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校園裡響起一陣又一陣清掃道路的聲音。起個大早的保潔阿姨,耐心而勤快地掃着落葉與積水。
“absorb,吸收。absorbing,十分有吸引力,精彩的…”
自修室所在的教學樓,它的附近,一些早讀的學生並非急於進入教室,他們手捧着各色的英語單詞本,繞着,或站着,背誦,或朗誦着英文。
每背過一個單詞,便擡起胳膊,把手心或握或抓的早餐送進嘴裡,咀嚼的同時含糊其辭地重複幾遍。
而另一些,則魚貫而入,涌進自修室裡,儘管臉上或多或少殘留着一絲的睏意,哪怕洗臉洗頭都無法衰減,仍然強自打起精神,哈了口氣,打開書的同時眨眨眼,繼續往學海之路走。
“雅莉,有消息了嗎?”
林微琴不着急進入教室,她單獨拉着黃雅莉,把她拽到走廊另一處的樓梯口,從窗中狹窄的視野望着鮮綠的草地。
“微琴,你也太急了吧,我昨天才剛剛通了電話。”
黃雅莉甩了甩給抓得發疼的手腕,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充滿着幽怨。
林微琴嘆了口氣,身子向前一傾,毫不在意自己光潔無暇的玉臂抵在滿是灰塵的窗臺上,手貼在桃紅的臉腮托着側歪的頭。
她看起來漫不經心,眼睛遊移地看了看草叢裡點點的白色、紅色、黃色的野花,嘴上帶着淡淡的抑鬱與無奈。
“得有多久啊?謝蓉姐她昨天一天不上線,我現在人都快煩死了。”
黃雅莉伸手,輕輕掐了掐林微琴粉嫩玉琢的臉,“煩什麼,不就多耐心等幾天嗎,怎麼,你還怕他跑了不成?”
噔噔。
突然間,從教室的後門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大,離她們越來越近,像着一輛脫軌朝向她們駛來的火車,引得她們回眸一看。
“怎麼了,汐汐,你不是進去複習嗎,跑出來幹嘛?”
林微琴注意到胡汐睜大着眼,神情慌張,心頭沒來由地一緊,直覺告訴她,肯定跟離三這個人有關係。
她又驚又疑道:“發生了什麼事?”
“微琴,雅莉,你們這兩天記掛的那個人,那個人,他不見了。”
胡汐語速飛快,語氣誇張。
“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位置上的書、行李統統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
黃雅莉一怔,瞬即轉過頭,跟同樣露出不可思議臉色的林微琴面面相對,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頓時生出一種猜疑,不會是自己讓人調出檔案的事,已經泄漏讓他知道了?
林微琴緊皺着眉,脫口而出:“雅莉,會不會是…”
“不會!”
黃雅莉乾脆果斷地否定,她內心篤定不會走漏風聲,爲她辦事情的可是自己的親舅舅,怎麼可能會不幫親,還賣侄女!
“應該是他自己走了。”黃雅莉冷靜地分析,“微琴,你記不記得,就你討厭的‘掉書袋’,他搬位置的時候,跟那個李三的對話?”
對話?
林微琴一經提醒,立刻恍然大悟,她連連點頭:“對,沒錯,他是說過,過段時間他就要走。難不成…難不成他等的就是昨天那兩個人給他送的東西?”
黃雅莉點點頭:“很有可能,尤其是第一個,我那時候看胡汐提的那個賀真,好像從褲子口袋裡取出的是一串鑰匙。”
“他…他人不見了,你們還要查他嗎?”胡汐左看看林微琴,右看看黃雅莉,心想着索性不要查了,萬一牽扯出一個神秘背景保密級別高的高幹子弟,那她們三個可有嘴說不清。
“幹嘛不查,當然查。”林微琴雙手叉腰,橫了橫秀眉,認真而倔強。
“對,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他人現在走了找不到,下學期照樣得上課,查到他具體的情況,到時候找上門還怕找不到!”
黃雅莉說着,嘴脣揚起的弧笑越來越冷,她的眼睛裡閃爍着一絲仇恨的光,彷彿離三跟她跟林微琴沒有關係,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兒子,也要將它生吞活剝。
她捏了捏拳頭,骨頭咯嘣地響,說道:“那時,就是有仇報仇,讓她明白什麼是‘小人’和‘女子’!”
胡汐見狀,不禁打了個冷顫,訕笑道:“好啦,好啦,那就這麼決定,至於現在,微琴,雅莉,你們看要不要進教室複習?”
林微琴說道:“嗯,當然,不能因爲一個人破壞了我們的考研計劃,拖延進度。”
“那好。”
胡汐揚起手臂,一手抓着黃雅莉的手,一手抓住林微琴的手,親暱地左右瞅了眼:“走吧,複習,努力都考上江浙大學。”
話音落,她拉拽着兩位以大姐照顧自己的閨蜜,活脫脫一副小孩子拉父母一般,一家三口進入教室。
“等等,我再去黑板上寫一句話。”
胡汐收回手,又興沖沖地事區一根粉筆,打算在前幾天寫的地方,再補充一句。
“呀!”
忽然,她輕掩住嘴,不自禁地驚呼了聲,頃刻間激起了林微琴兩人的興趣,尤其是當看見人宛如一塊雷劈的焦黑的木頭,傻站在黑板前。
“怎麼了,汐汐?”
黃雅莉驚疑地瞥了眼,隨即順着她眼睛的方向看去,角落裡一短一長,一上一下的話映入她的眼簾,從字跡上,乍一眼,第一句必定胡汐的,可第二句,這筆跡,她在陌生中隱隱覺得熟悉。
陡然,記憶的碎片反射出一道光,從鬧鐘閃現而過,她張着嘴巴,小聲嘀咕道:“不會吧,難道是他?”
“他?”
胡汐反應迅速,問道:“誰?”
林微琴同時看向黃雅莉,一時間,她挑挑眉,不無驚訝道:“你說的人是他!”
一瞬間,三個站在黑板前的女人,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座位已經是空落落的牆角落。
……
阿嚏!
離三打了個噴嚏,他摸了摸鼻子,看來不能再熬夜了,大夏天的晚上涼,身體一弱得了感冒就得不償失了。
他心想着,繼續忙活手上的活,捆綁着被褥枕頭。
“離三兄弟,你收拾被褥幹啥?”李土根側躺在牀上,他的視線從武俠小說移開。“你這是去哪?”
“忙活一件事,出去一段時間。”離三回答道。
“忙活就忙活,你收拾被褥幹甚!”
李土根一個翻身,把書扔到牀頭,把腳伸進鞋裡,不穿上當拖鞋,趿拉趿拉地湊過來。
“你不打算呆在這兒咧?”他緊張道。
離三瞥了眼他,擡頭又看見上鋪露出頭的馬開合,哭笑不得道:“誰說我要走?”
“那你捲鋪蓋幹啥!”李土根索性坐在被褥上不挪開。
“有人託我搞辦事,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蠻要緊的,我得住在那裡。”離三不說破,含糊道。
“莫非你是找到甚麼短工了?”李天甲眯着眼,坐在對面,他手裡夾着一支菸,煙霧冉冉。
勉強是吧,離三心想,點點頭。
李土根鬆了口氣道:“那你就說打短工嘛,好玩意,可把額嚇得,還以爲你要單飛,跑外世界闖蕩,不要眼下的工作哩。”
“行,你去吧,哪天如果挪窩換另一個工地,你又趕不回來,我讓土子、開合給你站着一個。”
李天甲性子寬厚,通融道:“不過記得早點回來,別到時候動工前點名不見你人,因小失大,讓別人佔了你的活。”
離三咧嘴笑說:“放心,四哥,我心裡有數。”
“你這小子。”
李天甲搖着頭,笑罵道:“別嫌四哥嘮叨,你這活兒眼下不比外面一般的差,工地多少人眼巴巴地瞅着呢,聽四哥一句,不是有好前程的話,別急忙走。”
“哎!”
離三答應了一聲,轉向半信半疑的李土根。
“土子,楞着幹嘛,趕緊起,我收拾完就得走,不能耽誤工夫。”
李土根琢磨不清狀況,他疑惑道:“離三兄弟,你不是讀書嘛,咋又打短工,你到哪裡打的短工,啥樣的,可別騙咧。”
“保密。”
離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等我回來,請你們喝酒。”
李土根不是小氣人,不管是離三得了獎金,還是清閒的美差,一點兒不妒忌,始終覺得正常,誰讓人是離三呢!
“成,額非喝盡興了不可。”李土根樂呵呵道。
離三捶了一下他胸口,提起被褥和裝一口箱的材料,再跟李天甲他們打了聲招呼,走了出去。身後面,馬開合跟着他,雙手放在背後,一語不發。
等走到了三輪車旁,馬開合問道:“東西全帶齊了?”
離三看了眼三輪車,清點了一番以後,一面把被褥、箱子放進去,一面說:“差不多了。”
“我什麼時候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