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阿岑,我怎麼覺得你狀態不對啊,要不跟哥幾個出去玩玩?我說你,自從跟那個叫顧輕輕的好上之後,整個人都不正常了。”陳西叼着吸管,看着面前魂不守舍的季燁岑。
“陳西,你說一個人會突然間變了個人嗎?”季燁岑揉揉額頭,有些犯難。
“變了個人?你倒是說地具體點兒,怎麼變啊?”
“就是……聲音不一樣了,性格……也不太像,還有,手也不一樣,鼻子也不一樣……”
“我擦,大哥,這哪是變了一個人,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好不好!”
不是一個人……沒錯,顧輕輕給季燁岑的感覺就是這樣,她和她,完全不一樣。儘管顧輕輕也會蹦蹦跳跳,也會講笑話……但他覺得,根本不一樣。
“我說你真是沒眼光。就前一陣,有個叫明月光的小學妹還跟我打聽你呢,我都把手機號給她了,還教她怎麼追你,結果呢,被什麼顧輕輕挖了牆角!那學妹可真是漂亮,眼睛又圓又大,鼻子翹翹的,一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整天扎個丸子頭,別提多可愛了!要不是她喜歡你,我早就追她了……”
季燁岑手裡的水杯一下摔在地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陳西被季燁岑嚇着了,解釋道:“就九月剛開學沒多久……嗯,你不是說有一個人老是給你發鬼故事麼,我猜,應該就是她……”
“說句過分的話,明月光可比顧輕輕有趣多了,人也和善,哪像那個顧輕輕,看人都是鼻孔朝上的,不就是學習好麼,拽個什麼勁……”
季燁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陳西口中的人他再熟悉不過,但明月光……他不認識。
“學長,你不高興嗎?”
顧輕輕在操場上等了很久,纔等來一臉鬱鬱寡歡的季燁岑。
季燁岑看着面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聲音帶着無限冷意,“你以前不會喊我學長,你總是直接叫我的名字。”
顧輕輕愣了,尷尬回道:“那樣太不禮貌。”
不對,不對,一切都不對!
她會在他面前放聲大哭,會爲了氣他而咄咄逼人,會因爲他的一句話頂着雨跑步,會哼哼唧唧不顧形象對他撒嬌……她什麼樣他都見過,唯獨沒見過這麼客氣守禮、循規蹈矩的她。
“我是季燁岑。”
“……我知道”
季燁岑一把握住顧輕輕的胳膊,力氣大的驚人,顧輕輕痛苦的掙扎着,“學長……季燁岑,你怎麼了?”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是……顧輕輕啊……”
她是顧輕輕,那她又是誰呢?他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明月光……她叫明月光,是不是?”季燁岑放開顧輕輕,看着遠處天空中那輪隱藏在雲霧中的圓月,低聲質問着。
“我不認識她!”
季燁岑看着顧輕輕跑遠的背影,心亂如麻。
深情錯付,最悲哀不過。
陳西不知道季燁岑發什麼瘋,非得拉着他來翻學生的花名冊,季燁岑學習好不會挨罰,他可是很怕被老師捉住的!
季燁岑飛快地翻着手中高一七班的花名冊,突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張照片上,“是她……”
陳西聞言看過去,伸手在照片上指點江山,“哎呦,這不是明月光麼,這照片可真醜,她怎麼不上相啊,不過我跟你說,她本人還是挺好看的。”
“是她……”
“大哥,老師就快回來了,咱們趕緊撤吧!”
陳西生拉硬拽將季燁岑拉出辦公室,這才放鬆下來,看着季燁岑安慰道
:“天涯何處無芳草,那個顧輕輕不知好歹,分了就分了,等哥們給你介紹更好的!”
季燁岑捏緊從花名冊上撕下來的照片,久久不語。
下午放學後,季燁岑遠遠跟着顧輕輕出了校門。他想找顧輕輕談談,他想知道真相。
出了校門,顧輕輕繞進了東邊的衚衕,季燁岑快步跟上去。
一羣化了妝染了發的女生聚集在衚衕裡,正將顧輕輕圍在中間。
“我說顧大小姐,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勾搭的季燁岑,現在他不理你了,你沒了保護傘,我看你還敢不敢在我面前囂張!”
“你說過,只要我是季燁岑的女朋友,就放過我的!”
“我以爲只有明月光那個傻丫頭會信這種騙人的話,沒想到智商這麼高的尖子生,居然也被我騙了,哈哈哈……你們說,好不好玩?”
其他女生連聲附和着,放肆的笑聲傳到季燁岑耳朵裡,颳得他耳膜生疼。
“我就是看你不順眼!管你是誰的女人,今天我就讓你明白明白什麼叫說話不算數!”
顧輕輕抱住自己的頭,她不能傷到臉,她父母已經疑心了,她不能讓人知道她被欺負……
料想中的毆打併沒有發生,顧輕輕聽到了穩健的腳步聲,那是季燁岑的腳步聲。
原本囂張的女生們瞬間噤若寒蟬,自動讓出一條道,讓季燁岑毫不費力地走到顧輕輕身邊。
他有力的雙手攬着顧輕輕的肩膀,“敢動她,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他的聲音冷極了,比耳邊呼嘯的冬日寒風還冷。
“老大……我……我沒想動她。”麻花辮女生嚇得渾身發抖,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面對季燁岑,以前只是聽說他打了誰,把誰弄殘廢了,她沒想到,自己會惹着他。
“我不想再看見你,懂嗎?”季燁岑點了一根菸,吐出一圈圈煙霧,微眯雙眼說道。
一羣女生作鳥獸散,顧輕輕看着臉上仍舊帶着蠻橫之色的季燁岑,第一次覺得,這樣無理霸道的他,同樣讓她心動。
“顧輕輕,告訴我明月光是誰。”
顧輕輕明白,這是他給她的最後機會。
自詡爲聰明人,顧輕輕沒有再做掙扎,她找了個溫暖的咖啡館,一個人說了兩個小時的話,她說一會兒,就停一會兒,到了無法繼續的地方,她便沉默。
季燁岑就那麼靜靜聽着,不發一言。他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沒有一點兒反應。
最後,在季燁岑推門而出的一瞬,顧輕輕牽住他的衣角,“學長,我是真的喜歡你。”
沒有迴應,顧輕輕眼睜睜看着季燁岑離開了。
那是她高中生涯裡最後一次見到季燁岑,再相見,已是多年後。
那天晚上,季樺萱盯着季燁岑看了好久,最後幽幽說了句:“爲愛所困啊。”
愛嗎?季燁岑並不確定。
“季醫生,在發什麼呆?”
“沒什麼,手術還成功嗎?”
“還不錯,就看患者後期恢復……”
季燁岑少見的按時下班回家,坐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他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麼,凝神想了片刻,季燁岑登上閣樓開始翻箱倒櫃,在一個已經很是破舊的手提箱裡翻出了一張微微泛黃的照片,看着照片裡明月光青澀稚嫩的臉,季燁岑無奈地笑了,原來她的一切,他都沒忘。
明月光和宋朦剛走出機場,一眼便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宮簡和伭硯一人拉着一個旅行箱,看樣子也是剛下飛機。
明月光在不遠處揮手,向兩人打招呼:“宮大哥,伭先生!”說完拉着宋朦向他們走去
。
“一起去旅行了?”宋朦站到宮簡對面,笑着問了句。
宮簡搖頭,“我才從外公家回來,碰巧遇到而已。”
伭硯聽着宮簡話中明顯的解釋意味,一張帥臉有些發黑,他調查了宋朦,不覺得她有哪裡值得宮簡如此在意。
“現在回家嗎?一起吧。”宮簡主動拉過宋朦的旅行箱,兩人肩並肩站着,刺痛了伭硯的眼。
“宮大哥,我的箱子也很重啊!”明月光知道宮簡和宋朦是好朋友,可看他們那麼自然的親密,還是忍不住開口逗一逗他們。
宮簡笑笑,剛要去拿明月光的箱子,卻被伭硯突然橫過來的手臂擋了一下,伭硯一把拽過明月光的拉槓箱,冷冷說了句:“別浪費時間了,上車。”
坐在伭硯高級到不行的轎車裡,明月光深刻體會到,這世界上真的有自帶冷氣的人。
自從他們四個坐上了一輛車,整個空間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寒冷的氣氛中,宋朦和宮簡都是一副安然模樣,閉着眼睛休息,明月光在飛機上睡足了,這下是一點都不想閉眼睛,於是只能看着車窗外千篇一律的高樓大廈,無視伭硯那張冷到極點的冰塊臉。
“你姐姐今年多大?”伭硯突然發問,明月光愣了一下,這是在和她說話?
“虛歲二十六……”
“生日是什麼時候?”
“農曆七月……初八……”
“什麼星座?”
“獅子座……”
……
……
……
一問一答進行了十分鐘之久,明月光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伭硯多少個問題,他再問下去,她真的要懷疑他喜歡她姐了……
“伭硯,夠了!”原本睡着了的宮簡突然低喝一聲,隨着他的聲音響起的還有刺耳的剎車聲。
此時已經到了小區門口,保安看着這輛要進不進的車左右爲難。
“伭先生,謝謝你把我當作情敵,我很榮幸。”宋朦也睜開了雙眼,微笑着說。
“……宋朦,回家吧。”宮簡無力的推開車門,從後備箱裡取出三個人的箱子,不發一言先走了。
宋朦和明月光跟着下了車,明月光被這突然的變故搞的暈頭轉向,她不明白伭硯,不明白宮簡,不明白宋朦,她真的糊塗了。
身後是伭硯的車子呼嘯着離開的聲音,明月光從中感受到了伭硯沖天的怒氣。
宮簡推着箱子在單元門前等着她們,三個人一路無話坐着電梯上了樓。
等到了家裡,看宋朦臉色還好,明月光期期艾艾猶豫了半天,才壯着膽子蹭到宋朦身邊坐下。
“我喜歡宮簡。”宋朦無所謂地說。
明月光又立刻蹦了起來,伸着手指頭指着宋朦,“可是,可是……他……”
明月光不敢說,她怕辜負宮簡的信任,更怕宋朦傷心。
“可是什麼,他是gay?我早就知道。”
“就算他是同性戀,也不能阻止我喜歡他。”
宋朦的脾氣明月光再瞭解不過,她認定了的事,沒人勸得了。
“我一直以爲你們只是朋友……”明月光無力地坐回沙發上,仍舊不敢相信。
“你沒想錯,我們確實一直都是朋友……也只會是朋友。”
這是明月光聽過的最讓人絕望的一句話,永遠都只能做朋友,卻還義無反顧的喜歡着,真的值得嗎?
誰都可以有愛人,不管能不能在一起;誰都可以不顧一切,不管能不能得到;誰都有希望,不管會不會絕望……
看着宋朦平靜的臉,明月光突然覺得,這樣的宋朦,很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