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原是在宋笙離開一天之後察覺到不對勁的,他最近被案子攪得頭昏腦漲腦子有些不清楚。好不容易稍微閒了一點,把妹妹說的話翻來覆去想了幾次,忽然覺得……我的妹妹不可能這麼乖。
是的,傻哥哥終於後知後覺的認識到這個本該早就知曉的事實。他當機立斷打電話給家裡搞情報,哦不對,是搞信息分析的堂弟宋離樹,詢問他知不知道那位屈教授最近的蹤跡。
電話那邊鍵盤噼啪一陣,宋離樹不負衆望的找到了消息,“屈衍仲一日前去了m國cl州。”
“笙笙也在m國cl州。”他又加了一句。
是的,他知道,還是他自己給訂的票。哥哥感覺心塞塞的,梗着脖子朝堂弟怒吼,“你小子不是最纏宋笙嗎,怎麼這次一點反應都沒有!”上啊,去搗亂啊!哥哥大人心中狂呼。
“笙笙不想我搗亂。”宋離樹依然用他那慢吞吞的語氣說,聽上去又傻又茫然。
宋離原一噎,憤而掛電話,感覺這輩子都沒見過比宋離樹更聽話的人。他早該知道妹妹看着乖其實是個不省心的,而這個小堂弟也一向拿着妹妹的話當聖旨。雖然他很纏宋笙,但是隻要宋笙明確說了什麼他都不會反駁,這樣他不助紂爲虐就算好了,就別期望他能做什麼分開那兩人。
不過說起來,宋笙都能把從小當兒子養大的堂弟擺到一邊,看來她對那男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按下了自己額頭上的青筋,宋離原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宋笙,想要好好教育一番她,可想而知完全打不通。他在自個兒辦公室轉悠了幾圈,覺得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或許他應該和老狐狸一樣的父上大人通通氣。
但是作爲一個合格的好哥哥,宋離原從小到大不知道給宋笙這個妹妹收拾過多少的爛攤子,這回也是,他想如果告訴了父上這邊妹妹的情況,估計妹妹就真的要被鎮壓了。想想看那時候宋笙可能會出現的表情,宋離原打消了這個念頭。
最終還是氣不過,他一把拉開自己自己平常給那小混蛋準備着的零食櫃,想要把裡面的零食統統給扔了。誰知道一打開就見裡面已經空了,並且裡面還擺着一張紙,上面寫着一句話“世上只有哥哥好麼麼噠~”
宋離樹咬着牙撕起了紙。就在他咬牙切齒蹲在垃圾桶旁邊撕紙的時候,方靜抱着一堆文件走了進來,“隊長,你要的資料……喲,這是怎麼了,又被妹妹欺負了。”
“哼。”宋離原黑着一張糙漢臉哼了一聲。
“得了吧哼什麼哼啊,我覺得那兩個人就挺好的,你幹嘛要去做那種棒打鴛鴦的缺德事。”方靜很清楚他這幅樣子是怎麼回事,不由得勸道。
宋離原勉強維持了自己鐵血硬漢的臉,“你不明白,屈衍仲那男人,他舅舅那邊的關係太複雜,而且他自己也讓我感覺很不對勁。宋笙要真和他攪合在一起,不會有好事。”
“切,又不是讓你和他過,人家自己小兩口冷暖自知。行了別擺臉色了,一個大老爺們,快乾活!”方靜摔了個白眼往外走。
遠在另一個國度的宋笙正在和玉曲逛街。玉曲和宋笙不同,是個典型的女孩子,這就代表着她喜歡逛街喜歡買買買,看見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走不動路。宋笙被她拉着從早上走到中午,逛過了無數條街,手上大包小包都拿不下了她還沒買夠。
就連宋笙這樣的好體力都快累趴下了,玉曲這才善心大發的準備休息。兩人進了一家咖啡廳,玉曲還饒有興致的叫了塊蛋糕,宋笙只能癱在桌子上。
玉曲嚐了一口蛋糕,覺得意外地還不錯,就心情愉悅的開吃。她一邊吃一邊看宋笙,“喏,這一路上就看到你在街上到處張望,你這是找什麼?”
“沒找什麼啊。”
“好吧,那你這次怎麼突然答應了我的邀請跑到m國來了,你不是一直覺得國外太亂,怎麼看都沒有國內好嗎。之前也讓你來玩,可你從沒答應,這次突然答應了,要說裡面沒什麼原因,我可是不相信的。”
宋笙趴在桌子上透過玻璃窗往外看,嘴裡依舊緊的和蚌殼似得,“經常聽人說想來國外旅遊,所以也想來見識一下是不是國外的天比國內藍。”
“騙人。”玉曲撇嘴,也不再問了,反正和她沒什麼關係。她這到處跑的,能見一次朋友也挺開心,人生嘛,什麼都要弄個清清楚楚都沒有樂趣了。
玉曲垂頭吃蛋糕,忽然發現對面癱的像一灘爛泥的宋笙站了起來,用閃電一般的速度跑出了咖啡廳,一溜煙就沒影了。
留下玉曲一人還坐在那搞不清楚狀態,對着空空如也的座位微張了嘴。發生了什麼事?
要說宋笙爲什麼突然跑出來,其實很簡單,她發病了。一種看到有人幹壞事就忍不住想要去管上一管的病,這病大概是因爲當年那件事而變得越發嚴重,讓她看上去就像個正義使者,渾身上下都冒着一股二傻子的氣息。
大街上,一個華裔的女人慌張的大喊着,可是被她求助的人都沒有理會她。那華裔女人滿臉的絕望,穿着高跟鞋跑的東搖西晃,眼看着那搶了自己包的搶劫犯遠遠拉開和她的距離就要跑的不見蹤影了,她忍不住大哭起來。
就在這時候,她感覺一道風掠過自己的身邊。定睛看去,那是一個跑的很快的年輕女孩子,她跑過她身邊的時候還說了句:“別擔心,我去追。”
女人一愣,就見那年輕女孩子已經追着前面的小偷跑遠了。
屈衍仲坐在車上往外看,他有些出神,一雙眼睛裡什麼都沒看進去。一個人影飛快的劃過他的眼角,屈衍仲一怔,下意識的沉聲對前面的司機喊了一聲停車,隨即他拉開車門,大步往之前看到的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他好像看到了宋笙。按理來說宋笙現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但是他的感覺不會錯,雖然只是模糊看了一眼,但他確定那就是宋笙。
果然,他沒追多久就看見了那在人羣中穿行的熟悉背影,再前面有個戴着黑帽子的瘦高男人在跑,很顯然,宋笙在追那個人。屈衍仲看了看周圍的地形,轉身往右邊的小巷子裡跑,很快他就從近路來到了那一逃一追的兩人前頭。
戴着黑帽子的男人往後看去,見到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孩子還在追,忍不住罵了句髒話。眼看着他們跑進了人少的巷子,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男人一手伸進外套裡面按住了一把槍。
可是就在他把槍抽出一半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人。在他察覺到這個人存在的同時,他感覺自己的手一痛,下一刻他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鮮血噴濺出來。他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短暫的麻木過後就是巨大的痛楚襲來。
“啊啊啊!”他大喊着,試圖捂住自己的傷口,又慌張的想要去拿槍。屈衍仲想也沒想,手裡沾血的手術刀一個用力將男人的手牢牢釘在了牆壁上,又一臉冷靜的拽住了他的棕色短髮按着他的頭往牆上撞。
屈衍仲這一連串動作快的讓人猝不及防,等宋笙跑到了這裡,第一眼看到了那個委頓在地形容悽慘的街頭搶劫犯,第二眼纔看到了自己一直想要“偶遇”的自家萌萌。不過現在的萌萌看上去有點可怕,當然這個可怕指的不是他沾血的白襯衫,而是他冷然的眼神。
“宋笙。”屈衍仲開口,直直的盯着她。
其實屈衍仲叫她一直都是直接叫名字的,不過以往宋笙這兩個字在他嘴裡吐出來的時候都喊着一股難言的溫柔,像是冰天雪地裡長出來的野花,聽的人通體舒暢,自生萬千柔情。可是這次的語氣不太一樣,冷冽如冰刀子,颼颼的聽的人心裡發冷。
屈衍仲生氣了,剛纔他跑過來就發現那個男人在拿槍,如果他沒出現,那說不定宋笙現在已經被擊中了。
在這種一貫混亂的地方,宋笙冒險的行爲讓他感到後怕。他那時候甚至慌的手裡的力度都沒掌握好,這本不該出現的,直到那男人的血都噴到了自己身上他才平靜了一些,更是下意識的忘了自己的潔癖,直接動手抓着他在牆上撞暈了,見他再不能傷害到宋笙才放鬆下來。
他臉色難看,宋笙被他看得有些訕訕。什麼搶劫犯啊什麼滿地鮮血都給忘了個精光,討好的笑笑,蹭上去試探的拉拉屈衍仲的手。
這一碰她才發現屈衍仲手裡都是血,並且他在不易察覺的輕輕顫抖,都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發覺。宋笙驚訝了一瞬,再擡頭果然看見了他平靜神色下隱藏着的擔憂和焦躁。宋笙一下子感覺自己的心臟被擊中了。
她眼睛一紅跳上去勒着他脖子,低聲認錯:“我做了,我不該讓你擔心,下次如果再遇到這種事一定會注意的。”雖然她可能還會做這種事,但是爲了屈衍仲她會更加小心。
“我一點事都沒有,你別擔心。要不你罵我吧,我絕對不哭,打我一下解解氣也行,不要打的太重就好。”
屈衍仲收緊的下頜緩緩鬆開,他恢復了冷靜,似乎想要嘆氣,可是看着那個抱着自己的人一臉的歉意,開口說得卻是:“已經中午了,吃過飯了嗎?”
宋笙一聽,立刻就習慣性的撒嬌,“沒有!”她想的好好的,自己這麼一說,萌萌鐵定帶自己回家吃飯,然後這事就能和平的掀過去了。
誰知道屈衍仲下一句話卻是,“來之前,你答應過要按時吃飯。”
宋笙啞口無言,只能心虛的乾笑,“我其實是、是來見我的編輯的,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談,要不是遇上這事,我現在肯定已經在吃午飯了真的!”
屈衍仲淡淡的看她。他穿的白襯衫上還有血跡,看着有些別樣的帥,特別是剛纔忽然出現用手術刀輕巧劃開搶劫犯手臂的動作,她遠遠看着覺得他簡直帥呆了。真是不管什麼時候看他,都覺得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還好看的人。
明明才分開了一天,可她就覺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他了,晚上一個人沒什麼抱着都睡不好,吃飯看不到他的臉也覺得不想吃。其實cl州這麼大,她沒有多大的期望真能遇上他的,只不過覺得距離近一些也好,心理上也是一個安慰。她就懷着這種好笑的心情來的這裡,這時候驟然面對面站在這裡,思念立刻就將她淹沒,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說接近他。
她前一分鐘還在欲蓋擬彰的解釋,現在就忽然滿腔都是軟綿綿的情緒在流淌。望向屈衍仲的眼睛裡,她倏地一彎眼睛,臉頰上出現了兩個酒窩窩,“好吧我承認,其實我是想你了纔會來這裡的,但是我之前也沒想到真的會遇上,所以我現在覺得很開心。”
屈衍仲也發現自己的怒氣消散了個乾淨,現在最想做的不是去洗手換衣服,而是把她抱回家然後做飯把她餵飽,再抱着她午睡。
什麼叫做牽腸掛肚,屈衍仲再次深刻的體會到了。
“和我一起回去。”
“好!”
料理完這邊的爛攤子,屈衍仲牽着宋笙往外走。剛纔他跑下來的那輛車停在街口,一個看上去有些嚴肅的中年人在車裡往外看。他將目光從屈衍仲身旁的宋笙身上移向他們握着的手,再看屈衍仲的目光就有些詫異了。但是很快他露出個微微的笑容,“需要我送你們回去嗎?”
“不用了,謝謝閣下好意,我們自己回去。”屈衍仲說。
車裡的人沒有勉強,朝他們點點頭,車子就開走了。宋笙看着車尾消失,忽然想起了那個中年人爲什麼看上去有點眼熟,看m國新聞的話經常能看見。關於屈衍仲爲什麼會和這樣一位在一起,宋笙沒打算問,她現在更期待的是屈衍仲要帶她去m國他的房子。據說他十八歲後就一直在這裡住,裡面說不定會有她感興趣的東西呢~
屈衍仲帶着宋笙來到了m國著名學府har大學附近的一個小區,這裡面的房子不大,但都是獨棟的,帶着個小小的花園,藍色的斜頂和鵝黃色的牆壁,看着很放鬆。人也少,很僻靜的樣子。
“我很久沒回來,房子沒收拾。”屈衍仲打開門,宋笙果然聞到了裡面許久沒住人的怪異味道,傢俱什麼的都用防塵布遮住了,只不過按照屈衍仲的潔癖程度,不收拾幾遍都不能住。因爲他不喜歡別人進入自己的地方,所以從來不用鐘點工或者保姆,打掃衛生都是自己來,簡直就是個合格的家庭主婦。
這會兒也不例外,屈衍仲開始收拾,宋笙就端着自己路上買來的外賣一邊吃一邊在各處晃盪。
房子很小,顯然就是一個人住的,底下除了衛生間和廚房全部都打通了,二樓也只有個當做臥室的小閣樓,沒幾分鐘就完全看完了。宋笙很喜歡這裡,因爲這裡充滿了屈衍仲獨特的感覺,大概就是獨屬於他的地方。
能觸摸愛人獨屬於他自己的世界,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屈衍仲把房子裡各個窗戶都打開讓空氣流通,一轉眼就發現宋笙已經吃完了盒飯,跑到院子裡去看角落裡開的野花去了。他站在窗邊看她蹲在那裡摘花,背影小小的一個,神情不自覺的柔和。
如果她沒來,他不準備回到這裡來住,不過是幾天,他大概只會隨便找個足夠乾淨的地方住。但是看到她之後,他不希望她住在其他地方,想也沒想的就把她帶到了自己住了好幾年的這個房子。
自從有了宋笙,他就好像是浮萍有了根,從此在哪裡都能紮根生長。
這個房子是他出了醫院治好了大部分身體和心理創傷後住的地方,一直到他回國前都住在這裡,這棟房子記載了他一個人獨處的那些年。如今再次回到這裡,宋笙也在,這真的很好。
彷彿察覺到屈衍仲的目光,宋笙轉身跑到了窗戶邊上,趴在窗臺上對他笑,往前遞了遞手裡的一束野花,“萌萌,花送你~”
屈衍仲接了花,找了個玻璃瓶盛了水,將花安置在玻璃瓶裡,就放在窗臺上讓它沐浴陽光。
這是一個陽光極明媚的日子,屈衍仲一轉頭就能看見窗邊那個朝自己微笑的女孩,和旁邊那瓶怒放的野花,一切都美好的能入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