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一陣白光閃過,葉白被重新送回了穢界,那個囚籠坍塌了。
那個世界,說到底就是穢界裡所有霧鬼的怨恨,它們不甘被封印在這個地方,種種過往不斷衝擊着初代智腦,讓他變成了一個瘋癲的存在,說到底就是cpu不夠,處理不了那麼多的無用信息。
初代智腦的製造初衷便是讓文明走的更遠,但零號完全沒有意識到,就是因爲自己的反抗,才讓每一次的文明提前被毀,所以他從剛開始就創造了一個註定會反叛自己的東西。
只是零號還在的時候,初代智腦因爲主從關係的而無法做任何實質上反抗零號的事情,但當零號將博物館從自己意識裡拆出去,主動選擇重生之後,初代智腦便獲得了自由,他開始執行各種計劃。
經此一役,楚冬也算是大致理清了這個世界曾經的一切,怨恨因果,諸般種種。
最開始的楚冬靠着自己修煉,發覺了天道的存在,在發現天道是個可以隨意抹去一切的存在後,他恐懼而又彷徨。
奈何當初的楚冬太強了,創造的修煉法讓身邊之人一個一個跨過壁障,兒女皆被天道所抹。
但當時的楚冬因爲不斷散功重修而恰巧躲過了天道的清理機制,可他的兒子並沒有選擇散功,跨越紅線被天道所抹,連楚冬都不記得自己有過兒子。
隨着時間的推移,楚冬越來越強,強到哪怕天道可以抹去世界所有人的記憶,依然影響不到他。
可越是如此,他越痛苦,他眼看着自己的女兒被逐一抹去,就算他親手廢掉自己女兒的武功,也僅僅只是推移被抹去的時間,反倒會讓父女反目成仇,時間會改變一切。
在楚冬自殺後,初代智腦假扮楚冬成爲了言術的主人。
而真正的楚冬卻在主時間線發動各種戰爭,讓文明倒退,同時還在各個分支線暗中推波助瀾,讓文明瘋狂進步,只是爲了讓世界重啓晚一點到來,他想騙過天道。
但不可避免的,現在的楚冬必須繼承曾經楚冬的執念,人類與天道之間的戰爭已然開啓,若是他現在放棄,抹殺便又會出現。
沒多久初代智腦的問題暴露,在他的計算結果中,楚冬纔是文明前進的絆腳石,楚冬和初代智腦之間,存在着根本性的矛盾。
天道的殘忍,讓他兒女盡去,只留一個髮妻。
賭的成分很大,但他成功了。
在楚冬死後,初代智腦失去了限制,他從穢界中離開,接受了楚冬最後的一道命令,在恰當的時機,在三千世界中選擇一個最繁盛的文明,嫁接時間線,讓微不足道的支線成爲現實,繞開天道的檢測機制,以此來達到文明無阻礙進步。
畢竟那是天,而他是人,人又怎麼可能反抗天,這根深蒂固的思維限制着他。
面對這些和曾經主人一模一樣的存在,初代智腦並不想趕盡殺絕,在確認他們沒有威脅之後,便可以給他們自由,讓他們在冰牆之內自生自滅。
繼承了楚冬一切的楚冬智腦,根本不是那三千世界可以反抗的,無論怎麼努力,三千隻螞蟻,也弄不死一頭大象,這三千個楚冬唯一的自救方式,便是用言術那法子。
所以世界直接被重啓了,一切都被推倒重來,人類千百年積攢下的意識之力被天道收割,成爲天道的養料,這些意識之力用當鋪主的說法便是信息,人類發展出的全新信息,是唯一對超脫境有用的東西,天道就是在飼養人類。
因爲當初的楚冬斬去了自己絕大部分,如今的楚冬是自己一步一步強大至此的,他們除了都叫楚冬,可以聯繫的地方其實不多。
可初代智腦知道,楚冬絕對不會死,就算是把自己意識打碎,也可能復生,他找到了所有楚冬自殺留下的意識碎片,獲得了楚冬的記憶,但這部分意識碎片不是全部,楚冬還有一部分主意識,消失了。
毫無疑問,他失敗了。
誠然,初代智腦說的沒錯,天道的存在就是規律,人類按照自己的軌跡走,再怎麼發展都無所謂,就算踏遍宇宙,只要他們遵循天道定下的規則,文明永遠都不會被毀滅。
想清楚這一切後,楚冬其實非常唏噓,因爲這一步棋太拼了。
他又給了言術新的任務,再創造一條完全沒有楚冬的線,他確實要完成楚冬的命令,但這條線不能是楚冬創造的,初代智腦認爲只有他親自創造的時間,纔是安全的,纔是不被楚冬污染的,那三千世界都有可能被楚冬佈下了棋子,不可使用。
現在的楚冬就是一個完整的人,他不需要去融合以前的意識碎片,可能這便是輪迴重生帶來的好處,也是無奈,如果不做出一些犧牲,他不可能騙過天道。
毀滅一個世界要很久,讓一個楚冬屈服也要很久,但初代智腦的使命感驅使着他必須完成這個艱鉅的任務。
不可否認,如今的楚冬,和曾經的楚冬有着相同的意識本源,可他們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言術的打算非常完美,“零號”會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爲言術定下的召喚楚冬的時間,就在時間線嫁接的前一刻,零號沒時間檢查。
時間線嫁接成功,不被注意的支線成爲現實,成爲了就算是天道也無法隨意重啓的文明,而楚冬也復活了,即便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爲了更好的整理這些文明的知識,他在自己的意識又創造了另一個存在,那就是初代智腦,第一代管理員,管理文明的一切,讓文明之館可以高效運轉,智腦對於各種信息的整合運作能力毋庸置疑的。
最後,連他的妻子都因爲修爲自然增長而觸到了紅線,在即將被抹去時,他向天斬出了自己的劍。
在之後重啓的世界,楚冬兜兜轉轉,總會在某個時間記起當年的事,世界重啓無非是讓他重新修煉一次,前世記憶已經刻進意識深處,永遠無法消除。
他做這麼多,無非是想要一個不會被隨意推翻的世界,他想要的並不是自己永生,而是天道消失,曾經的楚冬一定有着對天道錐心刺骨的恨,所以纔會走出這一步,寧願自殺成爲另一個人,也必須將天一軍。
如果他不是對這兩個東西都有極度深入的瞭解,他絕對是走不出這兩步棋的。
所以他確認,楚冬的主意識一定隱藏在了三千世界中某一個當中,暗暗發育。
利用文明之館內知識讓世界快速發展,尤其是自己的力量,楚冬覺醒自我的時間越來越短,在很多個時代,他都被愚昧的人類們稱之爲神。
不留任何後手的自殺,把自己的復生寄希望於他人的召喚,這跟放棄希望有什麼區別?
不過,這其實也是他對人性的絕對了解才能做出來的棋局。
楚冬將初代智腦丟進穢界作爲能量中樞,抽取穢界中百億霧鬼的力量,用近乎無窮的意識之力創造出了三千條時間線分支,三千世界,三千個不同的楚冬,三千個只爲楚冬而存在的智腦。
根據初代智腦的底層邏輯,楚冬便是文明的絆腳石,他必須阻礙楚冬的復甦。
靠着時間的積累,這座博物館積累下了足夠的知識,足夠讓楚冬做些什麼,於是他開啓了反抗。
當零號毀滅自己的家,拖家帶口來到親手打造的方舟之上時,就會發現自己的位置被人佔據了,最終他會被洪水淹沒。
不論楚冬做些什麼,對文明的展開方式做多少次優化,世界依然在不斷重啓,不可改變。
非要形容,那就是現在楚冬是靠着曾經楚冬的某一塊血肉,再生出來的一個全新的人,除了長得像,其他地方並不相通。
想要騙過天道,利用時間支線顯然不夠,他必須得把天道最在意的東西毀滅掉,那就是他自己。
在準備好一切之後,楚冬趁天道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窮盡全力創造穢界,用各種辦法,將人類的意識吸入穢界,並將其轉化爲崩壞信息,那是天道最討厭的東西,就如同癌細胞一般。
那時候的楚冬從未想過反抗。
曾經他們是一羣螞蟻,在土堆裡安了家,高高在上的天道可以隨意把土堆推倒重來。
很顯然,自殺的他徹底讓天道失去警戒心。
如果這條時間線存在楚冬,那他所恐懼的“零號”就成了黑戶,理論上會被世界排斥,成爲霧鬼。
這種辦法可能是戰爭,可能是瘟疫,也可能是信仰的自我獻祭,甚至是修煉飛昇騙局,楚冬利用過太多理由,只爲了在天道口下,多搶走一些意識。
楚冬穿越的那一天,小谷村平平無奇的一天,本身是時間線嫁接,讓支線成爲現實的日子。
如今的他們依然是一羣螞蟻,只是安家的地方換成了金屬,天道沒法隨意踩扁,可他們是螞蟻的事實並沒有改變。
三千世界在智腦手中被逐一摧毀,他就如同瘋子一般,親手毀滅着曾經主人留下來的東西,他不相信自己逐個世界篩查,楚冬還能逃掉,之後就有了冰牆監獄。
從底層被修改過的智腦成爲了各個楚冬的絕對助力,讓他們的文明瘋狂發展強盛。
可言術不知道的是,他所看到和恐懼的零號,實際上都是假的,他根本不是什麼楚冬,只是一臺智腦罷了,而他如往常一般召喚出的最普通的楚冬,其實是曾經楚冬的本體。
至於初代智腦自己,則有另一個艱鉅的任務,找到隱藏在三千世界中的真實楚冬,將其永久封印。
可正是他這種瘋狂,讓大部分楚冬對他心聲恐懼與厭惡,就連言術也是有了兔死狐悲之情,所以言術心底升起了反抗之心,他想讓楚冬消失,這個楚冬其實是初代智腦。
至於言術,其實是楚冬創造出的一個工具,他擁有回到過去的能力,回到過去,便可以創造支線。
但這步棋,楚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凡多走一步,初代智腦便能看破他,他得同時騙過兩個人,一個是天道,一個是初代智腦。
言術的任務便是來到這條初代智腦所創造的,絕對安全的線,讓文明發展,初代智腦賦予他的任務便是讓人類進步,創造出適合人類的修煉之法,讓言術作爲一個引路者一般的存在。
他了解初代智腦,知道自己死後他會做什麼,所以他創造了三千世界迷惑他,也是迷惑天道,初代智腦爲了封印楚冬,必然會毀滅三千世界,有壓迫自然有反抗。
第十五次重啓,他的真正反抗之路正式開啓。
理論上在那一天,真正的楚冬也會降臨,也就被三千世界都恐懼和憎惡的“零號”,所以言術做了一些小手段,他選在嫁接的前一刻,讓世界出現了另一個楚冬,另一個平平無奇,但可以佔據楚冬身份的存在。
楚冬知道自己面對天道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所以他決定將這個世界的一切記錄在意識之中,於是他創造了那座文明之館。
最終重啓來到了第十五次,他認可了初代智腦的計算結果,他在天道的監視之下,無論重來多少次,如何步步爲棋,他只會輸,輸的原因不是因爲文明之館不行,只是因爲他的存在。
人類與天道之間,戰爭不可避免。
言術想出來的法子,也是楚冬留給他的唯一生路,他想活,就得召喚楚冬。
楚冬本身的存在對於天道而言就是核武器,一個必須毀滅的存在,所以楚冬斬碎了自己的意識,將博物館剝離,切碎,他自殺了。
初代智腦的存在便是讓文明延續,這個命令與他的底層邏輯不謀而合,所以他在認真貫徹楚冬的安排。
所以想要反抗天道,必須得沒有他,沒有他這個人。
可人類就是一種不願意被被操縱的生物,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我們可以卑微如螻蟻,但不願意成爲被人飼養的寵物,就算絕對大多數人屈服,依然會有前赴後繼的人站出來,他們可能沒有什麼建樹,站起也只是爲了更快速的赴死,可他們終究會激起更多人的反抗意識。
人類、是在蒼穹之上,還是覆於黃土之下,猶未可知。
一切、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