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都到齊了,這趟請諸位過來,便是要說說,前陣子涉林會高層集體失蹤一案。”知府李真意沉聲道。
“此事我已經派出好手蒐集情報,仔細緝查。”總兵袁旭冷聲道。“必將兇手繩之於法!”
“就怕兇手不是人呢。”白風道人緩緩道。眼神看向一旁的路勝,“這方面,還是請路外首說說,其中的麻煩之處。赤鯨幫乃是北地龍頭,涉林會還屈於其下,想必定有線索。”
“是人又如何?不是人又如何?”路勝淡淡道。
“是人,便歸本總兵管,不是,那就歸監察司管。監察司最近可是引進了幾位實力非凡的高人。”總兵嘿嘿笑了下。
白風老道居然也沒反駁,只是看着路勝如何回答。
路勝雙目一眯,聯想到之前甄家發佈的命令,頓時有些預感了,監察司突然跳出來,極有可能是其他世家或者勢力想通過這等手段試探甄家,參與進來此事。
“在下只是一介武夫,具體什麼情況,也不清楚,這些都是老幫主親自接手。”他打了個哈哈道。
“連路外首都不清楚,那還有什麼人清楚?”總兵袁旭有些針對的意思。
“反正此事,我們是沒收到什麼消息,若是監察司想仔細調查,本人願意積極配合。”路勝嘿然笑道。“若真能查出什麼,還請及時通知我們一聲,也好做個準備。”
“難道不是涉林會之前和赤鯨幫有生意上的衝突...”下首的一個老者忍不住小聲道。
“恩?”路勝雙目一瞪,頓時嚇得老者渾身一抖,趕緊低頭不敢再說。
赤鯨幫的龍頭大名,可不是心慈手軟出來的,而是硬生生殺出來的。論實權,城內三教九流都要歸路勝管,可以說他一句話,影響力僅次於知府李真意,這也正是衙門要特地找他前來的緣故。
“本府請路外首前來,一則,是因爲路外首乃沿山城第一高手,實力非凡。”李真意說到這句話時,邊上的白風老道隱隱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二則,便是請路外首,協助配合一下調查涉林會一案。”李真意和其餘人裝作沒看到老道面色,繼續道。
“配合是自然的,只是.....”路勝話沒說完。
“報!!!”
忽然外面一名官差急匆匆跑進來。
“啓稟大人,城南的三餘門全門七十二人全部被害,屍體在院落井裡發現!”
“什麼?!”李真意麪色一變,一下站起身。
路勝心頭一沉,三餘門雖然不大,但和赤鯨幫同爲甄家麾下,在打探情報上極有一手,其重要性僅次於赤鯨幫,現在居然....
“看來貴幫出了點麻煩。”白風老道看向路勝,淡淡笑道。
“出沒出麻煩,不勞您操心。”路勝大概也猜出了對方身後站着其他勢力,之前對朝廷還抱有一絲的期待,此時也沒了。
赤鯨幫如隨時可能傾覆的大船,此時風雨飄搖,什麼人都想來分一杯羹了。
“三餘門乃是我幫盟友,他們出事,在下先去查探一番,幾位告辭。”既然看出官面的態度沒用,路勝也不浪費時間了,直接起身告辭。
“路外首若是有意,倒是可以考慮加入我監察司,或許還能有一二後路。”身後傳來白風老道的一聲勸說。
路勝理也不理,轉身便走。從這句話來看,監察司必定已經知曉了赤鯨幫如今的窘境。
紅坊若是真大舉來襲,他這樣的高層必定不會放過,更何況他之前還打死了紅坊不少鬼物,燒了一艘畫舫,先有私仇在前。所以這所謂的招攬之言,也就說說而已。
“或者他們之前還不能肯定甄家離開,但三餘門之事一來,頓時迅速肯定了。”路勝心中明白,這朝廷的態度,也是坐山觀虎鬥,絕計不大可能參戰了,更不可能幫赤鯨幫,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
出了衙門後院,徐吹兩人迎上來。
“外首,現在去哪?”
“你們回幫!”路勝平靜道,“我去找人。”
“大人,不需要我們跟着嗎?”寧三疑惑道。
“不用了。”路勝擺手。如今情況緊急,紅坊步步緊逼,必須儘快趕時間了。
他說着翻身上了馬車,讓徐吹寧三兩人自己找車。自己則是獨身前往三餘門所在位置。
因爲是城內,三餘門所在的總部是一處較大的院落。
外圍圍了一圈的官差,隔絕想進去的人。
路勝就在外面遠遠看了看,還沒走近,便聞到一股子濃濃的腐臭氣息。其中隱隱殘留着一絲陰氣。
“果然是那些東西動手了....”他面色陰沉。
“這麼看來,紅坊是不確定甄家已經徹底走了,所以還在試探,或許因爲擔心後手,先從外圍力量一點點剪除。
這樣的話,我的時間不多了.....”路勝只簡單看了下三餘門的總部院子,便轉身離開。
他在城裡先找到陳焦榮,借了他的玉佩把玩了一會兒,偷偷滴血將上面的陰氣吸收了。
然後又去了趟善寶堂,可惜依舊沒能找到新的陰氣物品。最後只好聯繫卓文宇。
可惜的是,聯絡用的血肉燒掉後,卓文宇還是沒來。
路勝在約定地點等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依舊看不到蹤影。這才無奈迴歸。
唯一得到的陰氣,便是陳焦榮手裡的那塊玉佩。
讓他稍微欣慰點的是,那玉佩裡的陰氣含量,雖然不足以提升赤極九煞功,但提升兩層通力層次的硬功還是足夠。
之後的數日裡,路勝知曉了赤鯨幫是主要目標,自己又很難逃脫,便全部精力集中苦修寶樁功。 wωw▲тt kan▲¢ 〇
而玉蓮子那兒也不斷傳來情報。
赤鯨幫的一處小城分舵,也出事了,數十人死傷慘重,只有在外任務的幾人碰巧逃得性命,回來報訊。
然後沒幾日,又是一處礦區的據點沒了消息,幫中派人前去查探,帶隊的一位外務使,連同十三個好手,全部石沉大海,一去不復返。
路勝僅僅只是在賭場修習了十來天,情況形勢便急轉直下。
赤鯨幫以赤鯨號爲中心,方圓周圍數十里,似乎成了禁區,所有赤鯨幫的人一旦出去這個範圍,立馬失蹤。
又過了兩日後,路勝安置好親族,不許他們出城,自己則應洪明資之招,帶着人手直奔赤鯨號。
***************
香爐上的白煙筆直通透。
暗紅色的雕花牀榻上,洪明資半躺在靠枕上,身上散發出濃濃的藥味。
臥房內還站着兩人一男一女,都是三四十歲的模樣,外表和洪明資有幾分相似。氣質也都是上位者一般的掌權者氣質。正是洪明資剩下的兩個兒女。
路勝端坐在牀榻前,靜靜望着虛弱不堪的師兄,等着他說話。
洪明資在女兒的服侍下喝了口藥,咳嗽了幾聲,轉過臉,看向路勝。“師弟,這趟要你過來,是想....囑託你一點事。”
“師兄請說。”路勝正色道,這些時日洪明資心力憔悴,大半輩子的基業就這麼輕而易舉面臨崩潰,他心頭的重壓難以承受,加上本就身體不好,終於一下病倒了。
“我老了.....赤日門也好,赤鯨幫也好....都無力管轄了....”洪明資咳嗽道。
“今日,我便將赤日門門主之位,傳與你。至於幫主之位,你若是想當,那便給你,你若是不要,那也作罷,我會傳爲於陳鷹。”
“爹爹!”一旁的兩個兒女頓時有些不渝之色。
“別打岔!”洪明資猛地正色呵斥,積威之下,嚇得兩人都是渾身一顫,不敢再出聲。
“師弟,不知意下如何?”呵斥完自己子女,他又看向路勝。
“甄家,真的沒了?”路勝想了想,再次問。
“不錯,人去樓空,一個人都沒留下。”洪明資苦笑。
邊上兩人一聽,頓時面色瞬間煞白,還沒等他們回話,路勝卻是緩緩沉聲道。
“好,門主我接,幫主,我也接了。”
“哈哈哈!!好好好!!”洪明資頓時大喜,路勝的實力他已經看不清了,現如今必定已經超越他。或許能帶領赤鯨幫拼出一條生路。
“我已經備好隊伍,師弟只要喬裝打扮,帶着我這兩個不孝子,直奔中原,我一共安排了十三支隊伍一同....”
“師兄。召開大會吧。”路勝忽然道。“沒用的,現在逃,形勢崩潰得更快。”
洪明資的聲音戛然而止。
.............
“從今日起,幫主之位,傳位於我師弟路勝路外首。”
偌大的赤鯨大殿裡,洪明資一邊咳嗽,一邊大聲以內功擴音道。
路勝端坐在幫主寶座上,面色平靜,聽着老幫主洪明資仔細閱讀幫中大規。
一條條的規矩,一條條的誓言,都是當初立幫時便定下的條例。
下方的高層一片譁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人起身想要質問,但聯想起近期不斷出現的無頭案子,便也遲疑起來。
陳鷹站在一旁,面帶憂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司儀仔細上前,將代表幫主的紅玉短劍,交給洪明資。由老幫主拔出短劍,反手將劍柄交給路勝。
大殿內聲音先是喧鬧嘈雜,但隨着儀式的不斷進行,越發的安靜下來。
漸漸的,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坐在最高位的路勝。
“赤鯨之義,爲勇信,爲仁義,爲中正,爲靜寧,九代幫主曾言道:爲惡者,昭昭天意.....”
咔嚓。
忽然大殿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裂響。
頓時所有高層,內外務使,長老們,紛紛朝着大門處望去。有侍衛長冷着臉帶人從側面出去查看情況。
司儀停頓了下,繼續朗讀就任儀式宣言。
“......金石不腐,此景便不滅,赤鯨縱橫冰洋之下,無有不利,其身有百丈之巨,其型如水滴玉石....”
咔嚓.
又是一聲清晰刺耳的脆響。
“來人!去查查怎麼回事?!”陳鷹臉色陰沉下來。防務工作是他安排的,出了這事,就是他的責任。
“剛纔出去的任濤呢?!”他厲聲呵斥。
下面人面面相覷。
陳鷹的聲音以內功傳遞出去,一般大殿外守着的守衛也能聽清,迅速就會進門回覆。
可此時居然門外半點聲響也無。
“守衛!守衛在哪!!?”陳鷹大聲喝道。
大殿外毫無聲息,一片安靜。
“這....”
衆多高層的面色都開始變了。
這些時日大家都惶惶不可終日,有聰明的人大概也猜到了背後的麻煩危機。
只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在這幫主交接大典上,居然也能出岔子。
“出去幾個人看看。”陳鷹命令道,面色難看到極點。
咔嚓!
剎那間,又是一聲脆響。
整個大殿一下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緊盯著大殿石門。
一個長老脾氣火爆膽子夠大,冷哼一聲,起身便帶人朝着側門走去。他帶了三個人一起出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剛剛出去沒幾息,便徹底沒了動靜,甚至連腳步聲都沒。
有人在側門口朝外叫了幾聲,沒人迴應。
空氣寂靜了下,然後整個大殿都開始慌了,聲音一下嗡嗡作響,有人紛紛拔劍拔刀。
“安靜!安靜!!”陳鷹大聲吼着,試圖穩定衆人情緒,但無濟於事。所有人臉上都流露出驚恐和不知所措之色。
“諸位....請聽老朽一言...”洪明資顫顫巍巍站出來試圖安撫大家情緒。但同樣沒用。
司儀臉色蒼白,手裡拿着的幫主肩甲也劇烈顫抖着,幾乎不穩,他全身都在發抖,手中的肩甲更是懸在半空,隨時可能掉下來。
路勝面無表情,坐在主位上,任由司儀爲其佩戴。
紅玉色的精緻肩甲幾次放戴在他左肩,都滑了下來。
咔嚓!!
第三次脆響,大殿門終於緩緩打開了.....
整個大殿上的衆人如同被捏着喉嚨一般,瞬間靜寂無聲。
嘻嘻嘻嘻....
一陣女子尖銳怪異的笑聲,從黑漆漆的門縫處傳出來。
啪。
路勝伸手抓住司儀手掌,將火紅色的肩甲,穩穩按在自己肩上。
看着門縫處緩緩踩進來的一隻紅鞋,他緩緩從寶座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