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芒站立不安了良久,兩眼巴巴地四處張望,終於盼星星盼月亮,把罩着自己的靠山,軍爺的嫡系虎哥等來。
只見這位光頭大耳的虎哥,面紅耳熱,步伐混亂,搖晃晃、醉醺醺地從馬路橫穿而過,一面走,一面打着飽嗝。想都不必想,劉芒一下便猜準虎哥剛剛從自己的姘頭那裡活動出來,眼瞅衣衫不整,上身的襯衫釦子一排有三四個沒扣,袒胸露乳,胸膛上的爪痕若隱若現,臉頰上的脣印清晰可見。
“虎哥!”劉芒如見救命稻草般,彎曲伏低的腰桿瞬間挺直,有了主心骨自是不一樣。
“他嗎的,怎麼搞的,收倆個學生的帳墨跡成這樣,孃的!”
虎哥儘管一頓飯喝了一斤老白乾,神智依然清楚,他劈頭蓋臉罵道:“不就是兩個孩子的錢,有啥難收的,有啥可怕的,還讓人給熊了,丟不丟人,害不害臊!”
劉芒辯解道:“大哥,熊人可是個能人。呶,你瞧那邊,常德子他們一工夫給撂倒了仨……”
“仨咋咧,你們十多個還打不過他一個?扯淡吧!”
虎哥一揮手臂,滿不在乎又滿是憤怒道:“老實說,你們是不是怕他是張弛的人?老子跟你講,呸,怕個卵。他張弛再咋地能耐,不就是地主爺的狗腿子嘛,那他嗎都是後孃養的,能跟咱們比嘛?我,劉虎,可是北洋幫軍爺的嫡系!”
“這……這不是怕打不過,到時候丟了虎哥,還有軍爺的臉面嘛。”
劉芒無力又無奈地擺擺紋着猙獰又驚駭的蒼黑龍紋,弱弱道:“對面這小子,是個硬茬,八成是張弛的‘雙花紅棍’。”
“真J8扯犢子,你他嗎不會就當是個屁。娘咧,咱咋以前沒瞅出來,你個肌肉膀子孬成這樣,艹!”
虎哥瞥了眼安然在座位上的離三,黑煞着臉怒斥:“哼,要不是念在你是我堂弟的份上,又平時辦事得利,老子非扇你幾個耳光不可。”
“是是,堂哥,我給堂哥你丟人了。那……這場子,您看——”
劉芒心虛不已,應承着認錯,緊接着使了使眼色,瞄向離三,“人還在前面等着呢。”
“慌什麼,讓他等着。你,正好,去叫這攤子的人給老子整點啤酒,烤串,孃的,你嫂子最近減肥,什麼清湯鳥蛋的,沒吃飽肚子正餓着,快點,讓人多整點窯子雞翅雞肉。”
“行,我這就去弄。”劉芒一轉身,雙手叉腰氣焰重複囂張,凶神惡煞地指天指地,指揮道:“哎,老秦,給我大哥他們整……”
劉虎左右摸了摸兩撇鬍子,兩眼不正看離三,輕視不屑道:“喂,小子,挺有範的,我都站着你就坐着。”
“不有趴着的嗎,你跟他們比比?”離三一手放在椅把上,隨手指了指躺在地上至今昏迷的常德子。
“說話挺橫的。”
劉虎揚起嘴角,冷笑一聲。他不慌不忙,餘光順着圍觀的人羣一一掃去,忽地一把抄起就近的塑料椅,同時兇光暴起,惡狠如夜叉般猙獰可怖的模樣直面着竊竊私語的羣衆。
“看什麼看,是想留着吃串,還是想留着一塊嚐嚐捱打的滋味!”
不似虎嘯更像豬叫的厲吼,猶如平湖裡的一枚手雷,瞬間嚇退了一干湊熱鬧不嫌事情大的觀衆。
“哼!”
劉虎隨意吐了口痰,也不在意漿糊般的濃痰差點落在趙文斌的臉上,他懶散地坐在椅上,抖動着雙腿,迷眼再看向離三,一副渾然不懼胸有成竹的樣子,令劉虎漸漸收取小覷之心,稍稍認真。
“喂,小子,就是你插的手讓我弟兄今天干不了活?”
只見離三不答不說,面不改色地對視着劉虎,他面色凝重,嚴肅又狠厲。
“你他嗎到底懂不懂事,知不知道你家張弛見到我,也得低頭喊我聲‘虎哥’,你算什麼玩意兒,石頭縫裡蹦的猴子,真當自己是孫悟空?麻溜地,給你一個機會,趕緊滾犢子,別裝逼,真看不過眼,替他們把錢還了。”
望着一臉橫肉魯莽粗暴的劉虎,離三尚且未動,一旁吃着串的李土根坐不住,啪地一聲一拍桌子,嗖地站起來,即便面對着是兩倍於自己的人,絲毫不帶猶豫,回懟道:“瞎叨啥,不服就幹,看額不把嘴給你扇扯咧(把你的嘴打爛)!”
“土子,坐下,跟四哥、開合好好吃,這邊還不用你們摻和!”
離三側頭,勾了勾嘴脣,和劉虎的目中無人不同,他壓根不把劉虎放在心上。
“圖昆,坐下。”馬開合按住李土根,強壓他坐下。“你放心,離三從來不會逞能,他是有把握才這樣。咱們吶,靜觀其變,實在不成,再上不遲。”
說歸說,但儘管是歲數最大行事沉穩的李天甲,一樣如馬開合、李土根,心不在焉地吃着烤串,兩眼直勾勾地看向正緊張對峙的兩人,然而,一旦視線觸及到離三寬大的肩膀,偉岸的背影,再焦慮的心靈逐漸回覆平靜,彷彿有一股魔力。
“難道他打的電話,沒跟你說清楚?”離三說道。
“說了,老子沒認真聽。什麼狗屁利息,本金的,老子告訴你,一點兒都不能少,一個子都不能落,別不識擡舉。有沒有在道上混過,紅口白牙之前說好的,該多少就多少,況且老子算仁義的啦,才20%,告訴你吧,平日裡對別人我可是不下40%根本不理人,只是看在他們是年輕學生,信用高才借,哪想到——”
劉虎嗤笑了下,“這幫兔崽子不經榨,就幾塊破錶三臺手機,就頂個零頭。好啦,好啦,不跟你廢話了,咱痛快點,給錢放人,不給錢放屁!”
離三眯着眼,正思索依舊是武力解決,還是想其它的招,而最合適的,莫過於口袋裡裝的一張名片,裡面寫着花紅衣,那個開着藍色三叉戟瑪莎拉蒂彪悍女人的號碼。
“這裡什麼情況,是誰報的警!”
突然間,楊晴偷偷撥打喚來的警察,好巧不巧,在火藥味正濃的當口衝了進來,瞬間將沉重的氣氛推到了另一個高潮。
“你他嗎不講究,把警察叫來了?”劉虎虎目一瞪,嘴張着像是吃人。
離三淡然道:“你覺得我有必要叫警察嗎?”
“不是你是誰,哼,你以爲叫來警察,這事就能了?”劉哥威脅道,“小子,這簍子你捅大了。”
“嗯,劉虎,又是你。”穿着制服的派出所民警一眼便認出常進常出的主,“這個月第幾次啦,怎麼回事?地上躺的幾個人什麼情況,那倆年輕人,你們扣着想幹什麼!”
“呦,警察同志,瞧您說的,這警莫非就不能是我報的?”劉虎撒謊一點兒不留痕跡。
“少胡扯,是不是又是你們的人聚衆鬧事,老實交代。”兩個民警似乎生了刻板印象,馬上給劉虎他們上了壞人的標籤。
“聽聽,聽聽,民警你們這可冤枉我了。我呀,纔是原告。呶,鬧事的是他們,你們不知道啊,剛剛這兩人喝酒喝多了,非嫌我們這邊吵跑過來裝逼,這不,推搡了幾把,大夥都喝了酒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就把他們給揍了。”
劉虎指向離三,嘿然道:“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問問他,他就是這倆小子叫來的幫手。你看看,這幫手他一來可是把我弟兄直接打倒了仨,本着相親相愛,睦鄰友好,咱就不一般見識,剛剛準備私了和談,談到補償哥幾個醫療費,精神損失費呢。”
“是這樣嗎?”民警懷疑地掃了眼鬼扯的劉虎,看向一邊久久不說話的離三。
“不是!”
楊晴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不顧趙婷強硬的拉扯勸說,執意地挺身而出,撕扯劉虎編織的謊話。
“是我報的警。”
孃的,原來是個娘們。
蹭的一下,怒火在劉虎的眼中燃起萬丈,他生氣的同時流露出貪婪猥瑣的神情,還是一個漂亮俊俏的娘們,嘿,等着,等派出所裡出來,讓你好好跟哥哥賠個不是。
“行,什麼話先不要說了,回派出所一個一個說。”
民警果斷而乾脆,也不聽三言兩語,直接提溜回去再審。
“哎,那個,你還端着盤子幹什麼,一塊回去!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跟這個劉虎是一塊的。”
“等等,警察同志。”
離三頓足,注意到一臉憂愁數落着老秦的老闆娘,心思縝密洞悉人情的他,一眼明白烤了這麼多的串,今天老闆可謂是賠本血虧,於是迎上兩位民警不解的目光,他幽幽地說:“警察同志,我們都知道吃東西得付錢,剛剛這倆人吃飯沒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