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璧顯示的種種畫面,不說將安看了腦子亂成一團漿糊,旁邊陪着看的人也是懵了。眼前相處了不少時間的少女居然不是人,少騫一會變成人左右看看,一會又變成狐狸嗅嗅氣味,還是沒覺出半點妖氣來,莫非她也有掩蓋氣息的法寶,應該是的,上次還看見她有個蛛母都打不碎的罩子。
妖爹說掩蓋氣息的寶物都很難得,她居然也能有!想來想去少騫不高興了,氣嘟嘟抱胸站得遠遠地。妖多好啊!她居然甘心做凡人還欺騙自己,根本沒把自己當朋友她馮將安要是不好好來道個歉,絕對不能原諒她。
少騫氣了半宿也沒見將安來哄,偷偷瞄一眼發現畫面還在不斷輪轉,她也還在對着石壁淚流滿面。她哭什麼,已經發生過的事就算傷心也該早就傷心過了不是。除非她是剛剛知道,那就是說她失憶了,忘記了,不是故意騙自己的,這麼一想心情好了些,開始思考該怎麼讓這個哭花臉的人停下來,有什麼事下山再說。想着想着睡了過去。
“該醒了,天都大亮了。”少騫是被拍醒的,睜開眼就是將安背光的臉,陰影中看不清表情,直覺人又長大了些,聲音到還平靜,沒有昨晚激動。
將安看人醒了,轉身準備下山。少騫追上去,問“等等我,馮家丫頭。我們去哪?”
“送你下山。”將安腳步不停,“還有,以後叫我姐姐吧!”
“唉,憑什麼。我是妖長得慢,可年紀不小。”少騫站住跺腳。
“前兩天不是才叫過我姐姐,再說,你多大了?”
“兩百五,不,三百歲了。”
“我至少五百了。”將安已經走的有些遠了,風中傳來的回答嚇到了小少年。愣了一下才重新追上去。
將安和少騫一前一後走到鐵索橋邊卻發現藏在樹叢中的模板繩索都不見了。這山上還有人?本以爲夜深人靜,一來一去也花不了兩個時辰,誰成想這一看就看到隔日日頭高照。大意了!兩人同時像相反的方向尋找,人也好,物也好,儘快尋到一樣,儘快下山纔是正理。沒等尋到線索,峰頂的平臺上發出一聲異響,一陣紅光穿雲而去,兩人相視一眼暗道要糟,急急向峰頂奔去。
這一天是榴花會的第一天,南華正殿被佈置的極爲恢弘大氣,更勝往日。無爲坐在上首,其他的掌門依次排開,誰都沒有帶多餘的弟子。童子和侍女上好茶果躬身退下,也不曾停留。
“今日藉着榴花會請大家來,是有一件事要與大家商討。人界通往其他各界的界井自千年前就開始龜裂,這是各派掌門接任時口口相傳之事,我等人族歲數短暫縱使知曉怕也沒多少入心。在座掌門大數都不知其中緣由,但五十年前的異動,地龍翻身,天水倒灌,在座的各位多數應當印象深刻。去歲金秋,我偶得一卦,天地變化就在這百年之間,故而……”
忽然感應到絲絲妖氣,無爲停下話語,神色肅穆,殿內衆人先是不解,而後也一個個覺察到空氣中的味道不對,也都接連肅穆起來。南華歷來爲人間修行之首,是何等膽大妄爲的妖物,竟敢上山來。
無爲起身淡淡一笑,“來着是客,何妨一觀。”率先走向殿門,其餘人也都陸續跟上。未出殿門就有弟子前來稟報,言三省峰思過弟子放了破雲筒,稱有大妖偷入,幾位師兄師伯已經趕過去了。
偷走繩索木板的和放出訊息的是一個人,一個將安來南華山前被罰到三省峰思過的三代弟子黃華,只因他下山歷練期間貪慾橫生,圈養小妖欺騙錢財。見着富貴人家便指使小妖前往搗亂,隨後以除妖之名收取財帛。後被南華山發現,罰入三省峰一年,懲罰結束後如若再犯,逐出山門。
昨夜將安和少騫一登峰他就發覺了,一個姑娘和一隻白狐狸,沒有什麼妖魔氣息,但狐狸能口吐人言必定有,果不其然,狐狸落地成人形,是妖沒錯。峰頂三省壁前,照見那女子的一生過往,居然也是個花妖。
將安看了一夜,少騫睡了一夜,黃華守了一夜。守着的一夜都在思考該怎麼利用這事,在南華髮現妖孽並相助除妖必定是大功一件,或許在減免懲罰之餘還能得些其他的好處。但危險也很大,這兩妖都能掩藏妖氣,怕不是往常遇到的劣質小妖,就怕擒妖不成還得賠上性命。
最終天亮前黃華還是決定搏一搏,這兩妖看起來都不怎麼厲害,畢竟他們過來的方式與人沒啥區別。他先是藏起了木板和繩索,然後錯開時間在將安兩人下峰頂時前往峰頂放出破運筒再尋地躲藏,拖延時間,等待師門來人。
無爲聽罷弟子彙報,擺擺手,揮退弟子,乘劍而去。平日裡也就罷了,今日正當榴花盛會,自己與衆掌門商討要事之時上門搗亂,也未免太不把南華放眼裡了。其他掌門也基本都帶了殿外等候的弟子跟上去一探究竟。
適才衆人感應到的妖氣正是來源於妖王幼子,他和將安一見紅光破雲什麼都不急想就直奔峰頂,想把報信的人拿下,也許還有機會矇混過關,所以見到了人最初也是忍着不用法術。
黃華一開始只顧逃跑,後見追上來的兩人都不用半分法術,頓時心中得意,不再是東躲西藏拖延時間,而是準備上來將二人一起拿下,好換取減免懲罰。三人你來我往,眼見將安被逼得無處可逃,少騫怒而暴起,直接拈手就砸法術過去,黃華被打落山涯,他原本被掩蓋的妖氣也同時傾瀉而出。
眼見放出信號的人被打下山崖,將安想喊停手也來不及了。如今妖氣已泄,也管不上落涯之人的生死,自己逃命要緊。一把抓住少騫的手,“快,不管用什麼法子,趕緊離開這裡。”
少騫也反應過來,立刻結印實發逃離,然還是晚了一步。無爲已解了三省峰的禁飛禁制,一個又一個人乘坐着法寶飛在半空看着底下兩人。跌落山崖的黃華也被人救了上來。跪在地上哭訴昨夜的經過,又表明自己是如何爲了師門,爲了正義力戰兩妖,不幸被傷,求師尊爲自己做主。
旁邊自有人帶他下去療傷,無爲管關少騫只面對着將安,“馮姑娘,竟然是你,你是妖?”狐妖好說,滅了就是,這姑娘卻有些麻煩,身上沒有妖氣,還是重明帶上來的,多年交情了,最好還是留着等他來處置。先問問,若不是妖就好辦多了。
“妖怎麼了,妖多好。輸妖不輸陣,誰來和小爺比劃兩下。”少騫正應了那句初生牛犢不怕虎,還在對着衆人叫囂,就和上次遇蛛母一樣,憑着這股氣,什麼都敢叫敢說。
將安走到前面擋住少騫,面對無爲真人行禮斟酌開口:“真人!前些日子聽聞這裡有一石壁可看見人的一生過往,我養母過世,心中思念,想來這再看看她的樣子。不知石壁是不是壞了,顯示了一些不屬於我的畫面,這些日子在南華大家都知我並不會法術。”
“至於塗公子,”將安看了一眼身後,避重就輕,“他就是在丹霞鎮與我一同被嗜心蛛母所傷的小狐狸,傷養好了來尋我下山玩,我曾與他在山下相處一月,他從不曾傷人害命一向遵守人間規矩。我知我們不該私自前來三省峰,還求各位真人寬恕。”
“妖就是妖,花言巧語,巧言令色。怎知你不是早早混入南華打探消息,乘着榴花盛會各派齊聚意圖召集同類想對人界不利。”率先出聲的竟是那日與少騫爭執的諸明蘭。
“退下,這裡豈是你這小輩開口的地方。無爲真人位居人界各派之首,自會秉公處理。”碧霄掌門喝退弟子,卻也不願給南華留餘地。她身爲女子自認樣樣不輸男兒,卻怎麼也爭不過南華的第一首位,偏生地上那小丫頭還是當日與明蘭爭吵之人,更是稱了心願,不肯手軟。
周邊之人亦紛紛附和,有真心認爲妖物必除的,也有想看熱鬧的。無爲還在沉吟,將安猜測是因爲重明的關係,那日大殿上他們看起來交情非常,只是不知道這是否足夠保住自己的命,但少騫怕是在劫難逃了。
果然無爲開口:“馮姑娘照出兩段人生,其中定有蹊蹺,先行關入水牢,待查明後再做定奪。至於你這小狐妖,既然來了就留在這吧!”廣袖一揮便封了兩人法術令門下弟子上前捉拿。
“不,那是……”人羣中晚了一步剛剛看清少騫模樣的積素聽到無爲的話驚慌開口,被玄澤禁口定在一旁,緊張的看着場中的少年。
晴天一個霹靂,憤怒的聲音雷鳴般響起,“誰敢傷我兒子!”天空撕裂出一道口子,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走出來,後面還跟着一個美婦,還有黑壓壓的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