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光在大廳裡遇到了吳允之,雖然只過了幾天時間,明月光卻恍然覺得他們之間已然相隔數年。
“允之……允之,吳允之!你沒聽到我叫你嗎!”晶晶正氣急敗壞地對着吳允之的背影喊叫,上班時間正是人多的時候,這一喊自然引得衆人都朝他們看來。
晶晶喜歡吳允之這件事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但當事人沒承認,衆人也就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可今天這麼多人看着,晶晶卻鐵了心似的,不管他人目光,非要叫住吳允之,也不知道她所求爲何。
明月光走得近了,她看到晶晶微紅的眼眶和吳允之頭都不回的離去。
“晶晶……”
應該安慰幾句吧,但明月光無從得知他們二人的糾葛,能做的也只有投去關切的目光。
晶晶和明月光對視一眼就面色難看的坐回位置上。既然當事人不想說,明月光也只能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圍觀者見沒什麼內幕可扒,一個個竊竊私語着奔赴各自崗位。明月光跟在衆人身後往二樓走,繞到樓梯間時,發現剛纔離開的吳允之正面對着樓下站着,不知在等誰。
目光有一瞬間相對,兩人都刻意迴避,一個低頭,一個轉身。
吳允之背對着衆人,假裝沒有看到明月光,大步向前走。
他其實在等她,想要再次並肩而行,想在她進入辦公室時給她一個溫暖的告別,想在休息室再看一次打瞌睡的她,想爲她再拿一次放在高處的托盤……想要,和她回到當初。
可爲什麼只能給她一個背影呢?吳允之頹然,或許,她也是不在乎的;她在躲避,連一個疏離的微笑都不曾給他,他也唯有轉身,留一個落寞的背影,成她眼裡的背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沒遇見對的人時,士可殺不可辱;遇見那個人後,寧負天下不負卿,驕傲二字,不過塵煙散盡。
可塵煙散盡後,留下的無論是滿目頹唐抑或長天一色,皆說不得,皆怨不得;這一場不計榮辱的孤身賭局、請君入甕的小把戲,不知折了多少人心,應了多少讖語。
爲了準備週末的研討會,韋娜正加班加點修改發言稿,採編部的瑣碎事情便有些顧不上。
正巧有一份需要孟南柯簽字的文件,明月光主動請纓,韋娜也沒在意,明月光這麼做卻是別有用意。
總編室裡有重要的訪客,明月光坐在總編室外的長椅上等着,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孟南柯率先走出來,一邊客氣地笑一邊給身後的人讓路。
明月光不禁驚訝,孟大總編這副彆扭模樣倒真是一次都沒見過。她突然對孟南柯身後的人充滿好奇,雖然人還老老實實站在牆邊,眼睛卻往那邊瞟去。
溫潤的中年男子,帶着斯文的金邊眼鏡。
正好,明月光也認識這樣一個人,那個人是吳允之的父親吳慶生,深藍集團的總裁。
眼前的人正是吳慶生。他仍舊消瘦,但整個人的狀態似乎更加不好,沒了初見時運籌帷幄的豪氣,反倒眼眶深陷,多了頹靡之氣
。
吳允之的家庭矛盾似乎很激烈。明月光想起深藍集團外面那一排排的黑衣人,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同情面前這位憔悴的父親。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能讓一個人如此疲憊的事情,應該和他的家人分不開吧。
在明月光胡思亂想的同時,吳慶生也認出了明月光。他始終記得明月光是吳允之喜歡的姑娘,所以在看到明月光的一刻,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明月光心裡發熱,主動上前問好:“吳總,又見面了,最近還好嗎?”
吳慶生笑着點頭,“託福,我還好。明記者是越發漂亮了。”
明月光不好意思地笑笑,隨手挽了一下耳邊的碎髮。
孟南柯正暗自揣摩吳慶生對明月光的微妙態度,卻一眼看到了明月光耳邊的印記,眼神瞬間變得不自然,趕緊看向吳慶生,帶着客氣的笑問道:“吳總,咱們改日再敘?”
吳慶生點頭,孟南柯手一伸,“那我送吳總下樓,小明,去辦公室等我。”
小明……
每次孟南柯這麼喊她的時候,明月光都想掘地三尺。
看着吳慶生的背影,明月光總算覺得好受些,雖然吳允之和她生分了,但她希望他、包括他的家人都能過得好。吳總雖然看着憔悴,但精神尚可,這讓明月光心中對吳允之的愧疚沒那麼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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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南柯送走吳慶生後便一個人往回走,他忍了半天終究忍不下去,迫切地給季燁岑打了電話,才接通就連珠炮一樣脫口而出:“唉我說季燁岑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你怎麼就這麼愚鈍呢我都教了你那麼多方法了你居然還是讓明月光跑了……”
季燁岑五分鐘後就要進手術室,沒工夫聽孟南柯發神經,不耐煩地說道:“講重點。”
孟南柯閉嘴,他怕他說出來季燁岑會傷心欲絕,但不說又怕季燁岑被矇在鼓裡,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手機那頭傳來季燁岑的聲音,“讓我猜猜,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難道季燁岑也看到了?不可能,要不是他正站在明月光對面,他絕不會看到,季燁岑隔了千里遠,怎麼可能看到呢!
季燁岑聽孟南柯不說話,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一時心裡得意,也不管身邊站着兩三個助手,對着手機說道:“我親的。”
嘭!一個助手的手術鉗掉地上了……
孟南柯懵了,他大概沒幻聽吧……
“你,你說啥?”
季燁岑不以爲意回道:“難道是我表達的不清楚?那我再說一遍:我親的,就今天早上。”
隨手掛了電話,季燁岑心裡沒來由的舒適,正想好好體會一下,卻聽身後同時傳來“嘭嘭嘭”三聲巨響。
三個助手手裡的工具都掉地上了……
應該是緊張的吧,季燁岑想,這三個新人第一次上手術檯,也是情有可原。
孟南柯緩過神來後暗自罵了一聲娘,心中卻飽含起對季燁岑的敬意。果然聰明人學什麼都快,連他這個老司機都自愧不如啊,想當年……唉,還是不
想當年了。
明月光畢恭畢敬地在總編室裡等着孟南柯,既然有求於人,姿態還是要擺對的,比如孟南柯一進來,明月光便殷勤地給他關門,還將早就調好的咖啡遞了過去。
孟南柯喝着咖啡,眼神卻離不開明月光的耳朵,硬是強忍着纔沒大笑出聲。他現在可算是明白了季燁岑的主意,這標籤貼的如此明顯,唯恐別人看不到,他對明月光的心,真是濃烈到可怕啊。
“總編,請您在這裡簽字。”明月光被矇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單純以爲孟南柯只是因爲心情好纔會滿臉笑容。
孟南柯從善如流簽完字,還是決定點撥明月光一二,於是指了指明月光的耳邊輕聲說道:“小明啊,你耳朵後面沾了東西。”
明月光渾不在意,用手摸了一下就完事,趕緊湊上去對着孟南柯打小算盤:“總編,我有事求你。”
“什麼事,說吧。”孟南柯看明月光就跟看弟媳似的,態度十分和善。
“下週一是季燁岑的生日,我要出差恐怕趕不回來,我不想他一個人過生日,位子我已經訂好了,還請總編賞臉作陪。”明月光不遮不掩和盤托出,然後便睜着星星眼滿臉期待地看着孟南柯。
“這還用你說麼,我和他那麼多年的兄弟……”孟南柯一口答應下來,看到明月光奸計得逞的小表情,心裡卻沒嘴上說的那麼輕鬆。
明月光恐怕不知道,季燁岑已經很多年不過生日了。孟南柯是知道其中緣由的,但是他沒有拒絕明月光的請求,他是真的想給季燁岑過一次生日,除此之外他更想知道,季燁岑心裡的那個結到底有沒有可能打開。抱歉了明月光,又要利用你一次。
從總編室出來的明月光心情極佳,雖然還是要出差,但是隨着安排好了一切,心裡的不安也跟着消退,她甚至開始期待,那一天季燁岑會有怎樣的反應。
路過洗手間的時候,明月光想起了孟南柯的提醒,跑到鏡子前左照右照,等看到耳朵後面那明顯的紅印後,一張臉騰地燃燒起來,整個人跟做了賊似的心虛,慌慌張張跑回採編部拿了粉底,躲在洗手間的隔間裡遮掩了半天才出來。
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連孟南柯都看到了,別人說不定早就看到了!明月光仔細回想從早上到現在都遇到過什麼人,數來數去便絕望了……太多了。
明月光心裡惴惴不安,她不知道季燁岑是故意還是無意,反正這種行爲嚴重影響了她的心理健康,她好想哭……
等明月光收拾好心情從洗手間出來時,一股刺鼻的煙味從對面的吸菸室裡飄出來,明月光本想趕緊走人免得吸二手菸,可看到吳允之後便挪不動步了。
今天早上吳允之那個決絕的轉身還在明月光心中揮之不去,這一次,明月光是斷然不能如他一般轉身離開,如果她還想挽救他們之間僅剩的友情。
明月光走到吸菸室把窗子打開,看着瀰漫整室的煙霧順着窗口緩緩飄走,“別這麼抽菸,傷身體。”
吳允之沒說話,背對着明月光將煙掐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