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叔因爲工作原因,對礦產地質這方面的一些機械和設備算是瞭解。之所以會產生這裡是個礦區的錯覺,是因爲位於西海河地下工程最中心也是最深處的工作段大半是用礦山機械在作業的。雖然這些機械設備已經被拆除或者破壞,不過現場遺留下來的很多東西都能證明這一點。
“當時我順着標記走到那裡的時候,就有感覺,這個地方一定就是西海河工程的核心部位。”賴叔的記憶力很好,事情過去很多年了,但他稍稍一想,就能回憶起當時的所有細節。
也可能,是那些事情給他留下了磨滅不去的印象。
西海河工程是龐大的,位於地表還有地表淺層的一些工程建築和構架,估計全部都是用來爲核心部位服務的單位,因爲那麼多人在這裡搞工程,後勤保障最起碼就是個非常繁重的任務。那些建築可以輕易的炸成廢墟,可核心部位卻無法徹底摧毀。
“第一眼看過去,我覺得這是在地表下開礦,不過再看看,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爲規模太大了,大到我無法想象。”
工程核心部位,是一個直徑大概二百米左右的巨大的圓柱形坑,這裡是用各種礦山挖掘機械一點點搞出來的。挖掘的主要機械是那種用來開採露天礦的巨型電鏟,在當時,這屬於稀有設備,但西海河工程至少調用了三十到四十架電鏟。這樣的設備在五六十年代,基本都從蘇聯進口,到了七十年代末之後,就擯棄了蘇聯貨,借道香港從美國搞。
龐大的西海河工程如果從表面看,會給人一種很神秘的感覺,可是隻有真正親眼目睹到核心部位時,纔會發現這好像是個非常簡單的事。他們的工作流程一點都不復雜,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估計是用內燃或者液壓鑿岩機,打出炮孔,再用電鏟作業。
那種情景怎麼形容?機械是巨型的,可是跟整個工程全貌相比,就好像一羣小螞蟻聚集在一個巨大的麪包周圍,一點點蠶食它。
賴叔搞不懂了,根據我爸以前對他的些許講述,他認爲西海河工程起碼是個受到嚴密封鎖的軍工工程,但眼前的一切告訴他,那支工程兵部隊什麼都沒幹,大部分精力全部用來在這裡挖坑了。
“他們在挖什麼?”我拼命的腦部,想要把工程核心部位給想象出來,搞那麼巨大的一個圓柱形坑,到底是要挖掘什麼?
“如果知道在挖什麼,那麼就能知道西海河工程的目的和意義。”賴叔苦笑着搖搖頭:“這事兒過去了很多年,你爸爸想了很多辦法,在尋找這個答案。”
工程的難度隨着挖掘的深入而越來越大,每挖掘下去若干米,就必須借用地勢修一個或大或小的平臺,用來接電,承載機械和操作人員。所以,在這個宛如礦坑一般的巨大井狀坑內,有許多連接上下的梯子,全鋼鐵結構,很結實牢固。賴叔經過仔細的觀察,在一架曲折的長梯旁,看到了最後幾個標記符號。這些符號清晰的顯示出,刻下符號的人順着梯子下去了。
“看到這個,我幾乎馬上回想到了,你爸爸進入工程廢墟內是要幹什麼。”
我爸在西海河的那段日子,其實是艱辛而且疲憊的,他只是普通一兵,沒有機會接觸到工程最隱秘的東西。不過當時的科技水平有限,很多工作都要靠人工去做,做這些工作的時候,就不可避免的會察覺出些許情況。
在西海河工程被炸燬之前,我爸平時的主要任務是維護大礦井內的電路以及通訊線路的暢通,沒有具體的工作時間,閒的時候可能連着幾天都沒什麼事,忙的時候卻幾天都閒不下來。在他們撤退之前的最後一次日常任務中,上面來了幾個專家,還帶着部分設備,設備的具體用處不詳,不過我爸通過一系列的接觸和猜測,推斷那些設備的主要用處是採集數據。
事實證明,我爸的猜測有道理,這些人採集到了一些數據,但是在關鍵的時刻,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一部分數據樣本遺失了,他們只帶走了剩餘的一部分。
“小童,我不瞞你,關於這段經歷,你爸爸總是一語帶過,我覺得,這中間肯定出過什麼事,所以他才鍥而不捨的想要拿到遺失的那部分數據。”
“恩。”我點了點頭。
我覺得,在這件事上,我爸好像是矛盾的。他知道西海河這個地方,如果想要來,自己就可以來,但他沒有,至少在復員到參加工作這段時間裡,沒有來過。只是勘探隊伍恰好經過西海河附近時,我爸才產生了再來看看的念頭。
確定了目標之後,賴叔又說服幾個同伴,環境影響了其他人,一路走過來,他們無形中已經把賴叔看成了暫時的領隊,所以當賴叔說要下去的時候,沒有人反對。
巨大的礦井相當深,用礦燈都照不到底。潛孔鑽機最大鑽孔深度是二十米,所以礦井每開鑿下去三十米左右,就要修一個平臺。賴叔他們在第一個環形平臺仔細的尋找了一圈,之後又下到第二個平臺。
在這個地方,出事了。他們遭到了突然的襲擊。
“礦井下面還有人?”我覺得不對勁,西海河工程在當時至少被徹底摧毀了好幾年,人員全部撤離了,賴叔他們被誰襲擊?我頭上開始冒汗,難道是我爸?這應該不可能。
“我不知道那東西是不是人。”賴叔回頭指了指後面的小屋子:“襲擊我們的,是和中了詛咒的人眼睛裡的鬼影一樣的東西。”
襲擊來的非常突然,讓人粹不及防。賴叔他們沒有任何反應,等到發現危險的時候,已經有兩個人被直接推下了平臺,那種高度太可怕了,人掉下去就絕對不可能再活着。他們下來時根本想不到這裡還會有活着的東西,所以槍都在身上揹着,賴叔有點手忙腳亂,槍還沒有扣住扳機,就被一條鬼影撲倒,接連幾個翻滾,滾到了平臺鐵欄的邊緣。平臺也被炸過,呈傾斜狀,鐵欄根本沒用處了,擋不住人。賴叔緊張到了極點,只要再朝前被動的滾出去一兩米,他就會從平臺上摔落下去。
沒有人能救賴叔,剩餘的兩個同伴一個和他一樣,快要被鬼影推到平臺下,另一個勉強開了一槍,卻沒有打中目標。
“我當時就覺得自己要死了,必死無疑。”
情況來的那麼快,人不可能有太多思考的餘地,不過賴叔的餘光在此時瞟到了一條驟然衝出來的身影。身影讓他覺得很熟悉,那是我爸。
我爸衝出來之後,遲疑了一下。因爲當時的情況讓他不知所措,賴叔和另一個同事都危在旦夕,就算他拼命去救,也只能救下一個。兩個人的命,等於都要由我爸來裁決。
那是沒辦法的事,只要再猶豫一下,可能兩個人都救不了。我爸當時非常果斷,略微一想,直接就奔着賴叔這邊而來。
事情結果顯而易見,賴叔一條胳膊骨折了,不過保住了命,被救了回來,但另一個同伴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屍骨無存。
賴叔脫困之後,非常惱火,但我爸拉住了他。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我爸顯然不是第一次和這種東西打交道,他知道死纏爛打會帶來更嚴重的後果,唯一的辦法就是想方設法的逃。三個人緊緊抱成一團,終於從礦井裡爬出來,然後順原路返回。
賴叔帶下來的四個人死了三個,這在當時的隊伍裡是罕見的事故,我爸負了主要責任,他可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單位照了個面之後就沒再來過,單位宣佈開除他的時候,其實他已經自動離職了。
“小童,有個事,我得和你說一下,你知道嗎,我心裡很後悔,也很憋。”賴叔輕輕搖了搖頭:“這次你爸爸外出,其實跟我有很大關係,如果不是當時我多事,可能他還不會這樣。”
“什麼?賴叔,你怎麼了?多了什麼事?”
賴叔的表情確實顯得後悔,他思考了一下,跟我說大概兩年前,他因爲生意上的事出過一次門,在回來的火車上,遇見了一個人。
正是因爲遇見了火車上的這個人,才產生了後面一系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