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島副總兵陳繼盛的官職最大,他上前一步回答盧象升道:“毛大帥沒了之後,逃歸的遼民日漸減少。只是這些時日,好像略有增多。”
盧象升看向他,再次問道:“這些遼民原居於何處,其所在附近的建虜動向如何,是否有過詢問?”
陳繼盛聽了臉色有點白,他知道不能騙盧象升,否則被中丞大人問出破綻了,就只會更倒黴。
“請中丞大人治罪。”陳繼盛向盧象升躬身抱拳拱手道。
這些活原本都是在做的,毛文龍還特別注意這點,並且根據瞭解和確認的敵情做出相應的對策,甚至還反派細作過去了解動靜,散佈謠言,離間建虜。
但在毛文龍死後,東江鎮的軍民都爲各自前途而擔憂,因此毛文龍定下的規矩也沒有人再去遵守。
盧象升的臉色好像不好看了點,不過並沒有發作,只是說道:“從今日起,不得再鬆懈,如有重要敵情,必須即刻稟告,另外嚴查細作之事也不得放鬆。”
他之所以這麼處理,也是因爲他的軍令剛下,手下的這些將領還沒有反應時間,所以就體諒這麼一次。
陳繼盛聽到盧象升並沒有爲難他,當即大喜,連聲道:“末將遵命,末將明白。”
第二日天還矇矇亮,盧象升就在閻應元船隊的護送下,離開了皮島前往下一站。
盧象升知道皮島的情況是這樣了,那其他島也好不到那裡去,這餉銀糧食必須得儘快發下去。
幾日之後,在登州城海域,夕陽落在海平面上空,把海水和遠處的登州城染了紅色。
盧象升就站在船頭,任由海風吹着,看着登州城回想着這幾天的所見所聞。
在他的旁邊,還是閻應元在陪伴着。他見盧象升自從海島巡視歸來,這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知道他心情不好。
站了一會後,閻應元主動向盧象升說道:“九臺,我瞧着廣鹿島的士卒還不錯,應該能和韃子一戰。特別是毛參將手下的孔有德孔遊擊,耿仲明都司和尚可喜都司,手底下有不少精銳之士。”
盧象升轉頭看了眼閻應元,微微搖搖頭道:“這也只是相對而言,對上普通韃子或者沒問題。麗亨,你不要忘了,他們都是毛子毛孫,是毛文龍的嫡系,當然會好一點了。”
閻應元也知道這點,他只是想找點事情安慰下盧象升而已。
其實他自己也有好多事情,船隻沒有幾隻,水兵只有幾個,這離中興侯跟他描述過的那個水師艦隊,差距大了去了。
他的水營在對虜戰事上,用處並不是很大,一般也就是支援下陸地戰事,保護各島嶼不被建虜所侵而已。
不過眼下有一個盧象升交代給他的任務,就是等盧象升這次回來在登萊一線安排好接受各島百姓的準備後,就要開始往返各島嶼,運送各島百姓來登萊安置。
閻應元想着自己的事情,沒有再說話。盧象升則又擡起頭看向登州城,想着接下來要做的各項事情。
沒人想到他們會提前幾日回到登州,因此並沒有人在碼頭相迎。盧象升也不以爲意,他並不在意一些繁文縟節,徑直迴轉巡撫府。
但他剛到巡撫府,就有人在等着他們。
那人是一個錦衣衛百戶,他在見禮之後說道:“中興侯令我押一批流賊過來充軍,另有書信一封,請中丞過目。”
盧象升一聽鍾進衛有信給他,連忙要過去當場看了起來。
閻應元則有點好奇,不知道中興侯又有什麼事情交代下來。不過他現在好奇也沒用,盧象升還在看,他就問那錦衣衛百戶道:“中興侯現在到了何地?”
錦衣衛的人面對着軍中將領有一種優越感,這不但來自於以前的威勢,更在於錦衣衛的職責有發生變化,專門盯着軍隊。無形中讓他們都認爲自己比軍中將領要高級,更何況現在說話的只是個小小參將而已。
不過他見閻應元和盧象升比較親近,就問了句:“你是何人,打聽中興侯的事有何目的?”
閻應元有點不喜錦衣衛那居高臨下的神態,但有求於人,還是露出笑容說道:“我是東江中協參將閻應元,中興侯是我未來的妹夫。沒別的意思,只是關心下而已。”
這錦衣衛百戶一聽面前這人竟然是中興侯的大舅子,馬上換了個臉色,討好地說道:“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剛纔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哪裡哪裡,貴官問個清楚也是應該的。”閻應元能怎麼說,只能贊同他的做法。至於藉助中興侯的權勢,狐假虎威之事,他是做不出來的。
“據小人估計,中興侯怕是差不多要回到京師了。”錦衣衛百戶見閻應元並不與他計較,就連忙回答了他之前的那個問題。
這時,盧象升已看完了鍾進衛的信,他一邊把信遞給閻應元一邊問錦衣衛百戶道:“人在哪裡?”
錦衣衛百戶對文官體系的巡撫還是不敢擺架子的,連忙回答道:“就在登州府牢房關着。”
盧象升一聽,對身側的盧大道:“你過去把那些犯人都提到巡撫府來,我要見一見。”
“是,大人。”盧大答應一聲,然後邀錦衣衛百戶去交接犯人。
盧象升看他們兩人走了,就看向閻應元,發現他剛看完信,就笑着道:“我相信中興侯的眼光,這些流賊既然是可造之才,就把他們都編入我的標營。”
對盧象升這個看法,閻應元也是同意,他點點頭道:“九臺,以後怕是你的手下會猛將如雲啊!”
“哈哈哈...”盧象升一聽,哈哈大笑起來,這個閻應元,當面拍起自己的馬屁來了。
就在這時,又聽親衛通傳說有欽使到。
盧象升一聽,看天色都這麼晚了,欽使還來,怕是着急趕路過來的。這麼一想,心中不知道皇上有什麼事情要交代自己,就趕緊帶着閻應元迎了出去。
沒想欽使不是找盧象升,而是要讓閻應元接旨。
更沒想到的是,皇上特意傳了聖旨,是讓閻應元回京參加中興侯的婚禮。
欽使宣讀完了之後,笑着恭喜了閻應元,就自個去休息了。
盧象升得知消息,也是恭喜閻應元。皇上竟然特意派人過來傳旨,看來是很重視這個婚事。
閻應元樂得臉上的笑容一直沒變過,在之前的時候,他的內心對於此婚事,還是隱隱有一絲擔心。
他怕中興侯會有一日嫌棄自己的妹子,畢竟自己的妹子論身份,只是一個宮女而已。
現在婚禮在即,閻應元心頭的一隻鞋子就落了地。
他只是有點奇怪,自己是女方的長輩,怎麼是讓他直接回京,應該要回通州纔對。
不過聖旨既然這麼說了,他就只能照做。閻應元想着正好也可以見見妹夫,跟他訴訴苦,看能否幫自己多搞點銀錢來造船招人。
盧象升身爲一方封疆大吏,不得聖旨不能離開防區。因此他一面絞盡腦汁地想法送點別緻的賀禮,一邊卻又叮囑閻應元把登萊的困境告訴中興侯,看他有什麼意見。
閻應元一一答應下來,在第二日一早,快馬趕回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