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下午,王小沫終於如願以償來到了上海。
原來的房子雖然並沒有賣掉,但王忠泰也沒有奢侈地一直請人打理一套普通的房子,一家人來上海自然是沒有辦法住進去的。
王忠泰雖然在上海也購置了諸多房產,但基本上屬於投資類型,所以來到上海依然選擇酒店住宿。
要論名氣和檔次,安秀國際金融中心內的白玥酒店自然是商務洽談的首選,但是考慮到此次商議內容本身就是針對安秀建設,自然是沒有可能毫無顧忌地在白玥酒店見面,李察的助手孫寧爲王忠泰在白玥酒店對面的晨光四季酒店訂好了房間。
晨光四季酒店和世界著名的四季酒店集團並沒有關係,而是樂助投資旗下的一個酒店品牌,目前只在幾個一線城市擁有寥寥幾家五星級酒店。
樂助投資的總部依然設在上海,在去年錦華重樓建成以後,李察就將辦公室搬了進去。
安秀國際金融中心和錦華重樓遙遙相對,堪稱上海金融區的雙子樓,樂助投資和安秀國際同樣遙遙相對,只是沒有人把樂助投資和安秀國際聯繫在一起,並稱爲什麼,甚至根本就沒有相提並論的可能。
安秀國際就如同屹立多年,依然是上海第一高樓的安秀國際金融中心一樣,是一個威風凜凜的巨無霸,在無數風雨中強硬地一路前行,身形越發巨大,巨人的腳步讓追趕者無力企及。
儘管樂助投資已經有諸多引起業內矚目的大項目操作,但是在安秀國際面前依然只是個後起之秀。
至於安秀商社……安秀國際只是它龐大身軀的一顆心臟。
“忠泰,我想買下那棟樓。”站在落地窗前,夕陽落在江水上波光粼粼,巨大的輪船緩緩駛過,掀起一陣陣浪花,昏黃的光暈落在安秀國際金融中心巨大的身形上,投射下來的影子侵入了錦華重樓的太陽能電池牆。李察叼着一支雪茄,頗有些雄心勃勃地說道。
作爲一名職業經理人,從最開始的爲莎安娜工作的心態,漸漸地轉變成爲自己拼搏。李察這些年獲得的東西很多,卻越來越不在意自己的薪酬了。對於他來說,和老闆一起完成對安秀商社的吞噬,纔是他最大的心願。
當他剛剛來到中國,接受這個任務時,早早地就接觸過安秀商社並且對這個龐然大物的規模有所瞭解的李察,感覺很荒謬,覺得盡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至於完成這個任務李察是沒有想過的。
現在依然遙遠,但是絕非遙不可及,李察除了更加了解安秀商社,他也更加了解他的老闆莎安娜小姐所擁有的財富實力……莎安娜小姐背後還有一名神秘的導師,這是李察的終極信心所在。
王忠泰和李察學着玩過雪茄,但是終究放棄了,而且李芸也不許他抽菸,現在王忠泰只是拿着一杯紅酒,他很清楚李察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什麼。
王忠泰並不仇恨安秀商社,也不是十分理解樂助投資爲什麼從一開始就過分針對安秀商社,但是這麼多年的合作下來,把安秀商社作爲最大的競爭對手和潛在的超越目標,也是王忠泰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
想起了當年自己見過的那個女人,聽說她已經淡出了安秀商社的運營,王忠泰感覺有些遺憾。畢竟當年自己接過她的名片時,自己心中還是一片忐忑,而如今……自己有沒有資格像當初她邀請自己一樣邀請她?
倒不是說王忠泰對秦眉嫵有些什麼惦記,只是一份常人都有的衣錦還鄉的衍生而已,王忠泰已經過了那種向親朋好友家鄰炫耀自己事業的階段,但總有那麼一些人高高在上,讓人渴望對方無法再保持那種傲慢的姿態。
當初的秦眉嫵可以說是平易近人,可是王忠泰覺得,如果真的沒有俯瞰他人,何來的平易近人?
“荔枝園的翻修,有傳聞第一期工程就超過了二十億。如果你要收購安秀國際金融中心,那意味着安秀商社已經完全無法支撐下去,安秀國際徹底破產……連安秀商社背後的秦家和嚴家都要倒下了……我們必須做到這一步。”王忠泰沒有說下去了,他有一種非常荒唐的感覺,似乎自己依然一窮二白,有一種老農幻想皇帝也用金扁擔的感覺,他無法想象安秀商社背後的這兩個豪門到底擁有多少財富。
拉克希米·米塔爾花了七千萬英鎊就一舉創下世界上單座房屋交易額的最高記錄,王忠泰不知道荔枝園的翻修算不算翻修歷史上的最高紀錄……故宮從2002年到2008年的修繕費用加起來也不到八億。
“是不是有一種我們還是窮人的感覺?”王安笑着說道。秦眉嫵和王妃子離開中國以後,王安就極少再關注荔枝園,知曉荔枝園在翻修卻還是從莎安娜的郵件中得知,這讓王安多少有些心緒起伏。
荔枝園沉澱着王安太多的心血和寄託的情絲,這麼多年過去了,翻修是有必要的,但是花了這麼多錢下去翻修,下次自己再走進荔枝園,只怕也是一片陌生的感覺。
還好王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唐明的屍體被發現後,荔枝園的休整就是可以預知,理所當然會發生的事情,他只是沒有料到居然會是這樣一筆鉅額費用。
秦靖不可能捨得花這麼一大筆錢,那就只有可能是她了……她是放不下荔枝園,在爲迴歸荔枝園做準備嗎?
“確實有這種感覺。”李察拍着王安的肩膀,他已經瞭解到自己的老闆莎安娜有一個導師,而這個少年和莎安娜是同一個導師,這就意味着這個少年將擁有和老闆同樣顯赫的前途與未來。
“如果我們是真正的窮人,那這個世界就太美好了。”王忠泰走過去攬住兒子的肩膀,笑了笑,“對了,你說你要推薦一個什麼人給李察?”
“孫楊……他在2011年世錦賽上獲得了男子800米冠軍,1500米自由泳冠軍,我覺得他可能在2012年出成績。”王安說道。
“你指的是奧運會?”因爲上一個形象代言人的緣故,王忠泰比較關注體育賽事,對這個孫楊倒是有些印象,不過還是搖了搖頭,“運動員的事業很殘酷,如果他拿不到奧運冠軍,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商業價值。中國男子游泳隊還沒有在奧運會上拿過金牌。”
“你要相信你的兒子,我支持,孫楊是吧,我去了解下!”李察卻是毫不猶豫地說道,“如果他要是能夠在奧運會上拿到冠軍,絕對能夠超越劉翔!”
“還是等明年再說吧,我們不缺這個錢。”王忠泰很樂意李察對自己兒子的欣賞和支持,但是想想這應該還是外國人的天性,做事隨性的味道比較多,王忠泰卻更想穩重一些。要是簽下一個沒有拿到奧運冠軍的運動員,在公衆眼裡衆泰建設就是拿一個二流運動員當形象代言人,衆泰建設也成了二流企業。
“我就是提個建議……我覺得我們要拿下洋山港的項目,完全可以主打一下環保牌,拍孫楊在港口游泳的廣告……廣告牌的照片可以用孫楊和巨輪一起進港的創意,也很有衝擊力。”王安很清楚這些奧運明星對於地方政府官員的公關能力。
“這個倒是不錯。”王忠泰也不得不點頭了,不說孫楊能不能得奧運冠軍的問題,選這樣一位運動員來代言,還是真的非常適合目前公司的發展方向和策略需要。
“簡直太棒了!”李察的表情卻是誇張的多,驚喜地攬住王忠泰的肩膀,“真該讓公關部和市場部的那些蠢蛋來見識下你兒子的厲害,我告訴他們說這個創意出自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他們肯定不相信!那羣蠢蛋!”
“我經常去港口拍風景和大船,所以有了這個想法……好吧,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去找王小沫。”王安打了個哈欠說道。
“去吧,明天再過來。”王忠泰點了點頭。
第二天,樂助投資的副總裁張潤從新加坡趕回國內,提供了更多關於嚴雨閒出現在餘杭背後隱藏的東西。
王忠泰和李察的初步揣摩沒有錯,嚴雨閒確實是奔着洋山港而來,並且嚴雨閒在事前已經重組了安記國際港務集團,引入了和記黃埔公司,而新加坡國際港務集團擁有和記黃埔公司的港口百分之二十的股權。
也就是說,嚴雨閒實際上是要組織安秀港務,和記黃埔,新加坡國際港務集團三方的力量來爭奪洋山港。
這其中最讓人忌憚的是新加坡國際港務集團,這家簡稱PSA的公司是世界第二大的港口經營管理公司,它的前身是新加坡港務局,也就是說這是一家新加坡政府背景的公司。
有鑑於中國航運對新加坡港的需求,如果PSA能夠動用新加坡政府的力量來爭奪洋山港,提供一些交換條件,那麼能夠決定洋山港命運的就不再是浙江省了。
衆泰建設和樂助投資最大的助力卻是來自浙江省地方,但是如果涉及到國家層次的利益交換,衆泰建設和樂助投資卻是有些無力了。
形勢忽然嚴峻起來,樂助投資和衆泰建設的高層接到通知後,也不得不在週末趕來晨光四季酒店。
週六一整天,王安都在旁觀着,樂助投資和衆泰建設終究有些年輕,危機應對時難免有些手忙腳亂的表現。
就像王安有時候會看着莎安娜做出錯誤的投資而不糾正一樣,這時候王安反而沉默了,順風順水的樂助投資和衆泰建設需要一些壓力測試。
於是週日王安不再旁聽會議,選擇了和王小沫出門遊玩。
王小沫已經玩了週五一個晚上和週六一整天了,但是沒有弟弟陪伴在身邊,總是讓王小沫覺得不能盡興。
“我們今天回老家吧,好好打掃一下,以後來上海,就可以住家裡了!”王小沫突發奇想想做勤勞的好孩子了。
“又不是經常來,今天打掃了,下次還是要打掃,有什麼意義?”王安不想做這種浪費時間和體力的事情。
“我不想住酒店!我今天想讓酒店大堂的一隻鸚鵡學我吹哨子,服務員居然跑過來說我不要打擾其他客人,製造噪音!”王小沫大聲說道。
“他難道說錯了?”王安奇怪地問道,王小沫就是這種一個人玩就會覺得無聊的人。她找不到玩伴的時候,哪怕是隻動物她也要去招惹一下,就像以前小區裡的哈士奇和異國短毛貓都是她的好朋友。
“其他人都沒有來說我製造噪音,就他說,至少也要等到客人投訴纔來找我麻煩啊!”王小沫不滿意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王安懶得和她爭論了,“走吧,我陪你去。”
於是兩個人回到老家,讓王小沫非常高興的是,那隻哈士奇和異國短毛貓依然在,只是五年過去了,它們明顯老了。這讓王小沫又有些傷感,不過它們都還健康,王小沫決定以後經常來看它們。
哈士奇居然還認識王小沫,輕輕地咬了咬王小沫的手掌,那隻異國短毛貓卻反應遲鈍,眯着眼睛打盹,王小沫去摸它的腦袋時才喵喵了兩聲。
家裡並不怎麼髒,只是積累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因爲這裡並不是五年來一直沒有打掃過衛生。
饒是如此,兩個人依然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飯,準備下午接着幹,但是王小沫決定先休息一會兒,跑到街對面的一個美容中心做按摩午睡。
“喊着要來打掃衛生,偷懶倒是光明正大得很啊。”美容中心只接待女賓,王小沫經常跟着李芸去,自然是輕車熟路。王安可去不了,也不打算去,王小沫只在胡鬧的時候精力和體力充足,王安當然不會像她那樣。
王安繼續忙碌着,心想着如果再回到上海上學,估計家裡也會換房子住了,這個地方只怕真的沒有再住進來的機會了。
想想在這裡渡過的日子,還是有些懷念,王安一邊想着,很快就將剩餘的活做完。
來到客廳,王安發現電話機的一個紅燈亮着,走過去看了看,原來是自己去廚房忙活的時候有一個未接來電。
電話號碼有些眼熟,王安想了想,記起了這個電話號碼的號段應該是屬於承志幼兒園的。
承志幼兒園怎麼還會打電話過來?王安奇怪地回撥了過去。
“咦……你好?”
“是趙園長嗎?”王安倒是聽出了聲音。
“啊……王少你真的在家啊,真是沒有想到啊……打過幾次沒有人接,今天怎麼就打過來了,真是巧了……”
王安和趙園長聊着,聊了一陣子後,她也沒說有什麼事,只讓王安有時間來承志幼兒園看看。
承志幼兒園的福利待遇相當好,趙園長這麼多年依然在原來的崗位上不奇怪。王安甚至可以肯定,很多當年的老師也依然會在,想了想,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那些小阿姨只怕都已經是成熟的婦人了。
想到這裡,王安看了看時間,也懶得去叫王小沫,自己打車去了承志幼兒園。
承志幼兒園依然是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開園,即使是週日,沒有時間照顧孩子的父母依然不少。王安來到幼兒園前,發現和自己八年前來到這裡時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多了無處不在的喜羊羊和灰太狼。
王安在門衛處登記,給趙園長打電話,辦公室裡卻沒有人接了,門衛也沒有非得讓王安等着聯繫上趙園長來領人,放了他進去。
走進幼兒園,王安又發現了一個變化,原來幼兒園多了一面簽名牆,上邊留了許多名字,有幾個甚至是王安有些印象的同班同學。
有些字體潦草,有些字體端正,卻再也不會像當初那般歪歪斜斜,七拼八湊地勉強像一個字了,王安伸出手指,簽名牆在指尖摩挲過的感覺澀澀的,王安伸手就去拿簽名筆,想要寫下自己的名字。
手指微涼,是觸碰到肌膚的感覺,王安轉過頭來,看到了一位美麗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