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煥東終於發現了他要找的目標,立刻掠開長腿,毫不猶豫的走過,順手推開那扇半掩的門。
汪掌珠這間房子在二樓,下午的太陽斜斜的照射進來,窗外一棵粗大的樟樹枝葉繁茂,籠罩住了半扇窗戶,陽光通過樹蔭,斑斑點點地灑在地上。
綠色的爬牆虎爬在西邊的牆壁,白色的窗臺,暗硃紅色的百葉窗,幽靜而美麗。
汪掌珠出院以後,蘇晏遲將她接回來居住,家裡的一切都已經爲她準備齊全了,衣櫥內掛滿了按她尺碼買的衣服,書架上擺滿了她喜歡看的書。
楚煥東快速的將房間瀏覽一邊,發現沒有任何男人在此居住的痕跡,提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汪掌珠見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急忙跟了進來,壓低聲音懊惱的說着:“你幹什麼啊?誰讓你進來的?”
楚煥東這些日子已經被汪掌珠挫出來了,也不在乎她的冷言冷語,或者呵斥白眼,厚着臉皮說道:“我只是關心你,想看看你現在的生活環境,怎麼了?”
汪掌珠沒想到楚煥東竟然有這樣幼稚,無賴的一面,氣的翻了翻白眼,“行了,現在你也看過了,可以走了吧!”
“你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小時候教你的那些禮儀都忘了!”楚煥東施施然的走到小沙發上坐下,鬱悶的說道:“我抱着孩子走了一路,都要渴死了,你也不說給我倒杯水喝。”
汪掌珠非常氣惱,密道里出現的短暫柔情都沒了,一股無名的怒火油然而生,這個人居以如此理所當然的姿態闖入她的房間,想要攪亂她的平靜,還沒有一點遲疑和抱歉。
但又一想,楚煥東說的也是實情,他在密道里就開始抱着妞妞,擠出熙來攘往的遊樂場,穿過長長的廣場,一直走到車子旁,有可能是真的口渴了。
她悻悻的下樓去給楚煥東倒水,正碰見蘇晏遲從妞妞房間裡走出來,蘇晏遲見她面色不善,很善良很小心的問道:“咱們要不要留楚先生在這裡吃晚飯,我看他好像很疲憊似地,如果他留下吃飯,我現在就要傭人去準備!”
汪掌珠真是哭笑不得,蘇晏遲啊,就算你不在乎我,也不用表現的這麼明顯,主動的引狼入室啊,楚煥東這種人,如果你敢留他在這裡吃飯,他就敢要求在這裡過夜。
“留他吃什麼飯啊,他那麼大的總裁,如果餓了,到哪裡不吃飯,我們給他弄口水喝就不錯了!”汪掌珠沒好氣的說道。
蘇晏遲有些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急忙匆匆跑下樓。
汪掌珠很快的把一杯清水端上來,見楚煥東正背對着她,看着牆上的一幅大相片。
那是妞妞剛回來的第二天,汪掌珠陪着她在花園裡玩耍時照的,照片上的母女都笑的無比開懷,兩個人的臉上帶着同樣梨渦,同樣的眉眼彎彎。
楚煥東負手而立,一動不動的望着那張照片。
汪掌珠走進房間,輕咳一聲,楚煥東才神色恍惚的轉回頭。
微微敞開的窗戶有風吹進來,汪掌珠額前的頭髮被斜斜吹起,金色的陽光下,越發顯得她面部白暫細膩,如精緻的骨瓷,對着楚煥東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有着一個溼潤的弧度,讓他無比的心動。
“喝水吧!”汪掌珠把水遞給楚煥東。
楚煥東端着這杯白開水,看着眼前的汪掌珠,她的言辭舉動都披着隨和有禮的外衣,但骨子裡不時流露出倔強和堅持,他不知道是自己對她的傷害改變了她,讓她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還是時光將她雕塑成了現在的冷酷模樣!
汪掌珠看着楚煥東心不在焉地端着水杯,忍不住提醒道:“你不是說口渴了嗎?怎麼不喝啊?”
“……啊……是……喝……”楚煥東急忙低頭喝水,可是他喝水的動作跟品酒一樣,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還會間隙的跟汪掌珠聊天。
“掌珠啊,你們家的水是外面送的,還是自己家淨水機過濾的,很好喝啊!”
楚煥東的沒話找話讓汪掌珠哭笑不得,她耐着性子回答:“用自己家淨水機過濾的。”
“淨水機什麼牌子的,明天我也叫人送一部。”
“不知道,家裡的這些事情我不管的。”汪掌珠的好耐性,被楚煥東的無聊弄的所剩無幾。
……
“掌珠啊,妞妞在這裡住的還習慣嗎?”楚煥東啜了一小口水。
“習慣。”
“你呢,住的習慣嗎?”
“當然習慣了,這裡原本就是我的家,我住的怎麼會不習慣!”汪掌珠說話開始帶刺,這個男人現在臉皮變厚了,不扎疼他,他是不會罷休的。
楚煥東的神情果然一滯,他嚥下一口氣,試探着問道:“妞妞每天晚上還會跟着你睡嗎?”
汪掌珠知道他的意思,故意說道:“她都那麼大了,跟着我一起睡幹嘛?再說了,那也不方便啊!”
楚煥東的臉‘唰’的變白了,他用力的捏緊水杯,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尖,啞聲說道:“掌珠,你對我給你的各種暗示都熟視無睹,這些我不介意,你直接間接的打擊我的自尊心,自信心,這我也不介意,因爲這件事情就是我不對。
你是女孩子,比男人更有一點任性的權利,很多錯誤,如果女人犯了,男人得無條件諒解,男人如果犯了,肯定不能得到同樣待遇。”
汪掌珠知道楚煥東思維敏銳,言辭鋒利,聽他這樣間接的數落自己,一雙明亮的眼睛泛起了怒氣,“你想幹什麼?聲討我?想來聲張你大男子的正義?我沒有讓你來忍受我的一切,你可以走的!”
室內一時靜寂無聲。
楚煥東可以忍受汪掌珠的冷漠,可是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小丫頭開始變的蠻不講理,汪掌珠雖然自幼被汪達成嬌生慣養着長大,但是她一直表現的非常通情達理,尤其是跟他在一起,他們一直相處的十分和諧。
這些年,汪掌珠都十分體諒他,從來沒有過任性癡纏、蠻橫無理的時候,楚煥東只要一空下來,也馬上想到的便是汪掌珠,不管面對是怎樣紛繁複雜的難題,一想起溫柔可人的汪掌珠,他的心也不由自主柔軟下來。
眼前不講道理的汪掌珠,是楚煥東絕對陌生的。
半晌後,楚煥東才平復掉心頭的鬱氣,他有些好笑的說道:“掌珠,我沒有想伸張男權主義的意思,現在咱們這種情況,你覺得我還有資格有權利在你面前評頭論足嗎?我只是想跟你說,別那麼篤定的判我死刑,給我一個機會,在你能接受的範圍內,讓我可以照顧到你就可以!”
楚煥東的聲音溫和而富有磁性,讓汪掌珠的心境更加紊亂難平,楚煥東悽然的樣子,溫柔的聲音,都讓她心底有酸楚的感覺。
汪掌珠再次下定決心,就算有不捨,如果沒辦法無所顧忌的投入去愛,那麼接受來自楚煥東的照顧和陪伴就太爲難了。
她有些怒氣衝衝地說“我們沒有機會的,你不用委曲求全的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了,如果你再這樣不請自來,咄咄逼人的打擾我生活,我只能選擇快刀斬亂麻,馬上嫁給蘇晏遲。”
楚煥東不由一怔,突然有透不過氣的感覺,汪掌珠真是這樣狠,對他竟然沒有一點兒的妥協和留戀。
從蘇家離開,天已經有些暗下來,道路兩邊是綿延的燈光,車流如河,楚煥東沉默的開着車子,無數巨大而囂張的霓虹招牌被他的車子迅速的拋下。
光怪陸離,變幻不定的城市夜景十分漂亮,但是楚煥東卻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頑固不化,冥頑不靈的汪掌珠,讓他傷透了腦筋。
外面的天漸漸黑下來,妞妞睡了一覺醒了過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跑過來問汪掌珠,我爸爸哪去了?
汪掌珠有些無奈,但又不得不實話實說,她告訴妞妞,爸爸回家去了,她清楚的在孩子臉上看見了濃濃的失望和憂傷,原本活蹦亂跳的妞妞,神情立即萎頓下去。
傭人做好了飯,蘇晏遲在樓下叫她們母女下樓吃晚飯,飯桌上,蘇晏遲想法設法的逗神色鬱郁的妞妞說話,妞妞經不住他逗,過了一會兒,臉上又掛了笑容。
汪掌珠見女兒重新高興起來,放下了心,強撐着吃了幾口,然後說自己累了,留下妞妞和蘇晏遲在樓下玩耍,她上樓休息。
她摸索的坐到梳妝檯前,將檯燈的開關摁下,凝視着鏡子裡面的自己,如同看着陌生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的這樣冷酷無情,心如鋼鐵。
也許宋良玉和楚煥東說的都對,自己的爸爸是汪達成,所以自己骨子裡隱藏着陰狠無情,這種本性在事實變遷中一點點的暴露出來。
她再也不是那個18歲的女孩子,在楚煥東的目光注視下,面紅心跳,把所有少女的情懷毫不掩飾地流露給他。
世事波瀾一點點的爲她披上堅硬厚實的鎧甲,現在鏡中的女人神態冷漠,眼神堅毅,再不會爲楚煥東的深情表白而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