,母親對子奚這樣的人特別有興趣,只是以往她感興趣的人的下場都會很倒黴。
私心裡,兆屹並不想大家的眼光都放在子奚身上,因爲子奚自身就是一個討厭麻煩的人。
“小屹,你跟我說實話,你做這麼多事情都是爲了他吧?”
兆如將房在茶几上的照片拿在手中,另一隻手指着上面的人,笑的嫵媚而嬌俏。語帶調侃:
“喲喲,難怪會被小屹看上,長得挺不耐嘛,小屹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喜歡的是男人哦……呵呵……”
“我只喜歡他。”
兆屹鐵青着一張臉反駁着,潛臺詞,我並不是喜歡男人,而恰好,子奚是男人。
性別我並不看重,只要你喜歡就好,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讓兆家的血脈在你手上毀掉的,現在人工受精人工受卵屢屢皆是,如果你不願意,胚胎培植也可以。
當然,這些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太早了點,只是小屹,姑姑提醒你一句,兆家的內部鬥爭近幾年才平息下來,還有很多懷有野心的人等着取而代之,我以及死忠於兆家的高級領導層絕不允許身份不明的人成爲你的伴侶,所以接下來,你要有心理準備。”
“是,我知道了。”
兆屹頷首,低聲應答着,今天他主動來見母親,就是爲了獲得她的首肯,這樣才能讓子奚以兆家人的身份接受治療。
其實,兆屹本身就是個討厭權貴的人,可是這個社會,是金錢與權勢的社會,如果沒有身份背景撐腰,那羣眼高於頂的專家也只會呼衍式的走走過場,對子奚恐怕連眼角都懶得擡一下。
在相同的環境下,他給他們提供足夠的醫療費用和醫療設施,又讓他們順便賣了個人情給兆家,何樂而不爲呢,當某一天這羣人所研究的項目經費出現問題時,就可以向兆家索要這個人情了。
當然也並非所有的醫生都是那麼勢利及虛僞,其中肯定也有有骨氣的醫者,子奚的甲咁仺乙症也是極其罕見的,這也是吸引那些醫者與專家的其中之一條件。
雖然兩者的目的各不相同,卻又有着相似的利益關係,兆屹深邃的眸子更加漆黑,這,就是現實與真實。
“管家的報告裡面說,你找的那些人都或多或少的接觸或者研究過一種叫甲咁仺乙症的病症,爲了他,值得嗎?要知道這些人情將來要你來還……”
兆如勾着散落在胸前的一縷秀髮,無奈的問着兆屹,其實答案心中早已知曉,只是啊,自己養大的孩子忽然將心全部給了另一個人,作爲母親,怎麼地都有點不是滋味。
“值得。”兆屹斬釘截鐵的說着,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眼睛銳利的得讓人不敢逼視。
只是沒想到冷漠的小屹,真的可以爲別人做到這種地步呢,曾幾何時她還擔憂這個孩子會失去愛人的能力,小屹父親的死亡帶給他太大的打擊,讓他難以信任別人,更何況是喜歡上一個人,畢竟他成長的路,是那麼的殘酷。
‘咚咚咚’身着黑色西裝站在門口的兆如的私人助理,不敢直視裡面的情景,低着頭禮貌的敲着門。
兆如撫弄着頰邊的碎髮,拍拍雙手上並沒有的灰塵,無視等在門外的助理對着兆屹說:
“起來吧,再有下次決不饒恕,你要知道你揹負的不是個人的命運,而是整個家族的命運。”
兆屹站起身的那一剎那,屬於他的氣場又開始散發,張狂而不失霸氣,高傲而不失沉穩,站在門外的助理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剛纔他看到了少爺如此狼狽的一面,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啊啊啊……
“如姐,剛纔高層來電話,關於少爺伴侶的事情,全票通過。”
助理輕覆在兆如耳邊說着,兆如聽後微微皺起眉頭,帶出兩道深思的褶紋,事情會這麼容易?那羣老東西又在玩什麼花樣?
“有沒收到什麼消息?那羣牆頭草前幾天還氣急敗壞的將小屹找回來,現在卻……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他們的想法不可能改變的這麼快。”
兆如單指屈折,輕輕的敲着貴妃椅的邊緣,微微側首問着站在她身旁的助理。
“恩,從迦蒂收到可靠的消息,一直被象徵爲迦蒂地下組織首座的項鍊,今天上午在一場意外中曝光了,而帶着這條項鍊的人就是少爺認定的婚姻者。”
“原來如此……”
“不可能……”
兩種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來,前者是兆如恍然大悟般的嘆息,後者則是兆屹不可置信般的疑惑,擡起頭狠戾的目光直視着站在母親身邊的助理。
“沒有證據的話是不可以亂說的哦。”
薄脣輕啓,兆屹轉過臉冷漠的說着,視線卻如同帶刺的刀尖斜睨着可憐的助理,憑着閱人的經驗,他覺得不太可能,而且如果子奚是那傳說中暗中掌控者迦蒂的人,很多問題都說不通。
如果助理說的是事實,那麼這麼久以來自己都被子奚的表象欺騙了,只要想到這裡,兆屹就不願意去相信,對什麼事都雲淡風輕的子奚會做出背叛他的事,可是,身在兆家被人揹叛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爲什麼他會認爲子奚不會呢?
爲什麼……
在曝光後,有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心態的子奚,正揮舞着小爪子與舒禾依偎在寢室內的沙發上磕着瓜子嘻嘻哈哈的看着電視,氣氛溫馨而和諧。
‘哎呀……’
猛然想起了什麼的子奚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硬盤,那個從廢棄的地下室帶出來的硬盤差點就被他遺忘了,正好舒禾這個電腦高手在他旁邊,讓他幫着修理下應該可以吧……
即使裡面真的有某些不可告人的東西,子奚覺得,如果是舒禾,他可以信任。
“舒禾,這個能不能幫我修理一下?”
子奚‘騰’的一下衝進房間,又‘嗖’的一聲從房裡面出來,出來的時候手裡面就多了個被燻黑的硬盤。
“恩,我看看?”
舒禾從子奚手中接過硬盤細細的查看,漂亮妖嬈的鳳眼卻越眯越細,擡起頭時,臉上卻只剩笑容,狀似不經心的調侃着:
“恩,沒問題,這玩意看上去是上個世紀的東西,修理的話可能得費點功夫,唔,從哪淘來這麼個‘寶貝’?”
“從哪淘來的,還真忘記了,反正這東西在我這蠻久了,裡面有些資料我需要拷貝出來,你呀,負責幫我弄好就可以了,交給你了哦。”
子奚避重就輕的回答,臉上的笑意看上去尤爲真誠,伸手拍拍舒禾的肩,轉移話題:
“繼續看電視啦。”
“恩。”
舒禾故作隨意的攬着子奚的肩往沙發被墊上靠去,問了一個剛纔沒問出口的問題:
“子奚,你手上的戒指很漂亮哦。”
“啊?你說這個啊?選首飾的時候覺得它很漂亮,可是戴上去後就拔不下來了,所以只好買了它。”
脣角抽抽,子奚從容不迫的應答着,他怎麼可能告訴舒禾,這是兆屹強塞給他的呢,太丟臉了,所以最開始,舒禾沒問,他也只好裝成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舒禾卻在子奚說話的那一秒便掩下了眼瞼,子奚,你在撒謊呢,你臉上的紅暈出賣了你,是兆屹嗎?
還是被他搶先了嗎?
好想將你羞澀的表情佔爲己有,可是,不想讓痛苦的你再添一筆悲傷了……
所以,我會忍耐的,直到你發現我對你的愛,直到你發現隱藏在你內心深處屬於我的位置爲止,舒禾對着自己說着。
舒禾,你究竟怎麼了,今天,你看我的眼神似乎帶着很深很重的迷茫,是你發現了什麼,還是一直以來你都是用這種眼神在看着我?
你想要告訴我什麼呢?
你想要表達什麼呢?
舒禾,你不說,我永遠不可能會知道的啊,子奚看着舒禾的側臉在心裡說着。
靠着舒禾,子奚很容易又去見了周公,舒禾輕揉的撫摸着子奚的臉頰,帶着深深的憐惜與寵溺,手中微微使力,纖細的子奚便被他抱在了雙臂中,腳步很輕很細,幾乎是一點一點的挪動着。
舒禾知道自己在不捨,不管是現在從客廳到臥室這幾米的路,還是有着幾千米的路,他都不想放下懷中的子奚,他想要抓住這種溫暖,他想要擁有這種溫柔。
路再長也會有盡頭,舒禾將子奚輕輕的放在柔軟的牀上,就這樣坐在牀邊看着他,俯身向下輕啄了下子奚的粉脣,當舌尖碰到貝齒又退了出來,差點失控了呢……
頭放在子奚的脖頸處,吸取着子奚身上的淡香,舒禾的口齒中傳來甜美的味道,輕勾起脣角笑容溫柔的如同三月春風,淺淺的嘆息一聲,味道亦如記憶中一樣美好呢……
關上燈退出房門,舒禾看着擱放在客廳裡的硬盤,身上的殺氣一閃而過,留戀似的環視屋內的設施一圈,明明與自己的宿舍是一樣的擺設,卻讓他不想離去呢。
聽到關門聲,原本呼吸均勻沉睡着的子奚卻睜開了琥珀色的雙眼,臉上的潮紅,粗喘的呼吸,急速跳動的心臟,流金般的雙目裡流露着的複雜情感,都在告訴一件事,剛纔的他,並沒有睡着。
拉開臺燈,看着暴露在光的映照下自己的身影,子奚雙手捂着腦袋低垂着頭,牙齒咬着自己右側的胳膊用疼痛來緩解緊繃的情緒,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叮鈴鈴……”
手機鈴聲又響起,子奚頹廢的看着手中的來電顯示,嘲諷的勾起脣角,呵,是消失了七天的兆屹啊。
“什麼事?”子奚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淡,並不是他在記恨着兆屹(你發誓沒有?),而是因爲剛纔的事情,心裡的沉重已經到達了最頂層,人已經是麻木狀態。
“出來一下,我在校門口等你。”
兆屹倚靠着牆壁站在校門口的路燈下,昏黃的燈光下帥氣的兆屹脣角緊抿,被光亮籠罩的身影卻呈現截然不同的陰暗,暗沉的雙眼黝黑的彷彿可以吞噬一切,臉上的神情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