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我想出去轉轉。子奚微笑的對着身旁的管家說着。

“是。”管家恭敬的後退半步,彎腰應答:“會有保鏢跟少爺同行。”

本想說什麼的子奚,歪頭想想,沒有拒絕,反正這些人跟雕像沒有區別,他又何必忤了樂響的好意呢,自得其樂不是他最拿手的嗎?

“還有,我說過,不要叫我少爺。”子奚無奈的說着,他都跟這些人說過很多遍了啊,這個稱呼他不習慣啊不習慣。

“可是……”管家遲疑着。

“沒有什麼可是。”命令的口吻,子奚鬱悶極了,他能跟這些人說,這個稱呼讓他覺得很有無恥,很**嗎?

豪華的轎車在平坦的大道上行駛着,漸漸的子奚發現目光所及之處似乎越來越荒蕪,連道路也狹窄很多。

不露聲色繼續看着窗外,豎起耳朵聽着車裡的動靜,子奚不相信自己會衰到出門就遭人綁架,貌似他人品沒這麼差吧。

車拐過一個彎,又回到了寬敞的馬路上,子奚苦笑着,自己現在已經被病痛折磨到草木皆兵的狀態了呢,這幾個月來,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

有時候昏昏欲睡沒有精神,有時候眼前一片模糊,有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是這一切他都沒敢讓樂響知道,天曉得,到時候又會發生什麼事?

難道要將他繼續被研究嗎?那種日子想想都覺得可怕……

即使是實驗體,他也想得到該有的尊嚴,在那一天來臨之前,他還有着未了的心願呢……

二零XX年的三月十五日,中國首都的天空上,是一片灰暗的陰沉。

無數細碎灰塵夾雜在呼嘯的寒風中紛紛揚揚灑落大地,將這座有着悠久歷史的大都會,盡數籠罩到了言語難以形容的憂鬱中。

新年假期過去兩個月後的這個星期二,所有事都顯得一如以往,從表面看絕對找不到絲毫的異常。

只有警察局刑事偵察處政治科的那幫神經敏感的警官們,才能嗅出冰冷空氣中所隱藏的絲絲不安。

從凌晨開始他們便接到了密報,全亞洲各國主要地下勢力,包括歐洲部分地下勢力,也就是所謂黑社會的大佬們,都已經在昨天傍晚帶着自己的精英部隊,乘搭私人飛機離開了自己老巢,不約而同地聚集到了中國首都。

看着電腦上羅列的長長名單,以及面前那疊足有十幾塊磚頭厚的犯罪記錄,警員們只覺得頭大如鬥。

這羣黑社會老大們假如一齊被拘捕的話,所有罪行加起來足夠法官判他們坐上整整十萬八千年的牢房。

看着天大功勞就擺在眼前,偏偏無從下手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他們到底來幹什麼?這是警察局裡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一致疑問。

談判重新劃分地盤?私下進行非法交易?聯手策劃恐怖行動?

假如可以的話,警官們倒是很樂意立刻用手銬把他們全鎖起來。

可惜他們最多也只是能想想罷了,這是羣磨練成鋼的狐狸啊,莫說拘捕他們,就是向他們多問兩句話都找不到藉口,甚至一個不小心還會被反咬一口,到時候遭遇警告還是小事,因此而被撤職炒魷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首都的警官們絞盡腦汁,把一切可能性都想過了,還是想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只能祈求着他們不要在自己的管轄區鬧事。

上面也已經通知他們不要去管這些人,高層會派出最精悍的特種部隊出面處理此事,他們只要像平時一樣做好自己的分內工作就行。

有些好事的警員,想要通過關係得到內部的消息,可惜一切就好像被封鎖了般,任他們如何努力也弄不到絲毫情報,只是從機密的兵式調動上大致猜出,高層派出鎮壓的人絕不止區區的特種部隊那百來號人,至少抽取了不下於一個團的兵力潛伏在那羣黑社會大佬們的四周。

“子奚少爺,到了。”

來到繁華的市中心,司機將子奚請下車,保鏢們依舊沒有辜負子奚給他們取的綽號,當着很敬職的雕像。

“謝謝。”

子奚習慣性的道謝,惹來對方驚恐的倒退,無奈的皺皺眉,他真的很討厭這種資本家的感覺。

“一起進去歇會吧。”

子奚推開咖啡館的門,事實上他可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引起轟動,帶這羣人來只是因爲知道樂響會擔心,這幾尊看上去既冷又兇的雕塑,看着他們都覺得全身不自在,還讓他如何放鬆心情?

“是。”

據說是這隊保鏢中的頭恭敬的將手放在胸口應答,快步走上前爲子奚推開咖啡館的大門,右手平舉呈邀請式。

原本安靜的咖啡廳因爲這一幕更加的寂靜了,子奚的腦後掛滿汗滴,黑着一張臉踏入閒適的大廳中,後面跟着長長的護送隊伍。

纖細的身影在健碩的男人羣中顯得極不協調,此情此景被不知情的人看了,一定會產生誤解,但是究竟會誤會成什麼,就沒有人說得清了……

“我可以坐這裡嗎?”靠着窗口沉思的子奚聽見有人在他身邊說話,詫異的轉過臉,看着面前的年輕男人,對着正準備起身趕人的保鏢揮揮手,微笑:“當然可以。”

來者是客,這個時候還有勇氣主動坐在他身邊的人,更是稀客。

“你似乎被看管的很緊?需要我幫你嗎?”對方邀請着。

“謝謝你的好意,他們只是看起來兇了點,其實都很可愛。”

口不對心的拒絕了對方,他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無拘無束的時候了,亂跑只會讓人擔心吧。

“這樣啊,有人讓我將這個東西給你。”對方突然急轉話題,將手中的紙條塞到子奚手中。

子奚依舊柔柔的笑着,眼睛眯成了一道細縫,看吧,他就說來者是客,只是這位客的目的是什麼呢?

“哎呀,原來是這樣,剛纔我還以爲他們是壞人呢。”對方的臉上閃着無邪的笑容,傻笑着站起身離開,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想知道在WH市時,那筆意外之財是誰留給你的嗎?】

看着紙條上的留言,子奚嗤嗤的笑起來,以前他想知道的時候,沒有人告訴他,可惜現在,他並不想知道了呢,因爲這筆錢無論是誰抽風給他的,他都不會還回去了,他還有更大的用處。

再說,這個時候派人送來這句話,難道不是別有用心嗎?那他又爲何要給人可趁之機呢?

細碎而潮溼的雨點不知什麼時候滴落了下來,子奚單手撐着下巴將頭靠在窗戶上,模模糊糊的又睡着了,至那次頭痛過後,真的很嗜睡了呢,意識消失前子奚這樣想着。

晚安,明天見--他明明對自己說出了這樣的話,他明明答應了自己明天見的。

在那一天的晚安後,舒禾發瘋般的四處尋找……他心中的那抹影子。

懷抱着僥倖的希望,在那缺少一人的教室裡,久久的等待……(兆屹那天后就轉回了D班喲。)

然後在學校的柔道社團,在學校的操場,再學校的每一塊地方,期望着他會推門而入,期望着他能出現,可是期望落空。

子奚,子奚……你在哪裡!

舒禾合了閤眼,壓抑着心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情緒的焦躁,將那封陌生人送給他的信,親自送到情報科鑑定裡面的消息是真是假,畢竟是來路不明的人,可靠與否親自查探下更有把握不是麼?

舒禾的父親從下面人發來的監視錄像中,看着那個倚靠着牆等待消息的不語少年。

他將自己的情緒掩飾的很好。然而,那種急切,還是在身爲父親的眼底,一目瞭然。自己的兒子,在這一刻讓他覺得好陌生,陌生到似乎連親情都淡薄了很多,似乎他一直追查的那個人便是他的所有。

子奚,子奚……你就在那裡嗎!舒禾在心裡祈求着,這個消息是真的。

那樣纖細單薄的子奚讓人太放不下心,當查到兆屹也在首都且被困的時候,舒禾本來因爲擔憂子奚而被阻礙的思路豁然開朗。

信件裡說的,至少可以暫時相信百分之五十,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故意送這封信給他的人,是想讓他……

迅速打電話通知了聞傑,舒禾隨後又請求父親,派遣駐守在首都可以信賴的部下,搜索出子奚的位置,將嘉宇市內的事情辦妥後,最後才乘坐軍隊最快的直升機到達首都,與聞傑兵分兩路。

當舒禾在北京悄悄的尋覓子奚的蹤影時,聞傑也找到了關押兆屹的地方,只是此時的小黑屋已經人去樓空,兆屹當然也已經不見了蹤影。

當舒禾接到找到子奚的消息的時候,已經記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激動?高興?如釋重負?各種情緒參雜在一起,讓他有一種想笑又想哭的滑稽感。

趕到時,在很遠的地方,舒禾便看見靠着窗熟睡的子奚,彷彿怕驚醒他般,舒禾只是站在遠處靜靜的看着,恍然之中覺得似乎只要靠近,子奚便會再次消失般。

不知沉睡了多久,子奚醒來時,天已經矇矇黑了,外面依舊下着雨,看着窗外的雨滴,雨花在路面上翩翩起舞閃閃發光,彷彿這一刻依舊身處在夢中。

如果是夢的話會不會比較快樂?因爲夢見了想念的兩人,恍然之間又真切的明白夢裡的東西太不真實,所以註定他依舊是那個習慣躲在角落舔舐傷口的人。

沒有人知道,他爲什麼喜歡仰望天空,因爲他怕眼淚會情不自禁地掉下來。

朦朦朧朧中,子奚彷彿透過雨幕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舒禾啊,沒想到只是看着寂靜的空氣,眼睛也會自動勾畫出你的身影,還有屹,我該拿你們怎麼辦呢?

轉過臉,再次回頭時,那道身影依舊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人流就在他的身旁擁擠着,奔走着,而他就站在雨中專注的望着自己,讓子奚分辨不出究竟是夢是真,然後眼睛一陣熾熱,爲什麼只是想着,卻那麼真實,真實的讓人忍不住想掉眼淚……

當雨幕中的人影慢慢走近時,子奚睜大雙眼,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這不是幻覺,那麼是夢嗎?還未醒嗎?否則,舒禾怎麼可能找到這裡來……

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發不聲音,沒有多餘的精神理會周圍的異常,子奚的眼力只剩那漸漸靠近的人影,被雨水淋溼的髮絲耷拉在額頭,擋住了邪魅而漂亮的雙眼,脣角的弧度優雅而迷人,真的是舒禾,是真的舒禾,不是幻覺,不是夢境……

“睡醒了嗎?小奚。”隔着透明的玻璃,子奚好像聽見舒禾帶着鼻音的話語,“一切都過去了。”

舒禾在哭嗎?子奚愕然,這一瞬間,血液彷彿停滯,那個總是帶着同樣的微笑,溫柔的看着他的舒禾,哭了嗎?心痛的似乎快要停止……

好像面前多了一層迷霧,一層一層得擋住了視線,慢慢模糊不清,子奚擦掉玻璃上的雨滴,揉着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影,彷彿越擦越多,人影也離他越來越遠,然後又越來越近……

直到舒禾走到他的面前,子奚才讓停留在眼中的喜悅綻放,即使是喜悅,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下一刻,身體就被熟悉的懷抱擁入懷中,這是,舒禾的味道,讓人安心的味道。

“舒禾……”眼淚,止不住的向外傾泄着,子奚聲音哽咽:“我以爲,我以爲……”

“沒有以爲,我就在這裡。”

“恩,我知道。”

直到見面才知道有多想念,那一切的一切……

也許這次離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那些與舒禾在一起的過去,那些與兆屹在一起的日子,好像電影回放一樣地出現在子奚的腦海裡,像一部無聲的電影,不斷回放着……

與迦蒂有關的記憶,在離開的時候已經變成一片蒼白的記憶,在這一刻甦醒,彷彿鍍上生命般鮮活了起來。

眩暈漸漸加強,子奚晃晃意識飄忽的腦袋,依靠在舒禾溫暖的懷抱中,伸出手想要撫摸舒禾明顯滄桑很多的臉頰,這麼多天來,內疚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真的很對不起一直對他如此好的舒禾,他能原諒自己的不辭而別嗎?其實這個答案再見到舒禾的那一秒就已經知道了啊……

“對不起,對不起……”聲音哽咽的道着歉,子奚捂着疼痛不已的心,努力控制着抽泣聲:“……唔……”

愕然的睜大的琉璃色的眼中,是帶着水霧的狹長的鳳目,嘴上溫熱的觸感,滑膩而輕柔,舒禾在……吻自己!!??

“不要說對不起,永遠不要,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舒禾擡起頭,恍然什麼也沒發生般,單手摟着子奚,揉着他的碎髮。

多日來的擔憂在見到子奚的那一刻漸漸飄散……

“嗯,不會再說了,這是最後一次。”

似乎剛纔的吻只是自己的幻覺般,沉聲說着最後一句話的子奚,似乎想着什麼的,低沉着臉。

再見到舒禾,雖然依舊愧疚着,但是沒有遺憾了呢,經歷顛倒反覆,在自己的人生中,絕望總是經歷一次又一次,沒有終點,那麼這一次,會是終點嗎?

如果是,請讓他爲愛着他的人做一點小小的事情,以來回報他們的深情,即使會讓他們覺得殘忍,但至少他們痛過之後,不會再痛,子奚埋在舒禾的懷中想着……

“小奚……”舒禾的腳步頓了一頓,不去看那雙用着複雜的視線,望着自己的子奚的眼睛,沉默。

終究被發現了啊,他不可告知的感情……

“少爺,快點,對方增援的人馬馬上就要趕過來了。”

有人在他們耳邊說着什麼,子奚依舊安穩的躺在舒禾的胸口,閉着眼睛,臉上泛着淡淡的幸福與意味不明的微笑,輕微的顛簸後,就被溫暖的懷抱帶着走出了咖啡廳。

進入車內,舒禾用身體擋住子奚的視線,在車開出很遠後,舒禾才移開身體。

從遠處看去,剛纔的咖啡館除了子奚所在的那片區域,其他地方都已經被破壞的淋漓盡致,殘桌斷椅,玻璃器皿滿地都是。

很顯然在子奚沉睡的那段時間,這裡經歷過殘酷的爭鬥,而更明顯的是,那羣躺在冰冷器皿中的保鏢,也在子奚見到舒禾的那一秒,被子奚遺忘在千里之外。

也或許是子奚故意遺忘的。

也或許子奚從一開始就知道所有,只是不願意睜開眼睛。

“少爺,我們被人跟蹤了。”坐在前排的司機望着後視鏡的方向向舒禾稟報着。

“加速。”舒禾單手摟着子奚,命令着。

“是,請坐好。”車飛速的向前衝去,惹來路上的私家車因驚險而帶起的陣陣咒罵聲。

“少爺,後面的車緊追不放,這樣下去會讓首都的交通癱瘓的。”

司機看着後面跟蹤的車同樣的加快速度,衝上來,私家車因爲躲閃不及車頭撞車尾,道路上一片狼籍,煙霧漫漫,面無表情的說着。

“繼續加速。”舒禾眼也沒擡,專注的看着窩在他懷中,再次熟睡了的子奚。

“可是……”這樣會給老爺帶來麻煩。

“沒有可是……”舒禾輕柔的撫摸着子奚的臉頰,眼中流露的是濃濃的溫柔。

“舒禾,停車吧,不要因爲我,讓那麼多無辜的人受牽連。”子奚依舊閉着眼,淡淡的說着,睏乏的臉上帶着勸慰。

“只有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

舒禾第一次拒絕子奚的請求,因爲他知道,停車代表着他有可能失去子奚,纔得到的溫暖,他捨不得讓給任何人。

記憶中,優雅的,總是掛着完美微笑的禾,總是溫柔的呵護着他的禾,居然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是因爲自己嗎?那雙眼中,有着決然,獨佔和些微的懼怕。

“那麼,車要一直這樣開下去嗎?總得停下的,不是嗎?”

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子奚擡起頭,吻上……那個因爲緊張,而全身緊繃着的少年。

這一吻,是我還給你的情,曾經給予我快樂與溫暖,打開我心扉的情。

驚異的睜大眼睛,舒禾難以抑制內心的複雜與激動,總覺得這一吻,包含了好多好多子奚想要對他傾訴的話,在意識回覆過來之前,舒禾已經不斷的加深了這個吻,直到自己快喘不過氣,而子奚快要暈厥的時候,纔不甘的退開。 шшш•tt kan•C O

“子奚,答應我,不要離開。”總感覺,下一秒你就會離去。

“嗯,不會離開,下一次離開必定是死亡。”子奚窩在舒禾的懷裡撥弄着自己的髮絲,回答的雲淡風輕。

“不許這麼說,離開與死亡之間,我情願你離開我。”即使會很痛很痛,很疼很疼,即使會因此不再是自己,我也不要你死去。

子奚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哀傷和決絕的弧度。

“那麼就停車吧,因爲往前也沒有路了,不是嗎?”子奚坐起身,指着橫截在正前方大卡車,“繼續衝上去,只有死路一條了呢。”

“煞……”急速的剎車聲在車內的幾人耳內響起,子奚因爲重力衝撞又重新窩回舒禾的懷中,終於到了這一步了嗎?

-“我想,如果你夠聰明就應該放開他。”

站在最前方的男人雙眼閃過冷冽,混血兒般俊美的臉上,眯着的眼睛中有着危險的光芒,立體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看着車內籠罩在陰影中的身影,腳步微動。

車內的人還沒有回話,後方便傳來了囂張至極的聲音:“是嗎?如果不放呢?”

冷傲的臉龐,修長的身軀,在白襯衣的烘托下,顯得更加俊逸挺拔,他的臉龐是最完美的那種,長長的、密密的睫毛,深邃暗沉的眼睛,有着讓人沉迷的魅力,頭髮又黑又亮,輕輕地飛揚着,有種離經叛道的美……

“屹……”聽見熟悉的聲音,子奚捂着自己的脣,難以抑制的顫抖着,他也來了嗎?

“呵呵,這麼快就出來了?看來,我養了羣廢物呢。”臉上維持着完美的微笑,樂響將目光轉向兆屹,言語之中滿含挑釁。

“承蒙關照,我說過,如果我不死,那麼……”

“不死不休嗎?”樂響依舊笑着,那麼的只是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浮雲淡薄的天際之下,樂響轉過頭對着車內的子奚,微笑的說着,“子奚,我們要走了哦。”

輕拍着舒禾的手背搖搖頭,子奚推開車門望着樂響,深深,深深的望着……

“我,不想走了。”或許是因爲子奚的聲音太過溫柔,還是那份柔和的氣息,讓人不覺想要貼近,他微笑着,說着這些話,唯美至極。

然而,相望着的樂響卻看到了子奚眼中濃濃的悲傷與心疼,聽出了,他話語中,深深的苦澀……與絕望。

琉璃色的眸子靜靜的看着樂響,在接觸到子奚視線的那瞬間,樂響有一種被天地所包容的震撼,那是……世界上最美,最溫柔,最憂傷的一雙眼,恍然之間,彷彿明白了所有……

明明笑着,卻彷彿在哭的表情,輕輕從樂響嘴裡吐露出:“那麼你想去哪裡呢?我陪你。”

“我要去的地方太過遙遠,你不可以跟來,”柔柔的話語,伴隨着輕風吹向樂響。

“如若我執意要去呢?”緊握的手中,順着指縫滴落的鮮血,如此的刺眼。

“從一開始,我就不是他,所有你明白的,去了也找不到的。”微笑,彷彿明白所有的笑容,讓樂響的眼睛酸澀。

“對於我來說,你就是他。”樂響指着隨着子奚出來的舒禾,還有另一邊的兆屹:“這些,都是你安排的嗎?”

“除了他們,其餘的都是,我想這可能是老天可憐我,給我送來的最後一點安慰。”子奚搖搖頭,依舊笑着,眼中似乎有着淚花。

“跟我在一起真的有那麼痛苦嗎?”

“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只是這種幸福原本就不屬於我,太過貪戀只會無法呼吸,並且,他們也會痛苦,我不想因爲我而讓你們任何一個人痛苦,因爲我捨不得,總有一天,你會傷害他們的。”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即使你再努力也得不到我全部的心之後,你就會傷害他們的,你們會互相殘殺,互相爭鬥的。

天空響起了轟鳴的聲響蓋過了子奚的聲音,望着天空處越來越接近的某一點,子奚仰着臉的眼角處匯聚着水漬,依舊淡淡的笑着說:“來了呢。”

後面那句話纔是重點吧,原來,你最關心的一直以來就是他們,只有他們,這幾個月的相處……我,依舊打動不了你的心嗎?

好殘忍啊,那種虛幻的幸福,真的好殘忍……

“真的要這樣嗎?你知道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找的到你。”

“知道,但是……”這次,你找不到我了。

聽着越來越詭異的對話,兆屹有着越來越不祥的預感,直覺告訴他應該立刻終止這詭異的對話,包括那越來越接近的直升機,可是,至始至終子奚都沒有轉過頭看他一眼,那麼,他拿什麼理由去阻止,他算什麼?

這麼多月,每天醒來,那份痛楚都比前一天的更加深刻。在迦蒂裡,守着無處不在的記憶,他的離開讓他用這份疼痛,提醒自己,他愛着一個人,卻永遠也不可能跟這個人在一起了,這份愛情也註定會淡出他的生命。

終究還是日復一日的痛着,終究還是捨不得,從翻開那份Brian轉交給他,被他凍結在抽屜中的資料後,身體便一直處於冰涼的狀態,一直被悔恨與痛苦包圍着,那麼的刻骨銘心。

不顧柳淵和苗鉛的阻攔,他撥通了Brian的電話,被Brian惡意的刁難着,儘管只是一些很簡單的事情,卻讓兆屹覺得過了好久好久。

只是在最後Brian才說了一句,看在你誠意十足的份上,警告你,不要輕舉妄動,他身邊有很厲害的人守護着,想要奪回他,必須要有完美的計劃。

他故意現身讓樂響發現他,他故意讓他們抓住,他故意吸引樂響的視線,讓隱藏在暗處的人去奪回子奚,他拿着自己的命去賭,也只是爲了見到他,找回他,對他說:“原諒我吧,回來我身邊吧。”

可是,現在,他卻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自己了嗎?

直升機已經到了頭頂,子奚抓過丟下來的繩梯慢慢升空,依舊背對着兆屹,依舊沒有回頭,眼中的淚漬卻在不知不覺中滑落了下來……

“不要走,留下來。”嘶啞的聲音,溢滿悲傷的眼中是無法言說的祈求,兆屹第一次將高傲的面具從臉上揭下來,伸手想要拉住子奚的胳膊,卻只抓到虛無的空氣。

飛機慢慢的升高,騰空。

舒禾只是那麼的看着子奚,看着飛機慢慢往旁邊移動,沒有着絲毫想要回應或者挽留的意思。

那樣的,看着他。

子奚不會知道,自己一直這樣的看着他,也只想一直這樣的看着他。

可是,現在連背影也不願意留給他了嗎?那麼剛纔他承諾過的,離開的時候便是死亡之時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不要……”

隨着舒禾無法抑制的絕望的聲音,已經飛到不遠處空地上方的直升機,‘砰’的一聲,如同漫天的煙花,轟然爆炸,帶走了在場人所有的表情。

那琉璃水晶一般的眼,清晰澄澈的微笑,在害羞時會通紅通紅的臉,低着頭碎碎唸的神態,小人得志時的表情,明明笑着,卻彷彿在哭的眼睛,脆弱而堅強的身肢……

有關子奚的一切記憶,在親眼看到那漫天煙火的剎那間……一片蒼白。

少年們的臉色,在一瞬間,變的無比蒼白,難以置信的呆在了哪裡,眼神漸漸的空洞。

只剩下樂響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因爲那抹笑,是世界上最悲哀的笑容,這個男人的眼底,已經沒有了情緒。

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們,是不是不要相遇比較好?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問話。

舒禾:不……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靜靜的坐在樹下看着那抹不屈不撓鍛鍊着的身影,即使粉身碎骨。

兆屹:即使明知道,你會帶走我生命裡所有的色彩,我的記憶,分崩離析,一片空白。伸手摸着帶着冰冷溼意的臉龐--他……哭了?

樂響:原本早已以爲,我已習慣了疼痛,你是故意的嗎?是故意的吧,睜開眼,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什麼,你能告訴我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然後靜靜傾聽遠處的警笛聲,越來越近,直到什麼再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