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週末,蘇宏在北方有個要好的朋友要過六十歲的生日,再加上他們家裡在那邊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蘇宏和程美娟就打算回B市一趟,吃過早飯,兩人就坐上車子去了飛機場。
蘇晏遲和汪掌珠帶着妞妞在客廳裡玩,電話鈴響起時,兩人都沒太在意,兀自逗弄着妞妞,享受着上午明媚的陽光。
傭人去接電話了,隨後就慌張的大喊起來,“少爺,少奶奶,不好了,老爺和太太的車子出事了!”
汪掌珠的腦袋‘轟’的一聲,看着傭人的嘴還在一張一闔,腿軟綿綿的,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完了,一定是楚煥東出手了!
蘇晏遲也是臉色發白,但比她鎮定許多,在一邊連聲叫着她,“小可,小可,你先別慌,爸媽現在被送到醫院去了,咱們馬上去醫院。”
汪掌珠點點頭,本能伸手拉住蘇晏遲。
一路上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直到車子進了醫院大門,下車時蘇晏遲趔趄了一下,幾乎被絆倒,汪掌珠在後面急忙的扶了他一把。
醫院走廊上永遠充斥着行色匆忙的護士和家屬,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們一路小跑的來到搶救室的外面,門恰好從裡面推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臉色灰敗的問道:“誰是車禍病人的家屬,進去看一眼吧!”
汪掌珠的目光越過醫生,看到後面的病牀,蘇宏和程美娟的身體上全都是血,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裡。
她的身體忍不住的發抖,淚眼朦朧中,看見蘇晏遲慢慢的向他的父母走近……
蘇宏和程美娟死了,死於車禍。
汪掌珠站在冰冷陰寒的停屍房裡,看着公公婆婆蒼白的臉,實在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沒有人知道此時她有多麼後悔,如果自己當初沒有來到蘇家,是不是就不會把楚煥東惹上門?如果自己可以放下尊嚴,做了楚煥東情人,是不是他們就可以活下來!
汪掌珠站了一會兒,轉身向外面走去,蘇晏遲正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舉動。
她直接要司機把車子開去汪家大宅,一路走來,滿眼都是熟悉的景色,碧樹依舊,繁華似錦,這裡,是她多少次夢裡依稀回到過的地方。
守在別墅門口的保安還是從前的人,不客氣的將他們的車子截下,當看見從車上走下來的汪掌珠,不禁滿目驚恐,連着向後面退了兩步,駭然的喊着:“大……大小姐!”
“把門打開!”汪掌珠目光空洞,氣勢逼人,保安被她嚇得渾身發抖,但還是聽話的依言行事。
汪掌珠跌跌撞撞的跑進院子裡,悽然的喊着:“楚煥東,你給我出來!楚煥東……”
“你是誰?”伴隨着一個清脆的聲音,一個小小胖胖的身影從旁邊的樹叢裡鑽出來。
汪掌珠一愣,收住腳步,看見一個眼睛晶亮的小男孩,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
“你是要找我爸爸嗎?”男孩的口脣極其清晰,面目很是好看,虎頭虎腦的,“我剛纔聽見你喊楚煥東,楚煥東是我爸爸!”小男孩很驕傲的揚起頭。
“多多,你跑哪去了?”一個帶着幾分緊張的熟悉聲音傳來,緊接着,穿着一身家居服的林雨柔出現在汪掌珠面前。
林雨柔看見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汪掌珠,明顯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的,她就鎮定下來,笑容可掬的說道:“喲,掌珠來了,真是稀客啊!”低頭揉着兒子的小腦袋,“兒子,快點叫姑姑啊!”
“姑姑?”小男孩有些疑惑的擡起頭。
“姑姑,就是爸爸的妹妹啊!”林雨柔的解釋很是別有用心,譏誚的笑着。
男孩瞭然,大聲稚氣的叫着:“姑姑!”
汪掌珠站在那裡,好像一下子忘了自己來這裡的初衷,只覺得心中百味陳雜,站在那裡良久,最後才輕輕的問出:“這是,這是他的兒子?”
“是啊,我和他的兒子。”林雨柔站在陽光下嫣然而笑,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原來他的兒子都這麼大了?她無法忽略此刻面對的是誰。
汪掌珠早就知道楚煥東有了兒子,可是聽說是一回事,看見則是另一回事,看着這個小男孩,她不禁想到了妞妞,想到了從此後,自己的女兒將要生活在風雨飄搖的生活裡!
“楚煥東呢?”汪掌珠雙腿發軟,聲音乾澀。
“煥東出去了,多多要吃芝士餅,我說要傭人去買,這個孩子被他爸爸慣的沒樣,非得讓煥東親自去買,煥東也是能慣孩子,這不,巴巴的真就自己開車出去買了!”林雨柔說着話,甜甜的笑着。
好一個妻賢子樂,共享天倫啊!
汪掌珠覺得自己真是個傻瓜,被楚煥東戲耍了這麼多回,竟然還如此的天真。
在這些天裡,不住的糾結在他要和她重歸於好的提議裡?還自己給自己找臉,要以挽救蘇家爲名,跟蘇晏遲離婚重回楚煥東的懷抱呢?還自欺欺人,安慰自己女人都喜歡認死理,糾纏於一點小事恩怨不放,爲什麼就不能多體諒男人的苦衷?
現在看來真是荒天下之大謬,面對如此圓滿的一家人,她還想跟他回頭,回頭幹什麼,自取其辱?
林雨柔穿着舒適,領着她的兒子,愜意的站在曾經屬於她的樂園裡,一雙滿是笑意的眼睛,那眼裡有篤定的幸福,也有滿滿的安心。
自己真是傻透了!原來,自己又被他給玩了,心頭那股疼痛又竄了上來。
汪掌珠轉身就往外走,神色恍惚,越走越快,直到坐上了蘇家的車子,她才猛然想起這次來找楚煥東的目的,但她再也沒有一點兒能面對他的心氣了。
有些事情很殘酷,但是不得不接受,在舅舅的幫助下,蘇晏遲開始着手辦理父母的喪事,汪掌珠暫時放下了對楚煥東叫罵的情緒,不得不全心的投入到冗雜的細節安排中。
因爲蘇晏遲的父母是北方人,在這裡將屍體火化後,骨灰盒還要送回北方的,蘇晏遲和舅舅先飛回了北方一趟,聯繫墓地的事情。
家裡這邊的事情不得不交給汪掌珠,所以關於靈車、鮮花、輓聯、骨灰盒的尺寸,樣式,已經賓客名單等等,都需要汪掌珠親自來操持。
一個個細節的落實,安排,恐怕與讓她去研究原子彈一個難度,因爲從小到大,這些事情她從來都沒有參與過,根本是什麼都不懂。
楚煥東走進蘇家大門,就看見站在一片忙碌之中的汪掌珠,一襲黑色的衣褲,益發顯得她整個人纖細柔弱,她眼中紅紅的都是血絲,凌亂的髮絲被風吹的微微浮動,看起來是那樣的無依無靠。
他的眼中一熱,心裡發疼,如果不是自己狠心,她今天還是千嬌萬寵,不識人間疾苦的小公主,怎麼會站在這兵荒馬亂的之中,體會着跟她全無關係的傷悲與忙碌。
直到楚煥東走到身邊,汪掌珠纔有些遲鈍的反應過來,她望着他,當即柳眉倒立,“你來幹什麼?”
“不歡迎我?”楚煥東態度還算從容,語氣懇切的說着:“掌珠,相信我,這件事情跟我沒有關係的。”
楚煥東今天下午聽說蘇家夫妻出了車禍,雙雙身亡,他當時就暗叫糟糕,之前自己剛剛對汪掌珠放過狠話,這個固執幼稚的小丫頭,一定會毫不遲疑的把這個罪名扣在自己身上。
他放下手頭的事情,急忙就趕來了蘇家,他的脾氣向來乖張,很少這樣肯向別人解釋什麼,但是心中某個一直存在着的執念,使得他必須低頭。
汪掌珠有些疲憊,卻不妨礙她對楚煥東發脾氣,“你的那些廢話我不想聽,請你馬上離開這裡,現在我不想跟你吵!”
楚煥東今天的脾氣很好,對着汪掌珠寬容的笑笑,“蘇晏遲迴B市了吧,你這樣什麼事情都自己處理,會累壞的,你可以把一些瑣碎的事情交給殯儀公司……”
“我們家的事情要你來多嘴!你給我出去!”汪掌珠難以剋制自己的暴躁,雖然她很明白,自己將難以言說的悲傷疲憊情緒發泄在楚煥東身上,有可能是沒有什麼道理的,因爲她也沒掌握確鑿的證據,說這場車禍就是楚煥所爲,但是若她再找不到這樣一個出口,她會崩潰的。
楚煥東也不惱她,只是對着汪掌珠溫柔的笑着,他反倒希望汪掌珠能對着自己發一下脾氣,因爲他能看出來,她深深的黑眸裡有異樣的情緒波動得厲害,卻又被強行壓抑剋制着住,他真怕她這樣會出了什麼事情。
汪掌珠見楚煥東這樣不痛不癢的,更惱了,小臉漲的都有些紅了,伸手推了楚煥一把,“你給我走啊,聽見了沒有,我家不歡迎你!”
“掌珠,有沒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幫你的?”楚煥東不敢跟她爭,順着她的力氣退了一步。
“你馬上從我眼前消息,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汪掌珠的淚水在眼睛裡打轉,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楚煥東,你愛裝糊塗就繼續裝吧,我暫時拿你沒辦法,但我告訴你,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你做過的這些事情,把你欠我的,連本帶利都一一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