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段玉衡與林子寒一起去了毛料場之後,段玉衡將成爲林子寒女婿的消息就算是不脛而走了。
緬甸的翡翠公盤,一年一度,每年的緬甸公盤都可以說是聚集了國內絕大多數珠寶品牌的參與,而這些珠寶商之間,作爲同行,也多少有些來往,各有各的小圈子。
段玉衡公開以晚輩的身份被林子寒帶到毛料場那邊的事情,很快也就被這些國內珠寶商們所獲知,好事者根據這一情況一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段玉衡一直在跟林子寒的女兒林艾雪談戀愛。
這樣的消息一傳出來,再加上林子寒那日在公開場合對待段玉衡的和藹態度,一下子就讓本就聲名鵲起的段玉衡,一下子又稱爲了寶玉石行業風口Lang尖上的人物,甚至這邊段玉衡還身在緬甸,他的流言卻已經傳回到國內了,久居京城的陸老,甚至都聽到了不少關於段玉衡在緬甸與林氏家族的糾葛。
不過,這本就也是一件好事,又不是出去吃喝嫖賭被捉姦在牀了,因此,當緬甸這邊的國內珠寶商圈子,傳了一圈的消息,傳回到他耳朵裡的時候,他也不過就是一笑置之。
他和林艾雪本就是要在一起的,這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也沒有什麼不好,別人愛說,那就說去吧。
……
“段兄弟,真是沒想到,這次來看你解石的人,竟會如此之多,幾乎國內的賭石專家全來了!”
此時已是段玉衡準備將他拍下的那塊毛料進行現場解石的當天,常炳瑞此時正站在段玉衡的身邊,看了看左右前來觀看段玉衡解石的人羣,然後悄悄朝着段玉衡伸出了大拇指說道。
“賭石,歸根結底不過是賭博的一種罷了,投機心理是人類共有的劣根性,如今我當場解石,賭漲了,自然可以滿足在場衆人的投機心理,如果我賭垮了,還能滿足這些人的平衡心態,無外如是!”
段玉衡本來打算公開解石的目的,一方面是爲了震懾米立偉帶來的那個賭石顧問韓先生,讓他知道什麼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讓對方不再總是來找自己的麻煩;另一方面,則是爲了能夠藉助這個機會,在國內的賭石圈子裡立足揚名。
雖然說,段玉衡這兩方面的考慮,都需要有國內賭石圈子拿得出手的人物來給自己做見證,但是卻也沒有想到竟然會來這麼多人,主辦方爲段玉衡這次的公開解石,專門騰出了半個展廳的位置,可就是這樣,還是一副人滿爲患的景象,幾乎將整個展廳圍得水泄不通。
這樣的場面,主辦方也是沒有想到的,因此,主辦方在將段玉衡今天要公開解石的這塊毛料送到現場之後,在與段玉衡本人溝通過的情況下,也派出了不少荷槍實彈的軍人,將段玉衡和毛料圍在了中間,與外圍前來觀看這一次解石的人羣,隔離了開來。
這樣做,一方面是爲了維持現場的秩序,有端着槍的士兵在這裡,除非是不要命的亡命徒,否則不會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搗亂,另一方面,也是爲了保障段玉衡以及他的這塊毛料的安全,萬一段玉衡真的在這塊毛料裡開出了翡翠,至少不會讓一些動歪腦筋的人,有機可趁。
“林叔叔,要不您來切吧?”
段玉衡在人羣當中環顧了一番,發現韓先生和米立偉並沒有出現,於是便朝着林子寒客氣道。
“不用,直接從中間切開吧。”
林子寒聽到段玉衡的話,笑着擺了擺手說道,開什麼玩笑,這樣的破石頭也值得他來開?賭垮了不要緊,丟了他林氏珠寶掌舵人的面子那纔是大事,至少到目前爲止,林子寒依然不認爲這塊毛料會賭漲。
“呦,段先生之前總是一副意氣奮發的樣子,怎麼今兒個要打退堂鼓了?”
就在段玉衡與林子寒客氣的時候,韓先生的聲音便從人羣當中傳了過來。
很多在場的人,都是知道段玉衡和這位韓先生打賭這件事情的,因此,當聽到韓先生的聲音之後,人們便自覺地讓出了一個小道,讓韓先生走到了前面來。
段玉衡看到韓先生的出現,再結合之前韓先生的話,段玉衡心中所有的,只剩下了冷笑而已,段玉衡如今的精力,可不在於和這位韓先生拌嘴,因爲眼下如何儘可能完美的將這塊毛料裡的翡翠解出來,纔是關鍵。
“玉衡是否有讓卻之心,我不知道,但是韓先生居然真的來了這裡,這份膽量,小女子還是很佩服的!”
段玉衡不跟這位韓先生拌嘴,不代表林艾雪就會放過韓先生,因此,站在解石圈內,士兵後面的林艾雪,便開口說道。
“哼,多說無益,我今天倒要看看,段先生賭石的本事了!”
韓先生聽到林艾雪的話,冷哼一聲,也不接話,便朝着段玉衡再次挑釁道。
段玉衡也不在多話,直接就接通了解石機的電源,讓解石機的砂輪先自轉了起來,這是一臺國產的切石機,操作起來很是方便,在解石機的砂輪轉速達到最快之後,段玉衡也不猶豫,直接將鋸齒向石頭切去。
隨着一陣難聽的“撕拉”咔嚓聲音傳過之後,那塊半人多高,兩人多寬的毛料,直接就從中間被剖開了。
圍觀的人羣,聽到石塊被切開的脆響之後,紛紛在隔離帶外面伸長了脖子,朝還放在解石機上的毛料看去,嘴裡同時發出聲嘆息聲。因爲被段玉衡如此直接從中間切開的這兩半毛料的切面上,都是什麼都沒有。
不過,這些都伸長了脖子去看毛料的人沒有注意到,那韓先生,竟然在看到段玉衡切下去的切面之後,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還點了點頭,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仔細觀察的話,一定會發現,這韓先生露出的笑容,並不是幸災樂禍的笑,反而像是欣慰的笑容。
“怎麼樣?段先生,還要繼續切嗎?”
韓先生在段玉衡鬆開瞭解石機的手柄之後,笑着朝裡面的段玉衡問道,這切石有時候挺迷信的,第一塊不出綠,後面出綠的機會就會很少,雖然這些都是謠傳,不過人云亦云,傳的廣了,也就信的人多了。
“切!”
段玉衡的表現有點像賭輸了的賭徒一般,看的一旁的衆人心中大爽,這樣的熱賭場面,在本就不是很激烈的緬甸公盤上,可是很少能夠看到的啊!
段玉衡應了一聲之後,便將左邊那半塊毛料一腳從解石機上踹了下去,然後將右邊半個固定好在機器上,隨着砂輪轉動所發出的“滋滋”聲,圍着右邊這半塊毛料的切面,竟往裡擦了起來。
“先停一下!”
隨着段玉衡的動作,破碎石屑飛舞,一時間灰塵遍地,站在人羣外的常炳瑞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喊停,段玉衡知道常炳瑞和毛料打交道的時間比自己長多了,對毛料的瞭解也比自己多,於是連忙鬆開瞭解石機。
常炳瑞看段玉衡的手頭停了下來,趕緊跟圍在那裡的士兵解釋了一番,並在段玉衡的點頭承認後,放常炳瑞走入了隔離裡面,在走進隔離圈裡面之後,常炳瑞端起一早準備好的一盆水,就朝着打磨後的石面灑了過去,然後蹲下來又打起手電認真的看了一會,搖了搖頭,對段玉衡說道:“哎,切吧,出綠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不過要是有翡翠的話,應該是靠近石心位置了,你一會擦的時候,稍微偏一些!”
段玉衡雖然能夠感應到這塊毛料裡有翡翠,但是具體翡翠在毛料下的哪個位置,段玉衡是感覺不出來的,因此,當段玉衡聽到常炳瑞如此說之後,便也暗暗點了點頭。
“切,快切吧,別墨跡呀。”說這話的純粹是打醬油路過看熱鬧的。
“小兄弟,快點切,出綠了我就買下來!”
說這話的人,估計是個來參加緬甸公盤的國內珠寶商人,但是這人卻不知道,段玉衡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已經決定將這塊毛料裡開出的翡翠賣給自己未來的岳父大人了。
“常大哥,您看我從這裡切,行嗎?”
段玉衡拿出主辦方準備好的粉筆在那塊毛料上畫了一道線。線畫的有些偏離石心。這也正是剛纔常炳瑞所交代的。
“嗯,切吧,玩這行的,沒有不交學費的,垮了也不丟人!”
常炳瑞對這塊毛料實在是不怎麼看好,因此這也算是提前給段玉衡鋪墊了一下,生怕他切垮了之後,下不來臺。
段玉衡聞言,也沒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對着所畫的白線,用力的切了下去。
戴着那副專門配置的平光眼鏡,段玉衡也不怕石屑打到眼睛裡。只是飛起的碎石屑打到了臉上,還是有些生疼,當切石機的鋸齒將剩下這半塊毛料,再次分爲兩半之後,段玉衡摘下眼鏡,向毛料看了過去。
“漲了,賭漲了!!!”
段玉衡還沒看清呢,就聽到站在自己身邊的林子寒和常炳瑞二人,竟異口同聲地喊道。
“哇,是極品的紅翡!這紅翡是什麼種頭啊?!”
這時,不僅是段玉衡看清了毛料裡面的翡翠,就連外面圍觀的人羣中,也有人看清了,這毛料裡,出現的紅翡,不禁忍不住驚呼道。
“是玻璃種的紅翡!”
就在這個時候,夢璇璣忽然出現在了段玉衡的眼前,也是呆呆地望着那紅色如玻璃般光潔透明,沒有一絲雜質的翡翠毛料,悠悠地說道。
段玉衡聽到夢璇璣的話,心中也是一驚,然後那驚便自然而然地轉爲了抑制不住的喜悅,這喜悅一時竟衝昏了段玉衡的腦子,段玉衡伸手就朝着夢璇璣的手抓去。
夢璇璣本就是戒中魂靈,怎麼可能會有實體呢?而沒有實體的靈魂,又怎是段玉衡這樣一個活人能夠抓住的呢?
可就是在這一瞬間,段玉衡竟真的抓住了夢璇璣的芊芊玉手,而就在段玉衡抓住夢璇璣的手的這一瞬間,周圍的場景卻忽然一下子發生了轉變。
那嘈雜的人聲不再在耳邊喧鬧,換來的竟是清脆的鳥鳴,而那本來在聚光燈下的躁動,也換成了柔和的陽光與潺潺流水的清涼。
周圍的景色竟從緬甸的賭石場館,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如人間仙境般的福地洞天。
而夢璇璣,卻還是那個夢璇璣,段玉衡仍然抓着夢璇璣的芊芊玉手,而夢璇璣卻仍是那一身宮服,俏生生地站在那裡,有些害羞地望着段玉衡,輕聲說道:“恭喜師兄,破妄功成!”
在這一瞬間,段玉衡彷彿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也洞徹了很多,但迷惘卻仍縈繞在段玉衡的心頭,這一切究竟是什麼呢?
“璇璣,艾雪呢?”
段玉衡下意識地朝着夢璇璣問道。
“艾雪是你妄境中的女子嗎?”
段玉衡的提問一出口,夢璇璣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一個穿着一身白袍的男子,從不遠處的山澗小路上揹着手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對着段玉衡說道。
“林叔叔?!”
段玉衡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朝着自己走來的中年男人的身份,竟一下子有些吃驚地站了起來,朝着這個中年人說道。
“林叔叔?!哈哈,看來爲師也出現在了你的妄境之中啊!”
這個朝着段玉衡走來的中年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段玉衡之前在緬甸公盤上才認識的林艾雪的父親,林子寒!
段玉衡聽到林子寒的話,心中便是一驚,隨後一系列的回憶,順着段玉衡的思路漸漸走入了段玉衡的腦海之中。
段玉衡瞬間明白了,之前從自己在南都市打工起,一直到自己到緬甸參加翡翠公盤,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妄境而已。
其實,真實中的段玉衡,是一名名叫林子寒的世外散仙門下的修真弟子而已。
可是,段玉衡在這一刻,卻有些想不通了,如果之前那只是自己的妄境,又爲何會那般真切呢?
如果現在這個跟着林子寒修習長生之道的自己,是真實的,那又該如何證明呢?
在這一刻,段玉衡真的迷惘了……
而就在段玉衡呆呆陷入沉思的時候,那已經走到了段玉衡面前的林子寒,彷彿看透了自己這個徒弟的心思一般,面帶微笑地開口說道:“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浮生若夢,有時候,我們真的非要去將真與假,現實與虛幻,分得那麼清楚嗎?”
段玉衡聽到林子寒的話,本還陷入究竟哪個是夢境的思索中的他,一下子便頓悟了。
是啊,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浮生無外如夢,何必去求那真與假,現實與虛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