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段,你是說這個玉碗是乾隆年間,皇宮裡流出來的玉碗?”
孟三鐸雖然也略懂玉器,但是對玉器的認識卻並不是很深,因此,在聽到段玉衡的話之後,便驚訝地說道。
段玉衡聽到孟三鐸的提問,正要回答,卻沒想被那個古董商人周洋給搶了先:“呵呵,段兄弟真是好眼力啊,不瞞三爺說,我有一回有幸去馮老家中做客,就見到過這隻玉碗,據馮老當時所言,這隻玉碗的確是乾隆年間,皇室所用的玉碗。”
“哦!”孟三鐸聽到周洋的解釋,很是震驚地“哦”了一聲,然後扭頭看向段玉衡,“小段你真是了得啊!不僅對古代字畫和雜項瞭解那麼深,對這玉器也有很深的認識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孟叔叔,周老闆,您二位過獎了,我也就是隨便說說而已,還不知我說得對與不對呢,這還要馮老說了纔算啊!”
段玉衡本是想說出自己真正的判斷的,卻沒想被周洋給搶了先,於是,便也不想再去多說什麼,就這樣爲止,也是件美事。
“小段啊,你這是跟我耍滑頭呢吧?”
馮老聽到段玉衡的話,兩隻渾濁的雙眼中,閃爍着希夷的光芒,望着段玉衡說道。
馮老忽然說了這麼莫名其妙的一句,讓在場所有人一下子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按理說段玉衡已經將玉碗鑑定完了,鑑定的對與不對,馮老說出來便可,何來段玉衡耍滑頭之說呢?
再說了,周洋剛纔都說了,他在馮老家中見到過這隻玉碗,並聽馮老親口說這玉碗是清乾隆年間皇宮裡的物件,也就是說,段玉衡之前的鑑定是正確的,這裡面還有什麼滑頭可言呢?
就在衆人聽到馮老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紛紛感覺有些搞不清狀況的時候,段玉衡忽然笑着開口說道:“馮老啊,您這是非要逼着小子我講明白,說清楚啊!”
衆人聽到段玉衡的話,又是一愣,聽段玉衡的話,再結合剛纔馮老的話,衆人才明白,敢情這一桌人中,年紀最老的和最小的兩位,之間還有着什麼大家不知道的貓膩呢!
“我說小段,你和馮老究竟在賣什麼關子啊?有話咱說明白不行嘛?”
方江本身就是一個直性子,聽不得那麼多的彎彎繞,因此,當段玉衡和馮老之間,說着只有他們二人可以聽懂的話的時候,可是把方江給急壞了!
“好吧,那小子我就直言不諱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馮老多多批評!”
段玉衡聽到方江的話,再加上馮老自己開口要求,於是段玉衡決定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決定將這玉碗的問題,坦白地說出來。
“這個玉碗,雖然從器型和做工上來看,應當是清乾隆年間的糖白玉碗沒錯,但是我認爲,這個玉碗是個仿品!”
段玉衡這次真是來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了。
段玉衡的話剛一出口,全場除了馮老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一震,其中更是以跟馮老交際頗深的周洋爲最。
“段兄弟,你不能胡說啊!這個玉碗我可是在馮老家中見到過的,而且這個玉碗有很多專家看過,說是乾隆年的真品無疑啊!”
周洋在震驚過後,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快的神色,望着段玉衡說道。
“是啊是啊。段兄弟,你再仔細看看,這馮老都說是真的了,你怎麼能說是假的呢?”
方江聽到段玉衡的話,也很是緊張,他可不希望段玉衡爲了出風頭,吸引眼球,而故意說這個玉碗是假的,這樣一來,風頭是出了,但是卻把馮老給得罪了,這並不是什麼划算的買賣。
“哎,這嘴上沒毛,就是辦事不牢的人啊,人家周老闆都說了,自己之前在馮老家見過這個玉碗,是真的,你在這裡忽然說是假的,有什麼意思?是爲了譁衆取寵?”
在這些聽到段玉衡說這個玉碗是仿品的人當中,只有楊德寶可以說是最開心的,正愁找不到打擊段玉衡的機會呢,卻沒想到段玉衡不知道腦子抽什麼筋,居然自己主動給了他楊德寶一個機會。
“方大哥,我可沒說這東西是假的啊!我只是說這個玉碗是個仿品,不是乾隆年的而已!”
段玉衡早已經沒有搭理楊德寶的意思了,假裝沒聽見楊德寶的話,而扭頭朝着方江說道。
“好,不管這玉碗你說它是假的,還是仿品,都不能改變什麼,我只想知道,你爲什麼這樣說?!”
方江聽到段玉衡的話,以爲段玉衡這是在強詞奪理,於是心中也有些着急上火,說起話來也略微有些衝了。
“方大哥你莫要着急嘛,聽我慢慢說!”
段玉衡知道方江這是誤會自己了,趕緊解釋道。
“呵呵,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說破大天去,也不能改變這個玉碗是乾隆年宮中御用的玉碗這個事實!”
雖然段玉衡不搭理楊德寶,但是不代表楊德寶會就這麼簡單地放過這次打擊段玉衡的機會。
段玉衡淡淡地看了一眼楊德寶,然後依然沒有搭理他,自顧自地說道:“有這樣一句話,叫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事實上,巧奪天工的玉器,大多不是由玉匠們雕刻出來的,而是利用那些硬度高於玉的金剛砂、石英等‘解玉砂’輔助以水研磨和琢製出來的。
因此,在玉器製作的行當當中,有一句行話叫做,玉不是雕出來的,而是治出來的,或者叫琢出來的。
這一點我相信馮老和在座的諸位應當都很清楚,當我們去找玉匠加工一塊玉料的時候,一般玉匠都是說該怎麼怎麼治玉,或該怎麼怎麼琢玉。
而在中國古代的第一步詩歌總集《詩經》當中,也有過形象的描繪琢玉工藝的詩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句短詩,雖然短小,但是也很好地說清楚了琢玉的過程,就是先切開玉料,然後對玉料進行磋治,接着雕琢紋飾和器型,最後對玉石進行拋光打磨。
而在明代宋應星的《天工開物》當中,更是將琢玉的過程,進行了更加細緻的講說‘凡玉初剖時,冶鐵爲圓盤,以盆水盛沙,足踏圓盤使轉,添沙剖玉,遂忽劃斷。中國解玉砂,出順天玉田與真定邢臺兩邑。其沙非出河中,有泉流出,精粹如面,籍以攻玉,永無耗折。……’通過這《天工開物》的描寫,我們不僅清楚的知道了,古人琢玉時的工序與手段,同時能夠了解,古人在琢玉的時候,選擇使用的工具。
而根據這些工具和工序手段,我們再來對照這個玉碗,就不難發現,這個玉碗雖然製作精美細緻,用料上乘,但是仔細觀察,我們可以發現,這個玉碗並不是按照《天工開物》中記載的,古代人們使用人力工序琢玉的手段製作的,這個玉碗的碗壁光滑整潔,沒有一絲瑕疵不說,更重要的是,在玉碗的碗壁上,可以通過放大鏡,看到一些微不可查的細小條痕。
這種條痕的產生,是現代琢玉機的鑽頭所造成的。
由此,我們就可以推斷出,這個玉碗,雖然各方面都非常符合清代乾隆年間玉器製作的標準和形態,但是卻不是那個時期的東西,而是現代的仿品。”
段玉衡根據從夢璇璣那裡獲得的內容,再結合上自己之前從書上看來的關於玉器製作的知識,有理有據地指出了,這個玉碗是現代仿品的原因。
段玉衡的話,內容深刻,理據充分,還藉以古代關於琢玉描述的兩本權威著作,來進行了印證,可以說,段玉衡對於這個玉碗是現代仿品的推測,非常具有權威性和全面性,讓人很難找出毛病。
也正因爲此,當在座的衆人聽完了段玉衡的一番分析之後,心中也開始變得不確定起來,就連之前一直堅信這個玉碗是乾隆年真品的周洋周老闆,此刻也帶着詢問的神色,望向坐在那裡一臉淡然的馮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