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釀的上好杏花酒啊!不醇不要錢!”
“烤魚串,香噴噴的烤魚串!”
“來團糯糖藕不?客官來一盤?只要九文,九文一盤!”
繁鬧到處掛着燈籠的小吃街上,人流往來,絡繹不絕。
李順溪跟着一白髮男子慢慢前行,臉上帶着苦笑無奈。
走在他前面的白髮男子,額頭有着一道刀疤,雙眼溫和儒雅,全然沒有半點凶氣。身上穿了一套洗得發白的儒衫,大袖飄飄之下,頗有幾分落魄才子的氣質。
“去前面的地方坐坐吧。”白髮男子微笑道。他外表年紀不大,只有三四十歲,但說起話來,彷彿有着極多閱歷,和七八十歲的老人沒多大區別。
李順溪能說什麼?生死與共的好友同伴都在對方手上,他根本無力反抗。
光看外表,怕是沒人能想到,眼前這個白髮儒雅中年男子,會是如今的魔軍總帥羅西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一家名叫酒非久的酒坊,裡面亂七八糟坐了不少天南海北顧客。吹牛打屁的叫喊聲不絕於耳。
羅西姆讓人送上一壺十年陳釀曲墨酒,將兩隻小巧的土黃色酒杯擺到各人面前。
然後嫺熟的端起酒壺,給李順溪倒上一杯。
“其實我很佩服你們人類。”羅西姆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端起來輕輕抿一口。
“衣食住行,甚至自娛自樂,你們都能發展得很好。”羅西姆微笑道,“我的家鄉,是一片沒有魔日陽光的陰暗沼澤,從我出生,直到兩百歲,都沒見過什麼是陽光,每日都只是爲活下去,而掙扎廝殺。
相比起來,你們真的很幸福。”
“總帥大人,難道所有魔族都是這麼孤立獨自一個?”李順溪低聲問,其實他不用低聲也可以。
羅西姆身爲魔軍總帥,身邊自然環繞各式各樣的隱蔽力場,就算他大聲說出魔族什麼的關鍵詞,也會被力場隔絕屏蔽,沒人能聽到。
“按照你們人類的說法就是,越強大,越孤獨。高處不勝寒。”羅西姆嘆息一聲。
“我們一開始是沒有同族這個概念的,後來才勉強將有刺的劃在一起,有毛的劃在一起,外形類似的劃在一起等等。但實際上,我們依舊是孤立的個體,所有智慧個體,都在爲自己的強大和生存戰鬥。”
“......”李順溪頓了頓,“那,總帥大人能否告訴在下,這趟爲何會選擇大宋作爲突破口?”
羅西姆燦然一笑。
“當然不只是大宋,巨榮國那邊也有突破口。貪婪是我們的本性,想要佔有一切更好的,吞噬殺死一切弱者,這是我等魔族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既然如此,敢問總帥大人....您將我帶在身邊而不殺了我....到底是爲了什麼?”李順溪再度問道。
羅西姆頓時笑了,他伸手在耳邊輕輕做喇叭狀。
“聽聽....這裡的風中,你能聽到什麼?”
李順溪微微一愣,正要回答。忽然便看到羅西姆猛地伸出食指,輕輕在自己眉心一點。
嗡!!!
他整個人腦袋都酥麻震動起來。無數冰冷陰寒的氣流涌入大腦,意識和視線同時模糊起來。
轟!!!
剎那間,李順溪體內的玄機玉猛地炸開一圈白光,劇烈的能量反應,讓他眼前一黑,陡然失去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順溪緩緩清醒過來,意識慢慢恢復。
“這裡....是哪裡..?”他眼皮一動,慢慢睜開眼。
血!
滿眼看到的全是血!
李順溪悚然一驚,狠狠撞開桌椅站起身。腐朽破裂的桌椅啪的摔倒在地,碎成無數塊。
酒坊裡空無一人,就只有滿地凝固成毛毯的血。
暗紅色的血將整個酒坊地面,牆壁,天花板,全部覆蓋住。密密麻麻的紅頭蒼蠅成羣結隊,飛來飛去,發出噁心的嗡嗡聲。
“這....這裡是....!?”李順溪回憶起之前那種感覺,和他平日動用玄機玉的感覺一模一樣。
“這裡是酒坊?而且是剛纔,我和魔族總帥羅西姆一起喝酒的酒坊?”他很快認出了眼前熟悉的擺設。
心頭一團亂麻,李順溪踉蹌走出酒坊,擡頭一眼望去。
周圍鋪天蓋地,全是破舊,烏黑,暗紅三種色彩。
破爛的房屋建築,腐爛的殘肢血塊,屍體成堆成堆的砌成小山,入目範圍內,看不到任何活物。
不論是人,還是魔。
頭頂的天空中,旋轉着一座巨大無比的三角錐,那是由無數人頭堆砌形成的巨大怪物建築。
玄機玉在李順溪體內越轉越快,越轉越急。無數信息流瘋狂涌入他腦海。
“這裡....是兩百年後的白鈴城?”隨着信息涌入,他很快明白了,這裡就是他這段時間一直呆過的白鈴城。
血祭,血肉之門,萬魔血池之地,第三魔靈....一系列的信息讓他大腦彷彿快被撐爆,頭痛欲裂。
“你看到了什麼?”忽然一個如洪鐘大呂的聲音穿進他腦海,瞬間鎮壓一切,讓李順溪渾身一顫,從那種無助的痛苦狀態掙脫出來。
他再度睜開眼,面前的一切,都恢復成了他最初看到的那樣。酒非久酒坊依舊人聲鼎沸,總帥羅西姆依舊坐在他面前,面帶微笑的注視着他。
“你看到了什麼?”羅西姆再度問了句。
李順溪囁喏着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他知道剛纔是羅西姆爲他和玄機玉提供了大量能量,讓他能夠一瞬間看到未來兩百年後的景象。
他的沉默,也讓羅西姆臉上笑容更深。
“好了,不用說我也大概猜出來,最後,是我們贏了,對吧?”
李順溪沉默不語。
白鈴城以及附近的數座城池,全部淪陷,化爲死域絕地。第三魔靈孵化而出,學派覆滅,上陽家覆滅,大宋損失慘重。
這片繁華之地,是兩百年後註定的毀滅之地。從西極院之變開始,整個這片地域,便逐漸一步步走向毀滅。
“來,喝一杯。”羅西姆微笑着舉杯。
李順溪看着對方的笑容,卻半點酒也不想沾。他想去通知西極院,想要挽回這一切,但他明白對方絕不會讓他離開。
“聽聽周圍,他們在談論的是什麼?”羅西姆手指了指周圍的其他酒桌。
李順溪不由自主的望向其他人,一道道聲音不斷傳進他耳中。全是最近發生的各種怪事。
人口失蹤,瘋子成羣,會動的影子,以及越來越緊張,到處追查的官兵捕快。
酒坊裡的桌子,每三桌就一定有一桌人在談論這類話題。城裡的空氣彷彿被什麼東西拉緊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
外邊每隔一陣,就會有巡邏官兵進店詢問檢查,酒坊裡沒有往日嬉笑怒罵的大肆評論,沒有調戲上酒女孩的傭兵醉鬼,平日裡時常來廝混的富家公子,也沒見蹤影。
李順溪靜靜坐在桌邊,很難相信,這座繁華富饒的白鈴城,會在兩百年後淪爲絕對的死域,淪爲滋生魔物的絕望天堂。
上陽家會在這場大難裡成爲歷史,百脈也會一併成爲歷史,而一切的起始,只是因爲此時即將到來的西極院之變.....
“喝酒。”羅西姆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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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紅聲一瘸一拐的走出山洞,感覺體內莫名縮進去的那根尾巴,心頭便有些怪怪的。
路勝用木桌的桌子腿,隔着衣服用絲線一般的勁力震顫她的會陰和胸口兩處肌肉,然後微調後,成功將縮骨技巧傳授給她。
這根變異的尾巴也成功收入體內,只是展紅聲一想起之前自己衝動之下的舉動,便臉腮發紅,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路勝跟着從山洞裡走出來。
“回去後好好練習,時間久了成自然了,沒什麼害怕的。如果還是害怕,可以去找傘女櫻櫻他們,他們都是這樣的類似情況。”
他仔細將傘女等人的聯繫方式告訴給展紅聲,然後叮囑其不要外泄,便將人趕了回去。
展紅聲得知還有同類後,迫不及待的打算去找傘女幾人,如今她也已經認清現實了,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路勝的控制,索性就當自己是路勝的下屬,反正這人相處起來也不算累。
想通後,她心裡反而舒暢了許多。
嗬嗬!!
下面廣場上不斷傳來諸多弟子的習練技擊聲,展紅聲掃眼看了下,很快便找到站在其中的傘女櫻櫻等人。
她再怎麼差也是學派子弟,修爲也在雙紋以上,遠遠的就能夠感覺到,徐吹寧三身上類似的同類氣息。
找準目標後,她急匆匆下臺階朝着廣場去了。
路勝送走展紅聲,也看了眼廣場上在不斷習練技擊的元魔宗弟子。
其實他很清楚,這樣的景象看似欣欣向榮,但只是空中樓閣,無根浮萍。畢竟秘術難修,需要很多時間堆積鍛鍊,沒有個十幾年的時間,這些弟子是不大可能有多大成就。
他左右掃視了下,還能看到荷香子和兩個師妹,正聚在一起訓練幾個小男孩小女孩。
這些因爲征伐而家破人亡,只剩自己孤身的孤兒,纔是日後元魔宗真正的核心力量。
“這世上,神兵魔刃不斷通過神秘的渠道產生,出現,又不斷的在爭鬥廝殺中破碎,毀滅。”路勝在典籍中看到過,有人因爲運氣好,意外得到神兵魔刃,從而一躍成爲世家,也有人因爲不識寶物,而被惹得家破人亡,明明自己已經有了世家血脈的底蘊,卻不知如何運用,導致懷璧其罪,被滅族。
之前荷香子還和他閒聊時,提到過這趟收下的幾個小孩子,就是這樣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