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要浮上來了?你說的什麼扯淡話。”我一聽就覺得不可能,不管古代現代,除了潛艇,任何船隻只要沉底了,就絕對沒有自己重新浮出水面的可能,這艘古船具體的年代還不清楚,但它不會有那麼朝前的科技水平。
“確實是!你自己看看。”趙英俊停止了遊動,我們兩個一起照着水面,隱約中,我好像真的看到水底那艘沉船在慢慢的上浮,已經有了模糊的輪廓。
我和趙英俊一時間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隨着沉船的上浮,那種震動完全消失,只有一股一股船隻浮起時帶動出來的水流,趙英俊並沒有感覺到危險,我們不由自主的就停在了原地。
咔啦……
就在我們不知所措間,從沉船兩邊的水面上,慢慢露出了幾根非常粗的繩子樣的東西,我們沒有細看,但知道那肯定不是繩子,再結實的繩子泡那麼多年也糟透了,那應該是鐵索,幾乎和胳膊一樣粗的鐵索,鏽的幾乎拉不直了,不知道什麼原因,浮出了水面。
“是這幾根鐵索在拉動沉船。”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沉船如果沒有外力的話,絕對不會自己浮上來,這幾根很粗的鐵索就是最好的證明。
鐵索露出水面很長一截,越拉越直,兩邊各有兩根,當鐵索完全被拉的筆直的時候,上面的鏽斑砰砰的朝下脫落。漸漸的,水底的沉船距離水面越來越近,趙英俊總是覺得不妥,所以就示意我先游回去再說。我們倆飛快的遊,當游到坡面那裡的時候再一回頭,沉船已經被四根粗大的鐵索給拉出了水面,上翹的船頭已經浮出水面大概一米多高。
當我們游回來的時候,多吉的表情有點茫然,他伸手把我們拉了上來,然後指着左側,說那邊的石壁上有一塊活動的石頭,長滿了暗綠色的苔蘚,因爲這塊石頭比較突兀,所以引起了多吉的注意,他動了動,發現石頭可以活動,接着一用力,石頭突然就陷到石壁裡面去了,隨即,水面那邊就傳來了異常的震動,把多吉嚇壞了,他很怕我們兩個會掛到水裡。
“你這麼大年紀了,好奇心怎麼這麼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亂動東西。”
多吉的黑臉擠出一絲很尷尬的笑容,表示這一次只是個意外。
我們也沒法烘乾衣服,隨便擰了擰,就呆在這裡觀察着不遠處的水面。四根粗大的鐵索拉的船身格格作響,整條沉船不斷的上浮,當浮出水面有四米左右高的時候,鐵索可能吃不住力了,因爲船身太大,上浮的趨勢一下子停頓下來,不過沉船的大部分已經露出,浸在水裡的只是一小部分。
那是一艘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船,船頭很翹,船尾稍平,看上去並不奢華富麗,這種船隻講究實用。它大概有十六七米那麼長,如果不是鐵索藉助了水的浮力,恐怕也很難把它拖上來。
“多吉老鬼還算是辦了點好事的。”趙英俊看到沉船浮出水面又靜止之後,明顯興奮了,來回搓搓手,道:“本來毫無辦法的,現在就可以過去看看。”
“沒事嗎?”我感覺有點心慌,按趙英俊的猜測,那畢竟是一艘用來葬人的船隻,等於是一隻巨大的棺材,安葬的方式本來就很古怪,貿然上去的話,我怕會看到什麼我接受不了的東西。
“沒事的,我的朋友是下坑的老手了,我多少跟他學了點,我們過去只看一下。”趙英俊兩眼冒紅光:“我跟你說,現在沒有被人發現的老坑越來越少,很難找出一個,有些偶然被挖掘出來的,直接就被國家接管了,私人沒有機會,我估摸着,這隻船棺裡面的陪葬應該很肥,有油水,而且上去看看,說不定就能把很多事情給摸索出來。
我苦笑了一下,心說這時候要錢還有什麼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跟着人在深山老林荒郊野外奔波,有錢都沒地方花。
不過怎麼說呢,這艘船,還真的有看看的必要。
我們做了一些準備,然後兩個人架着多吉就朝沉船浮出的方向游去,多吉生活在藏區,很少見水,不能說完全不通水xìng,但對水有種恐懼。我們一路把他帶過去,剛到位置,多吉直接就扒着一根很粗的鐵索,不肯下來了。
近距離的觀察下,這艘沉船整體的樣子就呈現在眼前,在建造它的時候,可能所有設計角度都從堅久耐用爲出發點,船身外面裹着整整一層鏤花鐵皮,造船的木頭肯定經過了嚴格的處理,用清油還有桐油來回浸泡了許久,之後又刷上幾道漆皮。但再堅固的東西也經不住時間的摧殘,船身的木頭仍然糟的一塌糊塗,如果不是龍骨特別堅固,再加上有一層鐵皮裹着,一離開水底,船馬上就會散架。
“太好了。”趙英俊圍着船遊了一圈,更加興奮,船體的主要部分都露出水面,我們可以不費太多力氣就進去,至於尚未露出水面的一部分,不重要,這種船棺在設計的時候,底艙就比較低,全部放的是壓倉石,選好位置,把船鑿沉,壓倉石可以控制下沉時的平穩度。
我和趙英俊順着船體外面那層鏤花鐵皮爬了上去,多吉也從鐵索上直接來到甲板。船板實在是太糟了,一腳踩下去,就能踩出個腳印,這種船沒有桅杆和船帆,船中部和尾部,有兩個直通船艙的艙門,艙門像一個低矮的小屋子,已經塌了。我們想從艙門進入船艙內部,但是走了幾步之後,腳下的甲板承受不住我的重量,一腳給踩塌了一塊,我臨危抓住趙英俊的一條胳膊,但還是沒能躲得過,整個人順着被踩塌的那一塊就掉了下去。
在我的印象中,這種高度的船除了底艙之外,估計真正的船艙只有一層,那至少得有四米高,掉下去會受不了。但我掉下去不過幾十公分,就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很結實的東西,但非常滑,這一下沒站穩,身體一歪,把周圍已經殘破不堪的船板又壓塌了一片,這一次,身體就橫着落到塌陷的船板下。
不過這一層船艙的高度沒有我想象的那樣高,而且堆着很多東西,我橫着掉下去,很快就落到這些東西上,只有幾十公分的高度,不怎麼疼。船艙裡還有一些沒有來得及排盡的積水,我想翻身爬起來,但身子一動,雙手頓時按空了,來回撲騰了一下,趕緊就踉蹌着站了起來。但船艙比較低,我站着就不能直腰。
船艙裡的積水大概只到小腿,我站起來的同時,好像就卡在很多堅硬的東西中間,連邁步都顯得有點困難。光線一照,我的頭皮頓時就麻了,這一層船艙裡,密密麻麻擺放着很多陶俑。因爲船艙的高度,這些陶俑全部只有八十公分左右那麼高,一個挨着一個,排列的非常整齊。
在這樣的環境下,猛然看到這麼多的陶俑,而且是體型很小的陶俑,就讓人覺得無形中有種詭異陰森的氣氛在瀰漫。趙英俊已經在上面發現了我摔落的位置,趕緊小心的趴在甲板破裂的邊緣,朝我伸出手。他探頭下來,頓時也看到了那一排一排尚沉浸在積水中的陶俑。
而且接下來,我發現這些小陶俑上,佈滿了一圈一圈彷彿暗紅色的螺紋,當時心裡就是一緊,血紋陶!
我雖然見過血紋陶,但數量並不算多,大部分都是碎塊,像這樣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血紋陶,還是第一次目睹。
那一刻,我幾乎就相信了趙英俊的推測,這估計真是艘船棺,否則不會擺放這麼多的血紋陶。看到這些血紋陶,我的頭皮就和上了發條一樣,一圈一圈的緊,這都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先別說那麼多,上來。”趙英俊趴着,也很不牢靠,唯恐拉我的時候甲板再斷裂,就起來換了個位置。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我的眼睛直了,感覺一股極度恐怖的氣息從船艙的積水下面冒了出來。我的餘光看見左右兩邊的幾隻矮小的血紋陶好像轉動了一下眼珠子,我頓時驚慌失措,那塊破布在趙英俊手裡,我除了匕首,連手弩都留在甲板上了。
“快!快拉我上去!”我憋着嗓子從胸腔裡爆出一團氣,來不及說的那麼清楚,立即呼叫趙英俊來拉我。他可能也從我的呼喊中聽到了驚恐,飛快的一彎腰,那塊纏着破布的手就從甲板的窟窿裡伸了下來。
趙英俊的手一伸過來,那種恐怖的氣息頓時就被壓下去一截,我嚥了口唾沫,緊張的左右看了看,兩邊的血紋陶靜靜不動,好像之前是我的餘光看錯了,是錯覺。
我顧不得想那麼多,擡手就想去抓趙英俊的手,但手剛擡起來,船艙正中間的兩排血紋陶就彷彿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的飛快的倒在積水裡。這個突然的變故讓我的思維一頓,手上的動作也隨之慢了一拍。
僅僅就這一拍的功夫,我感覺腳下有什麼東西狠狠的拽了我一下,控制不住重心,直直的撲倒在淺淺的積水裡。趙英俊使勁伸手拉我,但是夠不着,緊接着,腳上的力量繼續傳來,拖着我在兩排已經歪倒的血紋陶中間飛快的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