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性別?”
“性別就是性別吧!”
“性別怎麼區分?”
“當然是男性和女性。”
“你是男性還是女性?”
“……”
“爲什麼不回答?”
“我……女性。”
“爲什麼是女性?”
“因爲我的身體,我的容貌,我當然是女性……”
“那只是生理的改變而已,你爲什麼是女性?”
“大概是,大家都這樣認爲吧,塞勒妮爾姐姐認爲我是女性……歐若拉閣下厭惡男性的我……任平也把我當成女性……”
“因爲這個世界?因爲這個社會?那只是你的社會性別而已,這樣你就是女性了嗎?”
“當然!我當然是女性!”
“你肯定?”
“我肯定!”
“那麼你的心理也成爲女性了,但是這樣好嗎?因爲身體的變化,社會的壓力,作爲女性好嗎?”
“當然!這樣不正是大家的願望嗎……”
“那麼塞勒妮爾呢?”
“她會接受我的。”
“作爲部下?”
“……”
“爲什麼不回答?你不希望成爲她的部下嗎?”
“希望……”
“那麼滿足嗎?”
“……”
“不甘嗎?”
“……”
“僅僅是部下或者朋友嗎?”
“……”
“她是女性哦,而你也是女性,這樣好嗎?你確定要這樣下去嗎?”
“不要說了……”
“這樣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吧?她遲早會遇到她欣賞的男性,而你也一樣,這樣也可以嗎?”
“不要再說了!”
“你喜歡她嗎?”
“住口!”
“你愛她嗎?”
“住口!住口!”
“你對她的感情是屬於男性的吧?那麼現在,你想怎麼對待你們之間的感情呢?像她們一樣嗎?”
鐘擺迅速的振盪起來,時針高速的逆向旋轉着,本來已經黑透的漫天星辰變成了日落前的黃昏,琉葉茫然無措的站在酒吧裡,周圍的環境都是一片黑白的單調,只有一位穿着染血軍裝的少女,半醉的自言自語着,不住流淌的淚水,滴落在杯子裡:“我就站在窗邊……看着她拉響了手中的炙雲彈,在那最後的一瞬間,她仍然在衝我微笑……如同天使一般的微笑……但是,就是我下令固守待援!不讓大家前去救援……因爲,這是我作爲隊長的職責!因爲這該死的職責!”
“我和她從上學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是五年前,那天雨下的好大,我又忘記帶傘,她的身影就那樣的出現在我面前,笑的是如此的燦爛。‘把我的傘分給你一半吧。’她就是這樣說的。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些日子……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參加姬臨節的狂歡,一起畢業,一起成爲光榮的戰姬,一起參軍,一起戰鬥着。如此愉快的歲月,爲什麼不能一直持續下去呢!爲什麼!”
“她的母親爲她物色了一位富商家的公子,三番五次的要她去相親,而我的家長也總是催促着我找個男朋友,整天說什麼女大當婚,男大當嫁……說什麼爲了家族和社會的繁衍,這種事情是天經地義的……這是什麼混蛋的天經地義!爲什麼我一定要和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有一天,她哭着撲進我的懷裡,她的母親希望她和那個該死的男人訂婚!她不喜歡那個人,我們明明都知道的如此清楚,我們的靈魂如此的貼近,相互的理解和渴望。但全都是這與生俱來身體!她阻撓着我們……我們不敢吐露自己內心的想法,只能讓心中的悸動化爲甜蜜的吐息,在相互的擁抱和安慰下,平復着彼此的痛楚和悲傷。”
“爲什麼會這樣……只是基因中那一個小小的染色體,只不過胚胎時期那微妙的一次發育,爲什麼這樣愚蠢和無奈的事情要成爲阻撓我們的障礙!爲什麼這種無法由自己決定的事情要成爲拆散我們的理由!”
“她不只一次的哭着對我說‘讓我們逃走吧,離開這個詛咒着我們的地方……’但是又能夠逃到哪裡呢?哪怕那天國的大門,也不會向我們這種褻瀆一般的存在開啓吧?我總是安慰着她,忍耐一下,將來一起都會好起來的,只要我們堅強的忍受着各方面的壓力,是沒有人能夠強迫我們的。但是……”
菲婭絲猛的將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酒吧的黑白背景被擊出了一條細微的裂縫,染血的軍裝暴怒着號啕着,將面前的空酒瓶發泄一般的掃落在地面。
“但是她永遠的離開了!她自己逃走了!將我自己丟在這個討厭的地方!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
玻璃的殘渣,將單調的世界砸成了脫落的碎片,露出隱藏在後面的人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有着相同的眼神,那是一種嘲笑,一種厭惡。他們議論紛紛,七嘴八舌的圍上來,如同正在觀賞着動物園中的猴子。
而琉葉突然發現,身穿染血軍服的少女已不知所蹤,人們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的身體上,如同赤身裸體,承受着那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目光。如同徹骨的冰水從頭頂灌下,琉葉瑟瑟發抖,咬着嘴脣大喊:“走開,都走開!不要這樣看着我……”
少女的話語似乎起到了作用,圍觀的人羣迅速的退散,連周圍的環境也迅速的拉開,桌子和酒瓶以少女爲中心拉扯着消失在地平線上,一切可以作爲標識的物體都遠遠的離開了。琉葉發現自己的不着一縷的站在白色的曠野上,頭頂是茫茫的天空,四面是無邊的地平線,腳下是純潔的沙粒。在這個單調的世界中,前方那金色的身影是如此的奪目和顯眼,大執政官寬容的張開了她的雙手,做出了擁抱的姿勢。
“塞勒妮爾姐姐!”琉葉跑過去,但那微笑的容顏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無論如何都沒法接近。“塞勒妮爾姐姐?……”
“只是作爲忠實的部下,輔佐着她不是很好嗎?”
“我不喜歡這樣……”
“私下裡你還可以是她的妹妹,這樣已經是極限了吧?”
“或許吧……”
“你的內心深處還在在期望着什麼嗎?你真實的靈魂在渴求着什麼呢?”
“我不知道……”
“你只是恐懼孤獨吧?厭惡寂寞吧?所以,隨便找一個人來寄託自己的感情?即使她和你一樣是女性?”
“不是這樣的……”
“其實那個人也很不錯哦,他比塞勒妮爾還要合適吧?”
“誰?……”
“你知道的,即使被欺騙愚弄也總是本能的相信着的那個人,你不是一直在依靠他嗎?”
“他……已經是我的敵人了……”
“那麼你真的希望和他爲敵嗎?你會殺死他嗎?”
“……”
“爲什麼不回答?”
“……”
“最後問你一次,你的性別?”
“女性。”
“即便如此,你仍然尋找不到答案嗎?”
“……”
“確認了自己的人格,確認了自己的道路,卻迷失了自己的感情嗎?”
“不!我知道我所愛的人……”
“但是你在恐懼。”
“沒有!”
“你在動搖。”
“不是的!”
“你開始懷疑自己了。”
“胡說!”
…………
琉葉猛的睜開眼睛,從牀上坐起來,發現被單已經被汗水浸溼,長髮散亂的遮蓋在額前,而牀頭的錶針,還指在三點的位置上,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清晰的噩夢卻讓少女的心臟迅速的搏動着。
黃昏時在酒吧中發生的事情仍然歷歷在目,染血的隊長那句句悲慟仍然迴盪在耳邊。大概是因爲這種刺激才勾起了潛伏的夢魘吧。琉葉打了個寒戰,抱着自己的肩膀喃喃自語:“塞勒妮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