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要失去後才懂得珍惜,事實上這句話根本就是一個難以證明的僞命題。
不懂得珍惜就是不懂得珍惜,就算是失去了,也依然不懂得珍惜。所產生的那種悔恨的感覺,僅僅只是悔恨而已,如果可以失而復得,絕大多數人在短暫的小心翼翼之後,大抵會恢復如初,甚至懷念起失去的日子。
要麼從來就懂得珍惜,如果非得要失去了才能學會珍惜,這種珍惜毫無意義。所以許多女人或者男人通過離開自己珍惜的那個人的手段,提醒對方自己的重要,其實是一種非常愚蠢的做法。
王安就是這麼認爲的。
對於現在的很多人來說,當王安死去了,理所當然的他的那些缺點,遭人嫉恨的東西就會被慢慢遺忘,而他帶給人們的好處卻依然在持續,所以懷念他是理所當然的。
無論在前一刻是懷着歉疚,思念,激動,又或者是期盼和憧憬的心情,在下一刻真正意識到王安忽然再次出現時,那種歉疚,思念,激動,期盼和憧憬,頓時如同被陽光照射的霧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就是現實,絕大多數人的神情都變得怪異而略顯扭曲。
整個酒宴寂靜而又躁動,許許多多情緒交織在一起,無數心機迅速計算着,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力量,壓迫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嚴雨閒在被層層保護後,懸着的心終於沉靜下來,只是驅散了些許驚駭,他卻更加的不愉快起來。
他一直在看着秦眉嫵,她朝着屏幕張開雙臂,彷彿等着他來抱她,或者要撲過去抓住他,使勁踮着腳尖卻又無可奈何。她終究不會飛,而那個男人卻也沒有辦法從屏幕中飛出來。她因爲觸碰不到他而焦躁不安,猶如看到父母叼着蟲子飛了回來,張着嘴嗷嗷待哺的小雀兒。
“安……安……安……”
她的聲音嘶啞的猶如聲帶被磨砂紙重重地劃過一樣,哽咽着只能發出這單一的音調。嚴雨閒知道這個“安”字後連接着的是“哥哥”兩個字,嚴雨閒心裡的妒忌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當自己和王安,秦靖在學校裡遇到她時,她也總是這樣張開雙臂,欣喜地喊着“安哥哥”,然後就撲了過來。
有時候王安會把她舉起來,有時候王安會惡作劇地避開她,讓她摔上一跤,然後自討苦吃地再費勁地哄她開心。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天真的小女孩如今已經成長的多了許多嚴雨閒都覺得陌生的東西,然而這一刻嚴雨閒忽然覺得,秦眉嫵心裡的某些東西或者從來就沒有變過,自己的等待簡直愚不可及。
嚴雨閒莫名地憤怒起來,他覺得秦眉嫵一面給予他希望,其實卻從來不曾對他給予希望。
一絲冷漠的快意從嚴雨閒心底裡萌生出來,無論秦眉嫵現在如何,她馬上就會意識到她的安哥哥永遠不會回到她身邊。
那冰冷的屍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容貌,緊閉着的雙眼,還有嘴角怪異的幅度……那是肌肉失去血液後的痙攣,嚴雨閒知道真正的王安死的不能再死。
嚴雨閒擔心的是,他一直沒有放鬆警惕,王安不會在臨死前開一個玩笑,只是爲了嚇唬嚇唬他們,既然王安說有人會爲他報仇,那就絕對有!
上一次,這一次的事情再次證明了那個復仇者的存在,秦靖不相信,但是嚴雨閒相信。
“夫人……有人侵入了我們的監控系統,這不是真實的視頻直播……這是合成的。”林之言並沒有遲疑,依然堅持着指揮那些遲疑的保鏢,“馬上把視頻源找出來!”
“林叔,是合成的?”秦靖鬆了一口氣地說道,雖然他已經認定了王安不可能死而復活,但是得到林之言的肯定還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如果王安沒有死……這個念頭讓秦靖打了個冷顫,王安可不是秦眉嫵。
“肯定是合成的,聲音雖然盡力模仿他的語氣,但是每一個字之間都有不明顯的停頓,正常人不會這麼說話,而且嘴型和聲音並不完全同步。”林之言冷靜地分析着,“尤其是王安穿的這身衣服,是他1999年參加世界產業領袖大會演講時穿的。他不可能在時隔多年後重新出現,還穿着同樣的衣服,襯衣和領帶。”
“林叔……這你都記得!”秦靖驚訝而微微帶着喜悅。
林之言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沉着臉點了點頭,盯着前方的屏幕,臉色陰沉如水,彷彿要看到屏幕後方搗亂的傢伙。看來是真的有不止不相信王安是自殺,還打算自作主張要把真相公佈出來的白癡在這裡胡鬧。
“不可能……安哥哥沒有死……我不相信你們……”秦眉嫵退後幾步,眼神中充滿着驚疑和憤怒,“你們都在騙我……安哥哥沒有死的,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秦靖伸手想抓住秦眉嫵,秦眉嫵卻打開了他的手,衝到了酒宴中央,繞了一圈,環視着頭頂四周,大喊起來:“安哥哥……安哥哥……”
視頻已經嘎然而止,不知道是隻有這麼長,又或者是被保安們阻止了。
現場的人終於稍稍回過神來,從那一瞬間的衝擊中清醒。林之言的聲音不小,很快就傳播開來,有人失望,有人慶幸,更多人茫然,不知道如果王安真的沒有死,會是一陣什麼樣的滔天巨浪。
“你瘋了是不?”
一個挽着長髮的貴婦人慢慢走了過來,聲音不大,卻帶着明顯的輕蔑和訓斥之意。
“媽,你怎麼來了?”嚴雨閒頭痛而擔心,現在還不知道什麼人在暗處覬覦,如果出現什麼混亂,那可怎麼辦?荔枝園有着層層保護,周全的安保系統,可是那又怎麼樣,照樣被人入侵了……而且荔枝園的人肯定優先保護秦眉嫵和秦靖,自己現在帶的幾個人可真不夠保護自己和她的。
“我來讓她清醒清醒!”說完,秦楠擡起手就往秦眉嫵的臉上扇了過去。
“夫人!”
林之言一伸手,毫不猶豫地抓住了秦楠的手臂,面無表情地說道:“請不要這麼做。”
“你……”秦楠回過頭來,發現是林之言,胸口起伏着,哼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秦靖,重重地甩開了林之言抓住他的手。
只要秦楠不再試圖扇秦眉嫵耳光,林之言自然不會抓着她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