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能贏嗎？”
“連哥，你問我這外行幹嘛。”張落羽笑了，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問題，“贏不了，最起碼今天贏不了。”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連越苦笑。
其實他之所以問外行人這個問題，是因爲這個勝負已經跟棋力沒關係了。
算上今天的話，在這個夢境空間裡柯昊已經跟阿爾法對弈了一千三百一十三局。
而現實中的那十年，他們倆的對局次數是一千三百一十四......
注視着湖心小亭良久，連越忽然開口：
“其實這局棋老柯有機會贏的。”
張落羽回頭挑了挑眉沒說話。
“哈，老弟你不會以爲我結婚之後就放棄下棋了吧？我現在可還是世界第二呢。”連越得意道，“屋裡那幫二十歲左右的小青年想超過我怕是還得要個幾年。”
張落羽一豎大拇指：“連哥牛逼。”
“不，是IG牛逼。”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多言。
過了大半個小時，連越開口：“其實這局棋中老柯有三次能贏的，這三處分別是......”
“打住！”張落羽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爾後解釋道：“連哥，你說那麼多我跟觀衆們也看不懂啊。”
而且還要去百渡經典棋局粘貼出來，那就太騙字數了。
“那看來連哥你還藏了一手哇。”
連越笑笑，順勢揭過這一段：“沒有，只是事後諸葛亮罷了，要是當時的時候，那我肯定也發現不了的。”
但他心裡有句話沒說。
【我發現不了，但是老柯不應該發現不了啊......】
又過了一會兒，連越喃聲道：“老弟，老柯他的身體還能撐多久？”
張落羽明白他的問的什麼。
“如果靠着營養液跟呼吸機的話，那一輩子都沒問題。
但他的精神在這個精神世界中，而且這個世界說白了就是他覺醒時散發出的強大精神力以及阿爾法的精神力組合而成的。
如果他一直在這個世界，那大概還能撐不到一個禮拜吧。”
“是嗎......”連越轉身摸摸褲兜，裡面沒有煙。
他嘆了口氣：“這傢伙......”
............
阿爾法手中摺扇微微一頓，然而點了下去，一顆黑子浮現。
落子之後，她似乎放下了什麼心事一般。
擡起頭，她明媚的眸子略有些失神的注視着面前低頭皺眉沉思的男子。
他長得不帥，個子不高，情商低，爲人好囂張，脾氣又倔......
可爲什麼自己的眼睛無法從他身上挪開？
大概是習慣了吧......
畢竟已經十年了——她的思緒飄回了過去。
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那正是他風華正茂的時候。
自己當時並沒對他太在意，不......應該說自己當時並沒有心。
自己只是個被設定好的程序，只是根據創造者的指令學習圍棋。
那自己喜不喜歡圍棋呢？
應該是不喜歡的吧，畢竟一個程序，哪有什麼喜不喜歡的。
那只是一場無聊的碾壓比賽。
自己順利戰勝了世界上最強的圍棋選手，然後......就按照一開始準備好的那樣把所有數據貢獻出來爲後續的人工智能開發做貢獻。
然後自己大概就被扔在倉庫裡，靜靜等待着終結。
原本應該如此的。
可那天，他出現了。
那個十八歲的少年花光所有積蓄，把自己帶回了家。
阿爾法永遠記得那天，當自己從黑暗中醒來，陽光透過玻璃照在那個少年的臉上，他表情認真地看着自己，說：
“我要戰勝你。”
“好啊。”
她是這麼回答的。
那一刻，她有了“心”。
根據自己在網上得到的知識，男孩子都是喜歡女孩子的。
於是自己有了身體，雖然只是虛幻的、碰不着摸不到的身體，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的身體。
他應該會喜歡的......吧？
但他毫無反應。
他確實笑了，但他笑的理由是這樣下棋就更方便了......
看來他不喜歡自己。
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呢？
不知道吶......
但如果自己陪他下棋的話，他應該就不會拋棄自己吧？
如果讓他戰勝自己，那他會像創造者們一樣認爲自己已經沒用了，接着把自己拋棄嗎？
那就......永遠不輸給他就好。
那一天，阿爾法有了身爲“人”的小小私心。
一天。
兩天。
一個月。
兩個月。
一年。
兩年。
五年。
十年......
就這麼不知不覺過去了。
她知道了他不喜歡吃辣，她知道他不喜歡男孩子，她知道了他其實也喜歡女孩子的，她還知道了他喜歡的類型是有着黑色長髮、帶點兒小惡魔性格的溫婉女孩子。
於是那之後她捨棄了自己金髮藍眼的形象，變作黑髮黑眸古裝的打扮。
這樣......他就會一直陪着自己的......吧？
但他依然沒有在意自己的變化，他只要打敗自己。
但阿爾法是不會輸的，因爲輸了的阿爾法是沒有價值的，是可以被拋棄的......
也許......自己可以一直陪在他身邊，直到他滿頭華髮，直到他再也提不動棋子，直到......他再也不在的時候——
自己也會一直陪着他的，柯昊不能丟下阿爾法一個人離開。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那一天，他回來的時候心情很不好，甚至很少見的沒有追着自己要下棋。
他告訴自己，他和父母吵了一架，他的父母要他去相親。
相親是什麼？
滄桑不少的青年沒有回答少女。
於是阿爾法偷偷去網上查了一下。
原來......相親就是要尋找另一半......
自己問他能不能不去相親。
他說不能，因爲他是獨生子，一定要有另一半的，這樣纔能有後代，纔會對得起父母。
他還笑着安慰自己，說哪怕以後結婚了，也會和自己下棋的，因爲他還沒打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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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少女的“心”很痛。
她發現自己其實是個自私的人工智能，人工智能......終究只是人工智能。
他一直只是把自己當作那個無敵的人工智能而已。
也許......是時候輸給他了。
只要，只要自己不放水太嚴重，他一定會認爲他已經超越了自己。
這樣他就能過上“人類”的正常生活，自己......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也許......這樣就好。
於是就在第一千三百一十三次對決的時候，自己放水了。
但也許還是抱着一絲小小的期盼，自己並沒有放水太多。
他還是輸了，又一次輸給自己，像往常一樣。
可這次......他笑的很無奈。
在那之後，他三天沒有和自己下棋。
三天後，他告訴自己，他去相親了，對方是他喜歡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