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
這話一出來,不僅斬天愣了,韓雨的手下們也都不解的扭頭。
韓雨提着一口氣,手中天策,斜指地面。
身上還彆着個刀,不過不是耍帥的,而是菸嘴刺的。
一身傷,看的袁野都哆嗦,他自己也是受了不少傷,可跟韓雨比起來,卻顯然要強多了。
他反應倒也不慢,扶着韓雨的手臂道:“老大,別說了,您先去醫院,這幫孫子我來收拾行不。”
韓雨本想要挪開他,可是,身子傳來的一陣陣痠軟讓他知道,自己此時就靠一口氣撐着呢,這要是真倒下去,能不能醒過來還兩說呢。
斬天的覆滅,那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天劫就之能落的了好去。
以斬天現在剩餘的人手,拉三兩個人墊背根本就不用懷疑。
韓雨現在只覺得自己的腦子特別的清醒:“投降吧,我給你們一條活路。”
斬天笑了,只是笑容中,滿是苦澀。
他也被自己的兩個手下給扶着,望着韓雨,點頭道:“行啊,佩服,不愧是黑衣啊,單憑你這份心胸,我斬天也服氣了。”
“枉我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可先想辦法將你的天策長刀給下了,又讓人暗算了你一刀,可結果呢,還是白白死傷了三十多名兄弟,罷了,我的確不配做你的對手,兄弟們,黑衣老大有情有義,只要今日不死,日後絕非池中之物,大傢伙便跟了他吧。”
“隊長……”一干斬天的小弟,側目,露出意外之色。
“這是我的命令。”斬天一把推開了身邊的那名斬天小弟,身子晃了兩下:“都把刀下了。”
“隊長,您說過了,咱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爺們,錚錚鐵骨,刀可以砍斷咱們的腦袋,卻絕砍不掉咱們的志氣,咱們寧死也不能投降啊。”
“是啊,當初,咱們斬天成立,先後三百多名兄弟,如今,只剩下了我們五十來人,兩百多兄弟先後離開,又哪兒一個是給人跪了,給人降了的,不都戰死了嗎。”
“頭,咱跟他們拼了,天劫的聲名雖然盛,可咱們斬天卻也不是吃素的,老子臨死前,便拉一個墊背。”
“就是……”
一時間,斬天剩餘的小弟,是羣情激憤,除了那些受傷太重,無法行動的,但凡能夠站起身的,全都重新站了起來,拄着手裡的刀,冷目朝着天劫這邊打量。
袁野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見狀更是沒有一點好氣,寒聲道:“不用說,老子也沒打算留你們,都給我聽着,全給我亂刀砍了喂狗。”
“慢。”
“等一下。”
出聲的是韓雨跟斬天,韓雨探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因爲着急,身子禁不住晃了一下,可把袁野嚇個夠嗆:“大哥,您別大聲,我聽您的就是了。”
“黑衣老大,我這幫兄弟,都不懂事,您別見怪。”說着,他陡然用單刀舉起,冷目四顧:“說,誰想死了,老子先劈了他。”
“頭,您先把我宰了吧。”一個腦袋旁邊捱了一刀,半拉耳朵都沒了的斬天小弟站了出來,他的臉上,還帶着兩道猙獰的十字傷疤,正在腦門上,那是他在非洲僱傭軍戰場上,執行一次任務的時候,被一個特種兵獨有的暗器給砸出來的。
此時,他站了出來,橫身而立。
那些斬天小弟,也都站了出來,神情坦然,顯然都是些不怕死的主,他們個個的身上都帶着傷啊,五十多人,顯然都先後給韓雨,胖子等人交手過,而且,能夠活下來,便是在斬天中,也都是極爲強悍的主。
斬天目光一掃,冰冷堅毅的眼神軟化了下來,他微嘆一聲:“各位兄弟,且聽我說一句,大家不怕死,我是知道的,可是,就這麼死在這裡,可有意義,要是能殺的了黑衣,遮天一亂,那我青幫還有一分生機,便是我等全部戰死在此地,也是值得的。”
“可現在呢,這野人已經趕過來了,我們卻只剩下了這十來個兄弟,便是全部拼死,也夠不到黑衣的半根毫毛,衆位兄弟,豈不白白送死。”
“死就死,咱們斬天,就沒有怕死的人。”
“就是,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老子正想去奈何橋上看看呢,有這麼多兄弟送行,還熱鬧了呢。”
“他黑衣殺我這麼多兄弟,咱們便是死,也不能投了他,不然,那些死去的兄弟,怎麼看咱們。”
“想死,我便成全你們。”袁野眸子中,寒光四射,冰冷的殺機幾乎要衝上雲霄,此時韓雨在此地多呆一分鐘,那都是危險的,可這些王八蛋卻沒完沒了,這不是耽誤他們老大的時間嗎。
所以,他憋忍不住,上前一步便要下令動手,而他則朝兩名斬天小弟使了個眼色,準備一動手,便將韓雨朝醫院送去。
他在來的時候,便已經給醫院方面下了通知,想來老船應該也快到了。
韓雨卻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不鬆手。
袁野快速的回頭掃了他一眼,只見韓雨微微閉着眼睛,他只好將那聲殺字給嚥了回去,心頭卻急的幾乎要冒煙了。
斬天也清楚韓雨的狀況,倘若韓雨經歷這次大難,還能活着,那他的人投降過去,也還能搏個未來,可要是韓雨死了,就算是投降,他們最後也要被人給殺瞭解氣。
甚至,青幫也不能逃脫。
所以,時間是關鍵,他必須馬上說服這些手下。
“好了,都別說了。”他怒喝一聲,提氣過度,頓時使得受傷的臟腑抗議起來,忍不住連連咳嗽個不停:“你們,你們是不是要我死在你們面前,纔可以啊,咳咳……”
“頭……”
“咱們都是道上混的,最講個恩怨分明,一碼歸一碼,咱們跟黑衣沒有私仇,在此拼命,爲的是社團,我斬天從成立之初,我是第三任隊長,斬天先後兩百多名兄弟,兩任隊長,爲青幫戰死。”
“在金老眼中,我們不過是一把刀罷了,死的這些人,只是爲了讓刀磨的更鋒利點,爲青幫斬殺敵人,這,便是我們的命運,爲青幫而戰,爲青幫而死,我們,從來都沒有一天是爲了我們自己的。”
斬天仰天發出一陣大笑,指着血淋淋的地面和一具具屍體,大聲道:“今日,我們五十餘人,奉命截殺黑衣,五十多兄弟,奮勇爭先,人人敢死,未曾有一個膽怯退縮的,都說青幫上下,最爲忠勇的,是青幫鐵壁和他手下的兄弟。”
“可今天,我卻要說,我斬天,纔是真正爲青幫流盡了最後一滴血的。”
斬天目光一掃:“可如今,我們的使命已經盡了,你們難道還非要都死在此地嗎,難道,你們就不能爲斬天,留下點火種嗎。”
“聽我的,將手裡的武器丟下,給死去的兄弟磕個頭,降了吧。”
“隊長……”
“頭……”
一干的斬天小弟,露出悲壯之色,有的甚至流出了滾燙的熱淚,只得將頭扭到一邊去,免得讓人看見,可這個時候,四周都是遮天的人,他們又能躲到哪兒去。
四周的天劫小弟,聽的也是頗有感觸,身爲遮天最強的一把尖刀,他們也都是無名的,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比各個分堂的堂主差了,若是外放,只怕早就已經名震道上了。
現在呢,外人只知道,他們是天劫,可又誰知道,他們哪兒個人是誰。
可要不是這種付出,天劫能有今日之威名嗎,只怕未必吧。
天劫是使命,也是他們最大的榮耀。
而且,他們比斬天要幸運一些,因爲韓雨不是把他們當成了一個工具,而是當做自己的兄弟,他們有更多的選擇,也更自我,此時觸景生情之下,也讓他們越發的珍惜了起來。
眼下的這些斬天成員,是遮天的敵人,可他們也是一個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他們瓢灑熱血,踏刀而行,哪兒怕是敵人,也是可敬的。
一時間,他們心中竟然沒有了對待敵人的那種殺意和冰冷,握刀的手雖然依舊冷靜,他們相信,自己將刀砍上去的時候,也不會有絲毫的手軟,可是,他們的心中,卻沒有什麼仇恨。
因爲他們爲的不是自己,他們之間,沒有私仇。
“也罷,我現在已經管不了你們了,我這個隊長,對你們而言,也沒有什麼威懾力了,你們也不用聽我的了,是吧。”斬天苦笑一聲。
“頭,我們聽你的。”
說着話,被削去了一隻耳朵的那小弟,將手裡的戰刀丟了下去,而後,是更多戰刀落地的聲音,還有一個個雙膝落地的聲音。
“磕頭。”斬天手拄戰刀:“跪拜死難的兄弟。”
一干斬天小弟,兩臂前伸,前額碰地。
“再拜,拜離青幫,從今以後,你們便與青幫再無一點關係了。”
“頭,那您呢。”
“是啊,隊長,那你呢。”一干斬天的人,頓時從他的話裡聽出了意思,紛紛就要起身。
“都給我跪下。”斬天拿出了手裡的戰刀,手腕一轉,落在了自己的肩頭,怒聲道:“你們要是誰敢起,我便染他一臉血。”
衆人跪下,卻死死的盯着他。
“我跟你們不一樣,身爲斬天的隊長,我必須要與斬天之名同在,任務既然失敗了,我只有一死,來酬謝那些死難的兄弟。”衆人聞言便要開腔,斬天冷聲道:“都聽我說,你們要是讓我死不安生,讓那些死難的兄弟,不得安生,你們就聽我的。”
“磕頭。”他狠狠的吼了一句。
一干斬天小弟,再次碰頭,從現在開始,他們就不再是青幫中人,不再是斬天男兒了,許多人的手,在地上都摳出了一道道的血口子,渾身顫抖,久久的不願起來。
斬天卻是長出了口氣,他看向韓雨:“這第三個頭,你們拜見黑衣老大,記住了,就算是加入遮天,你們也是揮刀能斬天的男兒,是忠勇的漢子,頭可斷,讓可死,唯獨忠義不可丟。”
“磕頭。”
衆人一頓,俯首再拜。
“黑衣老大,我將這些兄弟就交給您了,我相信,他們不會讓您失望的。”斬天望向袁野:“我這把刀,就送給您了,日後,這些人若有人做出吃裡爬外之事,您便以此刀殺之,這樣,日後就是入了黃泉,我斬天三百零六人,也將不再認他爲兄弟。”
“好。”袁野凝重的點頭。
“黑衣老大,菸嘴……”斬天又道。
可是不等他說完,韓雨的兩眼便再次睜開,截斷他道:“菸嘴爲救我,力戰而亡,爲我遮天英雄,入我遮天公墓。”
“好。”斬天笑了,隨即目光一閃,落在地上:“只可惜了了,這麼多好兄弟。”
話落,刀橫,血灑,人跪地而亡。
韓雨靜靜的望着,發出一聲血染之嘆,那口氣也再憋不住,眼睛一黑,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