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司機讓王安和李芸去吃飯,李芸覺得對方雖然沒有要求也沒有擔心自己不負責任地離開,但是自己還是不要製造出這種嫌疑的好,於是讓司機去訂了餐送過來。
李芸自己沒有心思吃,王安還是被趕着去吃了,王安拗不過她,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覺得他一頓飯沒吃就會餓死,這個人他叫她“媽媽”。
王安吃完飯,正想着勸李芸也去吃點,不要爲璋慕莨的胡鬧太費心思。
這時候璋琳卻走了出來,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憂,李芸倒是站了起來。
“已經檢查完了。”說了這句話,璋琳就轉身往裡走,似乎只是來接人。
王安和李芸走在璋琳身後。
“現在沒有什麼問題,但是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王安正琢磨着了,不由得驚詫莫名,難道澹臺靜診斷錯誤,璋慕莨真的是暫時性失憶?
不對,王安皺了皺眉頭,相比較起璋琳,王安更加相信澹臺靜,澹臺靜不可能在這種問題上犯錯……至少王安還沒有見過澹臺靜的判斷性失誤。
王安看不到璋琳的表情,只能觀察着她的腳步和背影,總覺得她的腳步和姿態中雖然保持着一種中年女人的優雅,但是雙手隨意地插在兜裡……這和最開始自己見到璋琳時並不一樣,璋琳剛剛出現時,她的雙手自然下垂,沒有什麼細微的動作,這是璋琳最開始知道璋慕莨情況的緊張狀態,那麼她放鬆下來時作爲參考的標準動作是什麼?
會是現在嗎?王安沒有見過璋琳放鬆時的姿態是什麼樣子的,於是王安落後一步,看着身邊走過去一個較瘦一個較胖的小護士,朝着較胖的小護士招了招手,微微笑着問道:“美女,問你個事。”
“你問。”小護士笑着問道。
“我不小心碰到了人,是璋院長檢查的,璋院長說沒事……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安慰我,還是真的沒事……所以我想分析下,她緊張的時候好像是雙手自然下垂的,那麼她平常真正輕鬆的時候走路是什麼樣子?”很多時候,這種聽上去有些奇怪的話題,其實直接詢問是沒有什麼關係的,真正心思細密而考究細緻的人,反而會在某些時候刻意地讓自己的言行顯得簡單直接,而不是任何時候都周密謹慎。
“噗……”小護士忍不住笑了起來,“瞧你神神叨叨的,不信璋院長的話,難道還想分析出來?你是心理分析師嗎?我跟你說,璋院長緊張的時候是雙手自然下垂,她平常走路也是那樣。”
“哦,那好,謝謝你了。”王安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放下心來地說道。
璋琳停下腳步看王安爲什麼沒有跟上來,王安告別小護士,迅速跟了上去。如果璋琳緊張和輕鬆的時候都是雙手自然下垂,其實並不能說明她的心思不會通過動作渲染,更能說明她現在的心態。
如果璋慕莨真的沒事,那麼璋琳應該是雙手自然下垂的,可是她現在放在兜裡,那就是要表達一種心情。
一般人會在獨自一人行走時,無聊時,氣氛比較靜謐時,又或者很無奈時雙手插在兜裡走路,璋琳是哪一種?
王安可以肯定,絕對是因爲無奈,璋琳知道璋慕莨沒事,但是璋慕莨卻讓她配合做一些璋琳覺得很荒唐的事情……璋琳最後卻又答應了,所以她無奈,所以她不願意和李芸詳細多說璋慕莨的情況,所以她走路雙手插在兜裡,放下心來卻又覺得自己在做無聊的事情。
得出結果,王安和李芸已經跟在璋琳身後,來到了一棟小樓前。
餘杭畢竟是縣城,醫療條件不可能太好,但平常還是會接待一些縣委縣政府領導,所以自然準備着提供更優越條件的套房。
璋慕莨就住在一個單獨的套房裡,一個人佔一個病牀。前邊的住院部卻還有爲牀位而焦頭爛額的病人家屬,只是璋慕莨不住在這裡,這裡空着也不可能讓給普通病人……現實就是如此,王安也不會去責怪璋慕莨胡鬧以至於讓真正的病人沒有牀位。
璋慕莨已經換了條紋的病號服,簇新的……如果是小莨小朋友大概是不會要求新病號服的,只有璋慕莨大小姐纔會。
她額頭上的傷口已經重新處理包紮,她靠在牀頭,瞪大着眼睛看王安和李芸,一副又忘記了他們是誰的樣子。
“小莨在失憶前最後一個見到的人是誰?”璋琳回過頭來問道。
“是我。”王安說道,這不廢話嗎,這還用問,不過璋慕莨失憶了?王安冷眼旁觀這對錶姐妹做戲。
“是這樣的,小莨暫時失憶了,她需要住院觀察幾天……雖然她肯定能夠恢復,但是時間可長可短,作爲她的表姐,我決定代表璋家不追究你們的責任。”璋琳嚴肅地對李芸說道。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李芸連忙說道,一般這種事情追究責任什麼的李芸其實不怕,無非就是賠錢,能怎麼樣?可是這事涉及到班主任和學生,李芸可不想讓兒子在學校裡有什麼麻煩。
“這事通知璋家了嗎?你能做主?”王安沒好氣地說道,這算是璋家的傳統嗎?璋慕莨可以篡改學生的答案,璋琳也可以這樣亂來,這也太沒有職業素養了吧。
“難道你希望我們追究你的責任?”璋琳眉頭一皺地說道。
“不是……小孩子不會說話。”李芸連忙說道。
“嗯。”璋琳點了點頭,沒有追究的意思,接着說道:“小莨在醫院裡觀察,她恢復的時間快慢,取決於重新激活腦部的記憶區域……所以這還是需要你們配合的。”
“好,需要怎麼樣配合,你儘管說。”李芸毫不猶豫地說,配合?一般不就是要錢之類的嗎?自己家裡別的沒有,錢不缺,只要你們不找兒子麻煩就行。
王安看了一眼坐在牀上眼睛轉來轉去的璋慕莨,看了她一眼,她就瞪大着眼睛和他對視。
“你兒子是她最後見到的人,所以每天讓你兒子來看看她,陪她玩,有助於幫助她恢復,刺激她回想。”璋琳忍不住回頭瞟了一眼璋慕莨,然後又扭頭,慎重其事認真嚴肅。
“這個……孩子要上學……”李芸覺得有些麻煩。
“能耽誤幾天?難道這點小事都不願意配合?”璋琳提高聲音說道。
“媽……沒事的,我早上來一趟,中午來一趟,下午再來一趟,讓司機送就是了,也不耽誤學習。”王安對李芸說道,先應付過去再說,他知道這種事情自己是一次也不需要做的。
“那好吧。”李芸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
璋琳鬆了一口氣,“我先走了,你們沒事也可以走了。”
看着璋琳離開,王安又瞅了一眼璋慕莨,李芸壓低聲音道:“我們這就走?你不覺得璋家人太好說話了嗎?”
出了這種事,無論如何也不算小事,璋慕莨的老公沒有出現,父母長輩沒有到場,就一個表姐就這麼決定完事了?璋家再怎麼明事理,也不至於是這樣啊!
“沒關係,他們大概是打算等璋老師恢復過來了,再來討論這個事情吧。畢竟現在還是需要我來配合的,他們現在找我麻煩也不合適。”王安寬慰着李芸說道。
李芸想想也是,還是兒子想的清楚明白。
“媽,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就再陪陪璋老師。”王安攬着李芸的胳膊說道。
“一會他們要是來人了,找你麻煩怎麼辦?”李芸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們找我麻煩幹什麼?就像你在乎你的寶貝兒子,他們就不在乎璋老師?怎麼說也得讓我順利配合着治療啊。”王安笑着解釋。
李芸這才放下心來,囑咐他一會打電話讓司機來接人,這才和司機一起離開了醫院。
王安送了李芸離開,然後回到了病房,璋慕莨正坐在病牀上擺弄手機,看到王安走進來,連忙把手機收了起來,她顯然沒有想到他這就回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