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白的幾乎透明的臉龐,秀眉如黛如煙,小巧的鼻子如同玉脂碾成的一般。也許是因爲極度的緊張,大小姐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着,惹人愛憐。她的兩頰還殘留着紅紅的指痕,卻更襯托出肌膚的白皙,這一瞬間竟讓李衛東有一種錯覺,就好像有一束淡淡的光芒籠罩在她的臉上,恍如仙子謫凡。
李衛東並不是沒見過美女,那些影視明星且不說,就只他身邊的三個女孩子,姚薇的溫柔恬靜,夏若冰的清純嬌豔,沈琳的嫵媚性感,可以說無一不是花容月貌,標準的美女,但是即便是再美的女人,如果雞蛋裡挑骨頭的話多多少少的總會找出那麼一點缺憾,這也算是人無完人吧。可是眼前的這張臉,無論是臉型、五官還是肌膚,卻讓人找不出哪怕是一點點的瑕疵,如果說像是一幅畫,卻又難以描摹,美的令人窒息。
這,這是……夏若芸?!那個又恐龍又同性戀的極品大小姐?!
巨大的反差讓李衛東腦子裡一陣眩暈,而隨着意識的停頓,眼中流動着的淡淡綠芒也緩緩褪去。李衛東微微晃動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敲了敲腦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蹭的跳了起來,語無倫次的說:“我、我在幹嘛?大小姐!對不起,真的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你相信我!我,我扶你起來……”
“滾開!”
夏若芸撥開李衛東伸過來的手,翻身坐起,掩好衣襟,散開被河水浸溼的頭髮,重新攏在腦後。一陣尷尬的沉默,李衛東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站在旁邊不停的抓着頭髮,卻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吭哧了半天,鼓起勇氣說:“那個,大小姐,你……沒事吧?”
夏若芸攏好頭髮,突然回過頭,冷冷的說:“這算什麼,幡然悔悟,懸崖勒馬麼?”
李衛東連忙搖頭說:“不不不,這個,恩……這個,我腦子有病,有的時候會突然發瘋。剛纔我真不是有意的,還好剛纔沒有對你……咳咳,大小姐,我知道全是我的錯,是我冒犯了你,要打要罰,我全認了!”
夏若芸一言不發,只用目光死死盯着李衛東的臉。雖然是在黑暗中,李衛東仍然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鋒利而冰冷,讓人心裡莫名的泛起一陣寒意。李衛東又不能躲,只能硬着頭皮站在那裡,心說這妞兒可是翻臉不認人的主兒,兇起來跟母夜叉似的,不知道會怎麼報復我?拳打腳踢甚至是動刀子都沒關係,用護甲扛了就當讓她發泄一下,只要不給我一槍就好。
許久,夏若芸總算是將刀子一樣的目光挪開,在石灘上找到那支被踢飛的AUG狙擊步槍,彎腰拾起。李衛東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妞要跟我玩命,飛快的取出戒指裡的手槍,凝神戒備,不料夏若芸卻將步槍背在背上,頭也不回,只低低的說了一個字:“走。”
“走?去哪裡?”
李衛東不禁一愣,心說怎麼着是不是這地方不夠好,還打算動手之前讓我選個風水什麼的嗎?夏若芸哼了一聲,說:“警察應該快到了,如果你願意留在這裡,我也不反對。”
“啊!那,那剛纔的事,難道你……原諒我了?”
李衛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爲他怎麼想都覺得這不像是大小姐的性格。以這個悍妞的火爆脾氣,不欺負別人就算不錯了,像現在這樣被別人欺負了卻自個忍了,沒道理啊!
其實李衛東剛纔已經設想到了N種結局,比如夏若芸不依不饒、咬牙跺腳的跟他死磕,或者哭天搶地尋死覓活,甚至還想到了跟武俠小說裡面的情節,一位絕色美女蒙面發下毒誓,如果有哪個男人看到了她的臉,就嫁給他之類的。但是唯獨沒有想到,這位大小姐居然無動於衷,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夏若芸爲什麼明明長着一張絕美的臉卻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故意弄成一個醜八怪的樣子,李衛東當然沒辦法猜到,可是他卻能看得出來,這件事對她十分的重要。而自己無意間窺探到了這個秘密,怎麼想她都不大可能就這麼輕易算了。
難道這丫頭被我偷窺了一眼,竟然轉性了?
夏若芸也不回答,爬上河牀徑自向公路走去。李衛東也顧不得胡思亂想,連忙收起手槍快步跟了上去。這條公路比較偏僻,來往的車輛很少,兩個人在路邊等了好一陣,才遠遠的看見有車燈光過來。
夏若芸取槍在手,往路中間一站,等到對面來車開到不足一百米的地方,才猛然舉起手中的AUG,朝天就是一串子彈。消音器已經摘掉,巨大的轟鳴聲震動曠野,只聽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那輛車幾乎打了橫,車屁股擦在護欄上,刮出一溜火花。
夏若芸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拉開車門從裡面揪下司機,一槍托砸在他後腦勺上,倒黴的司機吭都沒吭一聲就暈了過去。車裡面還有一個女的,連叫救命,夏若芸如法炮製也給打暈了過去。然後從後備箱裡翻出一卷繩索,將兩人捆的跟糉子一樣,推下路基,運氣的話估計至少也要等到明天才會被人發現。
李衛東在一旁看的眼珠子都直了,心說這位大小姐很有搶劫的天分啊,就憑這身手不去搶個運鈔車什麼的都可惜了。直到夏若芸調過車頭,不耐煩的拍了幾遍喇叭,李衛東纔回過神來,連忙鑽上車。藉着反射進來的車燈光,能看到夏若芸頭髮還溼漉漉的滴着水珠,臉蛋微微有些腫起,看上去好像小孩子賭氣時的樣子。性感的小嘴微張,在朦朧的車燈下,散發出一種迷離的誘惑。
李衛東忽然就有些臉紅心跳,想起前天拍賣會上就是這張小嘴還曾經親過自己。而鬱悶的是當時自己還氣的不行,早知道大小姐長的原來是這樣美如天仙,別說是親一下,讓咱幹嘛都成啊,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精盡人亡都沒問題。……TMD,當時怎麼就腦子進水,還不讓她親呢!一時腸子都快悔青了。
“轉過去,如果你不希望我一槍打死你的話!”夏若芸連頭都沒回,把手一伸冷冷的說:“東西呢?”
李衛東從戒指裡取出瑪瑙手串交給夏若芸,夏若芸打開頂燈衝着燈光看了一眼,確認沒錯又丟還給李衛東,儘管這個傢伙十分的可恨,但不可否認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由他來保管比較保險。接着又伸出手,不耐煩的說:“還有一件。”
“還有?……哦!”李衛東這次腦子倒是轉的挺快的,連忙從口袋裡掏出那個薄薄的透明面具,藉着車燈光看了一眼,就只是一層透明的薄膜,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夏若芸究竟是怎麼戴上去的。不過他倒是能猜想到這玩意之所以會掉下來,大概是因爲先浸泡了河水,又被他抽了兩個耳光有關。現在李衛東都快恨死這該死的面具了,剛纔只是好奇才順手揣在口袋裡,早知道大小姐還要再戴回去,說什麼也要丟進河裡去。
很不情願的把面具遞過去,夏若芸拽了一下卻沒拽動,柳眉一豎,厲聲說:“放手!”
李衛東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壯着膽子說:“你……還要戴啊?這麼好看的樣子卻遮起來,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話音未落,夏若芸扭身從後座上抓起狙擊步,黑洞洞的槍口抵住李衛東太陽穴上,一字一頓的說:“想死的話,我現在就成全你!”
“饒命!”李衛東異常麻利的高舉雙手,目視前方,說:“我什麼都沒說,當我放屁好了。”
夏若芸一聲冷哼,扔下狙擊步,捧起面具小心吹淨,然後低下頭,將面具按在臉上,仔細的揉捏了一會。李衛東很想知道這玩意到底是怎麼用的,感覺比碟中諜裡面還神奇,比如這種又薄又透明的面具,甚至連大小姐臉紅都能看得出來,只是卻能把一張明明國色天香的臉扭曲成恐龍,奶奶的,還真有一套。
很快夏若芸戴好了面具,李衛東偷偷用眼角瞄了一下,又恢復成了那個慘不忍睹的樣子,忍不住就鬱悶的嘆了口氣。夏若芸眉頭一挑,霍然回過頭來,嚇的李衛東連忙說:“你可別誤會,我就是想問問你,接下來咱們去哪,是去塚本家嗎?”
夏若芸微微一怔,說:“塚本家?去那幹什麼?”
李衛東將在芥川家發生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說到方震南的陰謀,這次佈下陷阱,顯然是想將夏若芸置於死地。而說到關鍵時刻的幾槍漂亮的狙擊,李衛東就很是討好的豎了下大拇指,說:“到底是大小姐,槍法如神,彈無虛發……”
“狙擊?你是說,那幾個人不是你殺的?”夏若芸臉唰的一下變白了,用力咬着嘴脣,好一會才說:“可是在芥川家,我根本沒有開槍!”
“什麼?!”
李衛東立刻呆住,身上的汗毛霎時立正。夏若芸沒有道理撒謊,可是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今晚除了她以外,還有另外一個狙擊手!
這人是誰?!
很顯然,這絕不會是夏若芸的人,可是在別墅中,恰恰是那幾顆關鍵的狙擊子彈才讓他順利的完成了任務。這個潛伏在暗中的神秘人,究竟是什麼來路,是敵是友?如果是朋友,爲什麼又不現身出來;如果是敵人,爲什麼沒有直接將李衛東狙殺?這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是又不像,瑪瑙手串已經到手,而剛纔在河灘上兩個人爭執糾纏,就是對方下手的最好機會,可是那個神秘的狙擊手,卻根本沒有動手的企圖……
不知爲什麼,李衛東突然想到了一顆子彈,那次在廣州珠寶展上,二叔侯萬風拿出來的那顆銀色子彈,猩紅的彈頭,彷彿滴血。當時正是這一顆神秘的子彈,嚇退了方震南,而且乖乖的叫人送他們離開。今晚這個神秘的狙擊手,會不會跟那顆子彈有什麼關係?……
李衛東眉頭皺成一團,看了夏若芸一眼,欲言又止。夏若芸看了他一眼,說:“你是不是還想問我關於我父親的事?”
“你會告訴我嗎?”李衛東聳聳肩,抽出一顆煙點燃。現在這件事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有陰謀,如果不是因爲剛纔跟大小姐發生的那一碼子事心裡有愧,以李衛東的脾氣,肯定要問個水落石出,甚至當場翻臉也是有可能的,反正一開始說好了的,答應幫忙只是去偷東西而已,現在瑪瑙手串已經順利到手,就算他甩手不幹了相信夏若芸也說不出什麼。但是現在,這話卻有些說不出口。
夏若芸靠在椅背上沉思着,直到後面有兩輛貨車轟隆隆的駛過才驀然驚醒,發動了汽車,飛快的朝東京市區駛去。李衛東看了下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至多還有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就算他神靈附體、戰神轉世也沒有可能憑着一人之力跑去把方震南、塚本那一票人全部幹掉,並且夏若芸需要的不是殺人,而是最後一件東西路易王冠,能否順利拿到東西纔是關鍵。看了眼表情冷的像冰山似的夏若芸,猶豫着說:“我們現在就去塚本家麼?芥川家出事的消息,我猜方震南很快就能收到,而且我們既沒有踩點也沒有草圖,完全沒有準備,這時候去不是等於自投羅網麼?”
夏若芸冷冷的說:“用不着你操心,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啊?”李衛東一怔,脫口說:“那個翡翠書簡,你不要了嗎?”
夏若芸眉頭一皺,不耐煩的說:“你哪那麼多話,不該問的給我閉嘴!”
這裡距離市區也並不算遠,一個小時不到,車子在一家酒店門前停了下來。夏若芸也不拿槍,帶着李衛東徑直走入酒店,用日語跟吧檯小姐說了兩句,對方馬上恭恭敬敬的遞上一張房卡。隨後兩人來到二十一樓,來到左手盡頭的房間前,夏若芸拿着房卡卻並不開門,而是在門上兩長兩短輕輕的敲了四下。門立刻拉開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迎了出來,低聲說:“大小姐,您沒事吧?”
“二叔,我靠!”夏若芸沒等說話,李衛東先叫了出來,說:“你怎麼來了,你不是留在中海照看二小姐跟我老婆的嗎?TMD爲了你們的事,我跟方家的仇算是徹底結下了,你該不會是想卸磨殺驢,甩手不管了吧!”
夏若芸狠狠瞪了李衛東一眼,沒好氣的說:“喊什麼,進去說!”
進了房間,李衛東纔看到除了侯萬風,還有七八個人,其中一箇中年女人倒是面熟,他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在學校后街攤煎餅果子、用小刀在生雞蛋上面雕花的那個。他早就知道這女的跟夏家有關係,當然並不意外,還衝那女的友好的笑了一下,可是那女的根本連鳥他的意思都沒有,只是衝大小姐鞠了個躬,接着就靠在窗邊繼續把玩她的小刀。
剩下的幾個人,除了兩個穿黑西裝的傢伙一看就是傻了吧唧的保鏢,其餘的全都穿着便裝,但是李衛東卻明顯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一些異樣的東西。不過這些事都與他無關,現在他只惦記着薇薇她們三個的安全,可是侯萬風卻沒空搭理他,只說了一句“放心她們都沒事”,然後捧出一個赭紅色的木盒,對夏若芸說:“大小姐,東西拿到了。”
夏若芸打開木盒,取出一件東西,正是路易王冠。李衛東不禁叫了聲靠,脫口說:“難道芥川和喜那個王八蛋,臨死還敢晃點我?”
夏若芸皺眉看了他一眼,說:“他沒有說謊,東西確實在塚本家,這本來就是方震南布好的圈套。二叔,事情辦的順利嗎,方震南現在在哪裡?”
侯萬風點點頭說:“一切順利,照你的吩咐,放跑了方震南,現在他正在趕去澳門的航班上,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可惜的是沒能找到嶽天雄,這傢伙比我們想的要狡猾,聞到味兒不對,先溜了。”
夏若芸冷笑一聲,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才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公司那邊的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
“大小姐放心,一切都在按計劃走。”侯萬風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高橋家的人來了,您看……”
“高橋?”夏若芸眉頭一挑,說:“我最恨的就是出賣我的人!既然有膽子出賣我,他就應該想到會是什麼下場!”
侯萬風連忙說:“是,大小姐,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明早回中海的機票已經訂好,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時候不早了,大家休息吧。”夏若芸把路易王冠遞給李衛東,又很是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說:“三件東西你都能放得下嗎?”
李衛東還沒有說話,旁邊的一個眼鏡男倒是皺着眉說了一句:“大小姐,這三件東西太重要了,放在一個毛頭小子那裡,似乎不妥吧?”
靠,你當老子吃飽了撐的啊?你丫不放心,老子還懶得幫忙呢!李衛東正想諷刺他幾句,夏若芸淡淡的說:“沒什麼不妥,從現在開始,東子做我的貼身保鏢。”
“啊?!”包括李衛東和那個眼鏡男,甚至是侯萬風在內,一屋子人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