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將原來林修平府上所有的下人都遣送到了林顯平的府上,原本是爲了更好地監視林修平,以便在她背後的大人一聲令下後,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林修平,正是抱着這種初衷,謝思才從湖陽城自己的家中派過來了二十多個下人。
在謝思看來,這些下人都是不會武功、出身窮苦的人,一個個毫無見識、生性呆滯,是隻配做下等事的人下人,不會也不敢耍什麼陰謀詭計,非常便於管理。
可是,林焰和林修平其實都感謝她的這個做法。
林修平巴不得府上原來的人都能夠離開,這樣一來,那些人的生命能夠得到保證,而自己也會少了後顧之憂,不用擔心再像十三年前那樣,被人用府上這些無辜的人來要挾。
而林焰自然更要“感謝”謝思,正是謝思的自以爲是,他纔有機會混在下人隊伍中,來到這裡。
林焰的營救計劃,開始悄悄展開。
首先,林焰決定見到父親,讓父親知道自己來了。
然後,再和父親約定好逃跑的時間。
但是,大概是林修平被變相囚禁得太嚴厲了,一連兩天,林焰在大院外劈柴挑水,都沒有見到林修平從內院出來過。
而下人中,卻開始有人對他不滿了。
原來,謝思的貼身嚒嚒爲二十一個下人安排具體的事情時,還是照一般家族那樣選出了一個管家,以及一個監工,很不幸的是,管家也好,監工也好,都很貪財,甚至背地裡變着法子訛詐下人們的血汗錢。
如果某人不給,他們便刻意安排更繁多、更疲累的事情給這人做,所以短短几天后,幾乎所有的下人都屈服在他們的淫威之下,委屈地將以前做工得來的血汗錢交了很大一部分出去。
林焰是個例外。
本來在營救父親的關鍵時刻,林焰也沒打算和管家以及監工計較,可是,他身上真沒有錢。
他的錢都交給葉熙兒了,而由於是新招入謝府的,做事還不到一個月,也沒有發工錢,所以他身上連一點碎銀都沒有。
那管家和監工卻以爲他是不準備交錢,於是變着法子開始捉弄他。
原本一天劈兩擔木柴,現在卻要劈四擔,原本一天挑滿十大缸水,現在卻要挑滿十三大缸。
這些還不算什麼,畢竟他身強體壯,做這點事情還累不倒他,可是,管家和監工卻仍不甘心,最近又搗鼓着要將他弄出去,以便招來一個身上有餘錢的下人來供他們繼續敲詐。
林焰明白,在全下人都知道他和兩人出現矛盾的情況下,他不能動手揍人,否則,實力可能暴露不說,惹怒了這兩人,自己肯定會被馬上趕出林府,營救計劃就將前功盡棄。
可林焰也不想一直被這兩人欺負。
於是兩天之後,林焰想出了一個既能夠見到父親,又能夠懲治管家和監工的方法。
林焰在嚒嚒路過自己身邊時,悄悄地將嚒嚒佩戴在腰邊的一枚玉佩拿到手,然後趁着天黑大夥都睡了之後,將玉佩放入了管家房中的一間抽屜中。
第二天一大早,好戲開始了。
還在吃早飯的時候,嚒嚒就氣急敗壞地跑到了側院下人們居住的地方,怒氣衝衝嚷着自己丟失了一枚珍貴的翡翠玉佩,懷疑是下人們中某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偷了,要求搜身、搜房間。
很快,事情驚動了管家和監工,這兩人也趕了過來,並再三宣稱,如果查出是哪一個下人拿了嚒嚒的玉佩,一定嚴厲處罰,絕不輕饒。
嚒嚒、管家、監工三人一起,馬上便開始挨個搜查下人的衣服以及住的地方。
三炷香的工夫後,嚒嚒發現十九個下人都是清白的,別說發現玉佩了,就連玉佩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正巧,閒着沒事的謝思也趕來湊熱鬧了。
嚒嚒於是仗着謝思和自己的關係,說一定要將偷玉佩的賊找出來,自然,嚒嚒懷疑的目標,鎖定在了管家和監工這兩人的身上。
謝思不在的話,嚒嚒還有些不敢去懷疑管家和監工,但既然謝思來了,嚒嚒豈會放過偷自己玉佩的小偷?
嚒嚒很快就開始繼續搜查。
先搜查了監工,監工身上以及監工所住的房間都沒有發現異常。
於是,就輪到管家了。
管家雖然貪財,但還不致於有膽子去偷嚒嚒值錢的物品,於是拍着胸脯說道:“嚒嚒,謝主母,請二位儘管搜查!”
說罷,管家還“大義凜然”地推開了自己的房門,示意大家可以進去隨便看、隨便搜查。
乍看這情景,似乎偷盜玉佩的事情,完全和管家搭不上邊。
謝思大概也覺得堂堂管家去偷別人的玉佩這件事太荒誕不經了,於是示意嚒嚒算了,損失了一枚玉佩就自認倒黴好了。
其他人聽到謝思這麼一說,都以爲這件事會就此結束,嚒嚒只能是白白損失一個玉佩了。
林焰並沒有因爲此事很可能就此結束,而擔心自己的計劃會流產,因爲他知道嚒嚒的爲人,嚒嚒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不去剋扣下人的工錢就算不錯了,怎麼也不可能讓玉佩被偷後還要自認倒黴!
果然,嚒嚒還是邁着小碎步,走進了管家的房中。
偏偏管家還想着要在謝思面前以示清白,面不改色地說道:“嚒嚒,你請。”
嚒嚒“哼”了一聲,從房間的窗臺位置開始搜查。
嚒嚒人老,可眼不花,幾分鐘後,當她拉開一間抽屜時,眼睛不由一亮,顯然有了驚人的發現。
當着衆人的面,嚒嚒從抽屜中拎出了一塊碧綠色的翡翠玉佩,然後看着管家,冷冷嗤笑道:“王管家,這就是你所謂的儘管搜查?玉佩都在你的桌子裡面找到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嚒嚒自認爲掌握了鐵一般的證據,牢牢拿着翡翠玉佩,質問着管家。
管家哪裡知道短短一瞬間事情會突變成這樣子,自己的抽屜中居然會出現嚒嚒的玉佩!
管家的腦袋轟一聲,感覺像是爆炸了。
緊接着,管家便意識到這件事從頭到尾,完全就是有人別有用心地在設計陷害他!
於是管家連忙叫屈道:“玉佩不是我拿的!”
嚒嚒只相信自己搜查到的結果,冷冷說道:“王管家,我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在你的房間中搜出這塊玉佩的,你莫非認爲是我冤枉了你?你難道認爲我們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麼?”
管家看了看旁邊一臉冷漠看着自己的謝思,心中升出了莫大的冤屈,含憤用手指天說道:“如果我王貴偷了嚒嚒的玉佩,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管家悲憤中說出來的話,確實讓人驚詫了。
可惜,嚒嚒壓根就不是省油的燈,她冷笑道:“王管家,發個誓又有什麼用,對你來說,爲了逃避追責,發誓應該是想到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絲毫不用顧忌什麼的吧。”
管家感到再不證明自己的清白,就真的會被人當做小偷了,於是怒聲說道:“嚒嚒,我真是被陷害的,我膽子再大,也不敢偷嚒嚒的東西不是?再說,如果我真的有心偷了玉佩,那爲什麼只會放在抽屜而不放在更隱蔽的地方?我傻啊?”
嚒嚒哼了一聲,就當默認了管家的“傻”。
這時候,久久沒有開口的謝思說話了。
“好了好了,這件事不管誰錯誰對,都到此爲止吧,我不想看到你們爲了一塊玉佩就鬧得整座大院沸沸揚揚的。”
謝思的話一出,連準備揪住管家小辮子不放的嚒嚒也只好不做聲了。
可是,院子中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還是讓住在內院一直沒有現身的林修平出現了。
林修平以爲是下人被冤枉了,平常就見不得下人受苦受累的同時還要忍受冤屈,於是林修平聽到外院的動靜後,立即趕了過來。
看到林修平出現了,林焰心中一喜,暗道自己的計劃終於有了效果
而其他下人看到只存在傳說中的男主人終於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就更加安靜了,一個個緊閉着嘴巴,連大氣都不敢出。
“還愣着幹嘛,搬椅子倒茶水給你們的主子啊!”
謝思不想讓下人看出林修平已經被架空的事實,於是在下人面前反而幫着維護林修平家主的尊嚴,吩咐下人爲林修平端茶送水。
一個丫鬟跑去泡茶。
而林焰則搶先一步,當然是裝作獻殷勤的樣子,匆匆搬了一張太師椅到林修平的背後,然後走到林修平的面前,有意用身體擋住其他人的視線,口中恭敬地說道:“老爺,您請坐。”
所有人都以爲林焰一直都在獻殷勤,沒有人看到林焰說話的同時,朝林修平先眨了一下左眼睛,然後眨了一下右眼睛。
這個不多見的動作,卻是林焰小時候經常對着父親搞怪的動作。
林修平一看到這個動作,眼睛一亮。
林焰笑笑。
林修平更加確定了面前這個看上去已經三十多歲、毫不起眼的下人,就是他的兒子林焰!
於是林修平掩飾住心中的驚喜和激動,順勢坐在了太師椅上面。
林焰匆匆退開。
“什麼事情這麼吵啊?”林修平開始以一個家主的身份過問剛纔的事情。
嚒嚒將事情講述了一遍。
自然,林修平也是讓衆人散了,不再計較此事,然後轉身離開了。
事情當然按照林修平和謝思的處理意見執行,並沒有鬧出多大的風波,只是管家被嚒嚒換掉,由監工頂替管家之職,而管家則被降格爲監工。
林焰在心中笑笑,暗爽不已。
因爲管家失去了一統下人的權力,卻發現取代自己坐上新管家寶座的是監工,自然而言,管家肯定會將陷害自己的第一嫌疑人,鎖定爲監工。
事情正如林焰估計的那樣。
此後的幾天,新管家和新監工開始互相扯皮,忙着鬥爭,鬥得焦頭難額,再也沒有人去爲難他了。
林焰於是開始了靜靜的等待。
他清楚,父親知道自己假扮下人混入了這裡後,肯定會找機會來和自己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