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月月將幾張紙抽放到他手裡,又端來了溫水杯,穩穩的放到他手裡。
“你眼睛疼嗎?”
“還行”
“有什麼不舒適,一定要說,先吃藥吧!”
月月拿着藥盒,根據醫囑,這個吃2粒,那個吃4粒,放到藍琪手中。
他嚥下藥片,問:“你以前照顧過病人?”
月月:“沒有,我家裡沒有人需要照顧。我媽說我除了學習什麼都不會,不指着別人照顧就不錯了。”
藍琪:“你照顧我很好。”
這麼鄭重的表揚,月月不好意思了:“有嗎?我很笨,不會說什麼……”
藍琪:“也不需要對我說什麼。”
這世上得恭維奉承、虛僞假話,他聽的太多,自己也說過太多。
他討厭那些,千萬別對他說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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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個小時,藍琪摸索着下地。
月月猜到了:“衛生間在這邊。”
她將藍琪扶進去,“慢點,這裡……呃,你現在這個位置角度就可以了。紙在右手邊,我出去了。”
一分鐘後,藍琪摸索着出來,剛打開衛生間的門,聽到月月從窗口那邊說:“別出來,我給你拿牙具,刷牙洗漱了,現在8點,該睡覺了。”
她從暖水瓶中倒了熱水,又去衛生間兌好冷水,調好溫度,遞給藍琪。
她也拿過自己的牙具,兩個人一起在刷牙。
“不要洗臉,不要碰水,用這條溼毛巾擦。”
或許是女人的如水天性,或許是她的心意,月月真的把藍琪照顧的很好很好。
“地上有水,不要滑倒。”
她扶着他回到牀邊,又拿着拖把將地上的水漬都拖淨。
看看時間,“吃藥,睡前還要吃一種藥。”
一切終於忙完了,她將空調的溫度調高,將薄毯蓋在藍琪身上。
“藍老師,你睡吧,晚上有任何事你就叫我。如果我睡得比較實,你就大聲叫我。”
月月關了燈,兩個人躺在牀上。
藍琪在黑暗中無聲的嘆了口氣,將頭轉向她的方向。
“爲什麼來照顧我?孤男寡女,你不覺得照顧一個陌生男人不方便?”
“哪裡不方便?我只是幫你買買飯,遞遞水。至於孤男寡女也談不上,你現在是病人,你能對我做什麼?再說這裡也沒有陌生人,我把你當做哥哥。如果是我哥方景宇病了,我也會這麼照顧他。你不要顧忌,哪裡不舒服了,或是想做什麼,想吃什麼都可以跟我說。”
“知道了。”
兩個人都躺在牀上,將近一個小時,藍琪也沒有睡着。
他明顯不舒適,手一會兒放在身側,一會兒放在肚子上,一會兒拽着枕頭。
月月側頭看他,“藍老師,你睡不着是眼睛疼嗎?”
“還行”
“你總說還行,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就是有些刺痛,灼燒感。”
“我去問問值班大夫。”
月月立刻起身出去,幾分鐘後又回來了。
“大夫說麻藥勁過了,這是正常痛感,堅持這一夜,明天灼痛感就會減輕。”
月月又將燈點亮,“你睡不着,我給你讀故事聽。”
“不用,天月,你睡吧,辛苦你了。”
“不辛苦,才9點還早呢,你忘了我學習都到12點才睡的。你心情不好,我就給你讀笑話聽……”
月月坐在自己的牀上,拿着手機看網頁,開始讀笑話:“公園有花壇,花壇上有個牌子,牌子上寫:踏入花壇者,罰款3元!看守花壇的老爺爺每次都會向花壇裡扔個一元的硬幣。很快就會有人被罰3元了……
單位有個同事,蒙古人。一年休假回家,假期過了好幾天還不回來,領導給打電話,他在電話裡說:領導,我還在呼倫貝爾草原上騎馬找家呢,我家是遊牧民族,現在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
小孩問媽媽:爲什麼蒼蠅貼紙上已經粘了很多蒼蠅,還會有蒼蠅會去站上面呢? 媽媽:如果大街上很多人圍着,你會不會上去湊熱鬧……”
藍琪老老實實的躺在那,好像聆聽的很認真,又好像溜神在想自己的心事,反正沒什麼笑容。
“笑話沒意思嗎?你都不笑,給你換鬼故事。”
就這樣,月月從笑話講到鬼故事,最後又講到童話故事……
從9點講到半夜12點,藍琪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眼睛好像也不那麼痛了。
“我困了,睡吧。”
其實他很想再聽她讀下去,哪怕讀3天3夜,3年30年也好。
不,他捨不得累着她,他會心疼……
月月關了燈,她真累了,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藍琪聽着她隱隱的呼吸聲,嘴角彎起一個幸福的弧度。
他撫着自己的心口,那裡好多年沒有這樣的暖意了。
眼前明明是黑暗的,可他彷彿看到了明媚的光,看到了月月潔白的連衣裙。
他的身上沾滿了污漬,不敢去觸碰那潔白的連衣裙。不,不需要觸碰,就這樣看看就足夠了。
如果這一夜就是永恆,該有多好啊!
如果時間能夠靜止,忘掉他們之間所有的不般配和不合適,一夜就共首白頭,那他寧可幸福的去死。
蒼天啊,他在想,他還有什麼能拿來交換得?不管是多麼珍貴的東西,他都願意雙手奉上。只要月月能陪在他身邊,像今晚一樣跟他說話。哪怕看不到,只聽到聲音就足夠了。
只要月月不嫌棄他,願意陪伴他,他寧可挖出自己的雙眼,永遠做個瞎子。
藍琪心靈深處有很多東西都是扭曲的,病態的。
他內心極度缺愛,極度渴望陪伴,卻又排斥這種感情,害怕得到再失去,害怕別人提起他的曾經。
他有時墮落的要命,什麼都不在乎,吃喝嫖賭都來者不拒。
有的時候又敏感脆弱,不用月月說什麼,哪怕一個憎惡的眼神,就是一把殺他的刀。藍琪可能會瘋,可能會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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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這個詞怎麼理解?
每個男人想要的東西不同,膜拜的神就不同。
藍琪討厭自己,就討厭一切和他有共性的人,包括那種女人。
風騷的、風情萬種的、虛僞圓滑的、攀附名利的,他統統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