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剛剛跑出去的上陽若還沒走出多遠,便被兩道窈窕身影緩緩擋住。
“賤人!你還想往哪跑!?”一個身影緩緩露出面容,是個帶着白色面紗的美目女子。只是女子眼底隱隱泛着一絲鋒銳。一看便知不是性情柔和之輩。
“若若,回去吧,自己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難道你想被九禮大人丟進那裡?”另一人聲音柔和,看着上陽若眼裡帶着一絲憐憫。
“我....我...”上陽若眼淚一下又涌出來了,她裹着黑袍站在原地渾身顫抖。
“從你當初爲救親人,臨陣泄露機密開始,今天的一切就已經註定了。”柔和女子輕聲道。
“怎麼回事?”路勝此時從房間內走出來。
兩女連忙朝路勝跪地請安。
“見過大人。”
“起來說話。”路勝隨意道,對於上陽若,他也只是從上陽九禮那裡知道她的情況和畫像,但真正見面,這還是第一次,只是當初他被放了鴿子後,便對此女印象不佳了。
卻沒想到上陽家居然拿她來作爲招待自己的小禮品。
兩女緩緩起身,將上陽若如何爲了救自家親人,故意泄露情報一事仔細給路勝講出,結果上陽若還導致一隊原本應該安全撤退的隊伍,被對手死死揪住死纏爛打,損傷慘重。
“上陽若只是一個小小賠禮。您不用憐惜她,無論做什麼,她都不會抵抗。”其中還一名女平靜道。
“行了,帶下去。”路勝微微有些不耐的擺擺手。這就像有人擺了一隻倉鼠在人面前,再把兩腿扳開,對他說:大人不必憐惜,隨便怎樣都可.....
憐惜憐惜,憐惜個屁!一不小心就能捏死的貨,路勝估計這也是上陽九禮對他層次的嚴重低估,或者說他和一般掌兵使不同。
兩女交換了眼神,上前一步將想要逃跑的上陽若一把按住。
嘭嘭嘭嘭!
連續四聲脆響,柔聲女子狠狠打斷上陽若四肢。
慘叫聲剛剛響起,就被另一女子捂住嘴。
“先關進地牢,血脈早已廢掉了,現在也翻不出什麼花樣。”兩女又朝着路勝鞠躬行禮,壓着上陽若緩緩退下。
路勝一人站在房門處,望着三人徹底離開,才眯了眯眼,轉身進入房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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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邊境。
一座雲霧瀰漫的青黑深山,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熾熱的太陽和濃密的白霧並存,霧氣居然沒有半點散去之意。
山峰峰頂處,一個深邃洞府內,最深處的一個水潭邊,正盤膝坐着一名青衣老嫗。
老嫗滿面皺紋,腰背微微駝起,給人一種陰鷙冷漠之意。
“多少年了?......已經過去多少年了....?”她手中抓着一道青黑色劍型玉石,全身都在微微顫動。
老嫗閉上眼,彷彿在回憶什麼。
“直到現在,我都還能回憶起,當年母親帶着我等出走時的情景。”
洞窟內此時又緩緩走出另外兩名老嫗,兩人一眼看去,都至少有八九十歲的外貌。
看着水潭便盤坐的老者,兩人樹皮一樣的臉龐泛起一絲擔憂之色。
“二姐,你能確定你接到的家中傳信是真的?我等三姐妹結拜上百年,你難道真的就因爲家中一份難辨真假的信件,便要棄我和大姐而去?”
巫靈三姐妹,她們的名聲在整個南部雖然不算很響,但整體算是中上水準。三姐妹常年隱居在烏雲峽,神出鬼沒,形影不離,亦正亦邪,卻是沒想到如今老二遠光橙接到一份家書,便要離兩人而去。
遠光橙嘆息一聲,從水潭便站起,凝視自己結拜大姐和三妹。
“母親傳書,如今我也算是血脈覺醒,我這一脈終歸有了迴歸族鄉的機會。母親也好,我也好,還有其他的數百位兄弟姐妹也好,我們等了這個機會已經太久太久了。”
“可是....”老三還想說什麼。卻被大姐一把伸手攔住。大姐輕嘆一聲。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二妹,你的家事,只有你自己做主。但不管如何你要記住,不論發生什麼事,烏雲峽這裡,還有兩個好姐妹等着你,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遠光橙鼻腔一酸,重重點頭。
“都這麼大把年紀了,大姐你還這麼煽情....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也是。”大姐也跟着笑了,“你總不可能就這麼回去吧?當初你散開的血脈子嗣,如今要帶回去嗎?”
“當然。我這一脈本就人丁不旺,橫豎就那麼點人,自然都得帶回去認祖歸宗。”遠光橙點頭。
“那麼....一路順風。”大姐鄭重道。
遠光橙看着兩人,一時間也有些淚眼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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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邊境鳳山鎮。
鳳山鎮地處大宋邊境,接壤黑雲山脈,周邊荒涼無比,除開偶爾有幾個冒險尋寶的高手在這停留外,其餘便再無強手。
鎮上主要的收入來源,便是獵人們進山打獵收穫的皮毛,以及採藥人採到的不少藥材。
這個橫豎不過數千人的鎮子上,其中一棟破舊烏黑的小院石屋中,一名披頭散髮的白麪女子,正盤膝坐在黑暗中。
沒有火燭,沒有陽光,甚至沒有窗戶。
女子蓬頭垢面,但依舊能從其身段和麪部輪廓,看出她原版是名姿容不錯的女子。
哧!
忽然間門縫一下裂開,鑽進一點白色寒光,直奔女子面門。
啪。
寒光被女子一把捏住,放到身前。
“這...這是....!!?”看到手中物事的瞬間,女子身影都彷彿顫抖起來,她竭力控制着心頭狂涌而出的激動和欣喜。死死盯着面前寒光的真面目——一把玉質小短劍。
短劍劍柄上綁着一張小紙卷。女子小心翼翼的將紙卷取下來,展開查看。
“吾已覺醒,帶人速歸!”
紙捲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但對女子而言,卻如同洪鐘大呂般,腦袋裡嗡的一下,徹底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好半響,她才緩緩定神下來,伸手在臉上一摸,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淚流滿面。
“奔波痛苦了大半輩子,終於.....終於.....”
她本名爲遠光徹杏,是母親遠光橙三位子女之一。而母親遠光橙,則是遠光家族很久很久以前,外放出的預備種子之後人。簡單的說,就是她的外婆是家族預備種子,而母親,則是數百位開枝散葉的血脈之一。
遠光一族是個極其強大,但也極其古怪的家族。
除開直系血脈一出生便有直接覺醒潛力的部分族人,其餘的全部都會被外放出去,開枝散葉,大量繁衍,直到達到一定的覺醒數目,纔會被總族召回培養。
而她的母親遠光橙,便是外婆單獨遊歷,在大宋這邊開枝散葉留下的血脈之一。
而這樣的血脈,在大宋大大小小足足有數百隻。
遠光徹杏之所以這麼激動,也是因爲,她的母親遠光橙覺醒,就代表着,她們這一脈,有機會從數百位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迴歸總族。脫離這種痛苦無奈的生活。
哧。
玉劍驟然破碎,燃燒成一團藍色火焰,很快便消失不見。
遠光徹杏卻依舊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幾十年了....幾十年的歲月了....原本以爲已經不會有希望....”她本是善良之人,可遠光一族並不是良善之輩。
他們的開枝散葉,可不是什麼找個郎君簡單交合生子。而是狸貓換太子之法,鳩佔鵲巢。
這一族的血脈秘術,能無聲無息的換掉原本嬰兒母親精血,將自身精血替換進去,由此接受其全部身份的類別。
這種秘術能夠在極短時間內,借人胎腹生育諸多子嗣。而且自身損傷不大,但會對被借用胎腹之人,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傷。
遠光徹杏迫於無奈,數十年裡只動了四次這份秘術。
她本就是善良之人,被迫用了四次這個秘術,已經內疚自責得無以復加,索性躲在這深山小鎮偏僻之處隱居,想要逃避般就此度過殘生,可沒想到造化弄人。
母親居然能夠在數百位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成功覺醒,湊齊了覺醒的總數目。
遠光徹杏心中既是悲苦,又是欣喜。
她悲苦的是,自己根本無顏面對四個被秘術寄生的家庭,四個自己精血所生的親生兒女。她要如何才能給他們解釋這一切?得到他們的徹底原諒?然後帶他們一起迴歸?
她不知道其他脈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但她是真的沒辦法。
黑暗中,遠光徹杏緩緩起身,點亮屋裡油燈。
在昏黃的燈光下,她走到石屋唯一的一張牀榻前,彎下身,輕輕在牀下面的地磚上一敲。
噗。
一點綠光在地磚上緩緩散開。石磚慢慢升起,露出一個石頭盒子。
遠光徹杏將石頭盒子緩緩取出,打開。
裡面紅色的綢布間,放着一張小紙條,紙條上清晰的寫着四個名字。
看到這四個大字的瞬間,遠光徹杏面色微微一白,咬緊下脣,眼神裡流露出愧疚,無奈,糾結等複雜感情。
這四個名字中,其中一個,赫然便是路家孫豔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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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在紅沸宮待了數日,和上陽九禮四個頭頭達成了合作協議。便匆匆離開,回到元魔宗。準備前往另一處據點獵鷹城。
只是就在這時,一道來自北地的家書,卻是輾轉由上陽家的力量送到了路勝手中。
黑霧瀰漫,夜晚時分的元魔宗一片寂靜。
路勝站在自己洞內,藉着燭火輕輕展開手中信紙,開始仔細閱讀。
信是親父路全安所寫,而且是親筆親手所寫,內容不多,但緩緩看完後,路勝原本還有些輕鬆的面容,此時已經徹底變得低沉起來。
“沒想到....還會發生這等事....?”其實很早很早,他便對自己的身世有些猜疑。
雖然確實是毫無天賦的庸人一個,但修習元魔秘術後激發的一絲絲血脈之力,終歸不是假的。
那一絲燃燒之力雖然很弱,頂多就夠點個旱菸,或許下一代就會被徹底稀釋到無法激發的地步,但終究是血脈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