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知道要收養這個妹妹後,生煙很自然的就擺正了自己這個姐姐的位置。家宴後的第二天,她陪着憶瀟一起去了尉遲府收拾蕭旺留下的遺物。從樂州回來後,劍一因邊關又告急遵父親的軍令連衣去了軍營,只匆匆的給下人留下了口信。
收拾東西主要由憶瀟來做,生煙只在屋子的角落靜靜的看着。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打擾傷心的妹妹比較好。
蕭旺從當年出了家門,就一直在外奔波,所以身邊也沒有太多的物件。這僅有的一些東西,憶瀟也都清楚,畢竟兩個人一起收拾了那麼次包袱。憶瀟將哥哥的那一抔鄉土封在了一大一小兩個香囊裡,大的收了起來,小的隨身攜帶。收拾那幾本書的時候,輕輕的翻動了幾下。
“丫頭,在家乖哈,哥哥很快就回來啦!”
“鶉之奔奔,鵲之疆疆……”
“你這丫頭,找打!”
“今天教你學騎馬。”
“不學就罰抄書!正好昨天新買一本《水經》,還不曾學。”
“拉繮繩的力氣太小了,多使一點力氣把馬頭拉起來就可以了。”
“丫頭,這兩個傢伙吃人肉,害死了很多人。哥哥去滅了他們。”“嗯嗯!”
“我要哥哥抱!”“好吧!”
想起那段歡快的時光,先是開心了一下,接着眼淚就止不住的又流了下來,哽咽了一會,又一邊收拾,一邊啜泣,最後竟又是嚎啕大哭了好半天。
生煙抱過憶瀟,白皙的手一遍遍輕撫着嬌小的後背,只是這樣靜靜的抱着。
過了一會緩過勁兒,便又開始忙碌了。屋子裡可以收拾的東西除了書外,還有那把歷經血雨的雙手刀,憶瀟的父親傳下來的盔甲,和一個做工挺精緻的木盒子。只知道哥哥一直很珍視這個盒子,將銀子、零用的銅子和一方手帕都放在這裡,滿滿當當的。
屋裡的收拾完了,生活也要重新開始了。
在胡府中,丫頭的也很快的融入新的生活,從此只有龍憶瀟,再沒有丫頭。
……
這座府邸的演武廳平日裡也比較冷清。以前這廳裡每天只有龍氏和生煙兩個人每天過來,現在雖多了憶瀟但龍氏卻不是經常過來,所以廳裡通常還是隻有兩個人。演武廳的環境還是很不錯的,冬暖夏涼,風吹不到雨淋不着,還有下人會過來通風驅蚊。
生煙和蕭旺倆人年齡差不多一般大,給憶瀟的感覺也有些相近。體貼的哥哥和溫柔的姐姐,都是那麼的關心妹妹。要說倆人的區別也是有的,那就是在姐姐的面前,少了些撒嬌。倒不是說生煙不寵妹妹,只是蕭旺走了之後,憶瀟更懂事了,也刻苦了許多。
“憶瀟,這次對練你用什麼兵器呀?”
只見這位身穿淡紫薄絲衫的生煙笑盈盈的問她的前方,眼前的小姑娘毫不猶豫的回答:
“刀。”
接着從兵器架上取下了一隻雙手刀,寒刃出鞘,雙手握住刀柄擺了個起手式。
蕭旺的那柄刀被憶瀟收在屋裡,每天都會仔細的擦拭乾淨,但卻從來也不用。每次練習都只用演武廳內的軍中制式兵器。
現在的憶瀟年紀還小,力氣也還不夠,無法像她的哥哥當初那樣單手執刀,所以只能兩隻手一起用。對於這個問題,生煙告訴她其實雙手刀本來就應該是這麼用的。看着她倔強堅強的樣子,生煙握着那柄長劍,手腕一抖,便略了出去。
生煙的武藝和學問都很不錯,或許比蕭旺要強上一線,只是勤奮程度卻是差的遠了,只怕就連如今的憶瀟也要比那生煙勤奮太多了。
對於憶瀟的執着,生煙心中一直都有些淡淡的心疼。逝去,這麼悲傷的事情卻在要她在那麼小的年紀去經歷。
這兩人說是對練,其實就是喂招。生煙和每一次攻擊的防守,目的都是爲了引導憶瀟做出正確的動作。所以每次練下來,雖然這當妹妹的都會精疲力盡,但卻幾乎不會受一丁點的傷。如果恰巧胡庸在家,那等待這倆姐妹的就是讀書寫字了。
不過那胡庸自從樂州歸來,就一直在繼續查那個案子。雖說平亂賑災已經結束,蕭旺心口中的那一劍讓他很確定的認爲,這件事情並沒有扯出地下黑手。
目前已經能夠確定的,那興郡的郡守、巡守和御史臺的一應官員必然有人是有問題的。當時回奏樂州賑災事宜的時候,這些問題並沒有查的太深入,也就沒有向君上奏明。如今,胡庸幾乎將所有的心腹都派了出去,把那些多年不曾動用的老舊人情也活動了起來。
“一定要將此事查的清楚,以告慰蕭義士在天之靈!”
……
終於有地面的感覺了。
離開樂州,進入了這一片茫茫然的世界後,一直在飄飄蕩蕩,無根無依。一路至此,蕭旺感覺彷彿經歷了好幾年的時間。
隨着那方圓幾萬丈的大陣轟然破碎,天地萬物漸漸的顯了出來。
“咦?這是哪裡?”
四周是朦朧的海霧,讓片天地間仿若仙境一般。背靠一座並不陡峭卻也有幾百丈高的大山,左邊是海洋,一直延伸到盡頭,與灰濛濛的天空連接在一起。右邊是一片丘陵,不知有幾萬裡,被無數的樹木林灌覆蓋,想來必然存活着無數的生靈。巨浪一遍又一遍的拍打着海岸,蕭旺沿着海岸線一路向前走去。
路上不時的會遇到些奇怪的小動物,還會有幾隻不知叫什麼名的鳥兒在那海面上逆風飛翔。
觀賞着一路的風景,不覺到了盡頭。蕭旺左右細看,心說:“想必,這裡就是海灣吧。”
這蕭旺不知道的是,他在凡界曾經歷的人情事故已然全部忘卻,還有他的那副肉身也已經沒有了。他在凡人時的學識與武藝已經化入魂魄,即使離開肉體也依然是在的。
現在的蕭旺已經化爲了一縷陰靈。
不知何時,也不知從何處,漂來了一葉無人的扁舟。蕭旺帶着滿心的疑惑向前走去,踩上了浮沉不定的小舟,乘風破浪向着海灣的另一個海岸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