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寺新殿落成開光大典的一番盛景熱鬧,自然也不遜於金佛寺,鄭焰紅作爲市領導參與儀式的時候,卻沒有再去後面尋找趙慎三,足以說明她不是要放棄,就是還沒有考慮好如何說服,所以僅僅作爲一個市長辦完了工作就走了。<>而趙慎三跟了悟大師躲在老寺里根本就沒有出面,反倒是那個假了悟威風八面的以大師的名頭出了一把風頭。
之後,經過緊張的迎檢準備,首長終於要來了。
一大早,盛夏的陽光就毫不吝嗇的照耀着省城,李文彬書記來到了辦公室,最後召開了一下迎檢人員的短會,然後就率領人馬浩浩蕩蕩去了機場,等候在貴賓休息室裡了。
九點整,首長乘坐的飛機到了,自然是一番寒暄客氣,然後就上車先去省委聽取省裡的工作彙報,一番繁文縟節,咱們畢竟是小說,不是省委會議記錄就不一一敘述,直截了當閃到開完會準備去雲都看點。
到樓下的時候,盧博文自然也在迎接之列,但今天卻根本沒有他上前陪首長的份兒,他也很明智的遠遠呆着沒過來認老師。
首長看着跟過來的李文彬跟白滿山,沒搭理李文彬,卻對白滿山微笑着說道:“滿山同志,這次你們省如果真把農村工作搞出了像樣子的創新,你這個政府當家人可是功不可沒啊!”
白滿山激動地胡茬子都冒光,趕緊笑着謙遜的說道:“首長過獎了,其實這也是在文彬同志的正確指導下,我們政府帶領基層的廣大同志們沿着黨委定好的路子走下去才能幹出成績來的,所以成績是大家的啊。”
首長微微頷首之後卻接着說道:“剛剛在會議室裡,我也不耐煩聽你們一直彙報下去,要不然這樣吧,文彬同志擠一擠坐我的車,在車上我再問一些具體的問題。”
李文彬上了首長的車,這是一輛防彈的七座麪包車,因爲首長說了要詢問他問題,所以隨從們都很自覺地先坐好了,把正中間後排第二排兩個座位留給了他們倆,前後均坐了兩個便衣的安保人員,看塊頭都跟死去的萬浩然差不多威猛。
首長說是上車要問話,但上了車之後卻一直很是沉默,他不說話李文彬自然不敢主動打擾,就一直沉默到車上了高速,首長才慢慢的說道:“我剛纔聽到你們的彙報,說是晚上住在金佛寺,這個日程是誰安排的?”
李文彬沒有立刻回答,因爲他知道首長絕不會無緣無故有此一問的,他的大腦緊張的分析着,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斷定首長是怕這樣安排有人會猜測大佛的秘密,慎重起見才問的,就趕緊說道:“整個線路都是小三……是地方上安排的。我也覺得咱們白天把那幾個點看完,到達金佛寺的時候恰好就天黑了,住在寺裡順理成章。而且那裡上山只有一條路,寺廟又有很高的圍牆,安保方面也好安排。更因爲寺裡客房有限,您的隨行人員跟我們的陪同人員大部分都住在山下不遠的溫泉賓館,這樣子就更加穩妥了,所以我就沒有更改。基本上等於是我們倆安排的。”
首長聽完,果真臉上就很是滿意的樣子,饒有興致的問道:“那個孩子現在還在那個桐縣當代縣長嗎?挺機靈的,也沉穩,是棵好苗子。”
李文彬卻露出一絲羞愧說道:“唉,他已經是縣委書記了,不過……前些時我誤會了他,讓他辭職了,但卻保留了他的職務。明白了他是無辜的之後,他的感情卻又出了些問題,婚也沒結成。事業婚姻雙失意,這孩子一時想不開居然在雲都的雲山寺做了帶髮修行的居士,弄得我哭笑不得啊!說起來,這孩子因爲跟我們近了些,總容易……唉,說到底還是我不好。《搜索看最快的免費小說》”
首長越聽越是露出了滿臉的驚訝,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李文彬,李文彬卻跟他用眼神交流了一種情緒,那種情緒叫做無奈,或者叫做情非得已。
首長自然就懂了,就譏諷的笑了一下說道:“呵呵,看來你李文彬也不過如此嘛!雖然揮淚斬馬謖是諸葛亮都做過的事情,但自毀長城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可就耐人尋味了。我懶得管你們的事情。那婚變又是怎麼一回事情?難道跟你誤會他是一個原因?”
就是這麼一個啞謎般的問題,李文彬卻神秘的點點頭說道:“是的。”就這兩個字,僅此而已,但卻足夠了。
首長在脣邊露出一絲更加興致很高的笑容說道:“這孩子居然想到了出家?哈!有個性,我喜歡!你們去找了嗎?那丫頭去找了嗎?”
“我去過,大小姐也去過,不彬萬沒想到首長居然跟他談論了這麼久的趙慎三依舊沒有轉換話題的意思,不禁頭皮發麻,終於知道這個年輕人能夠成爲首長家的“孫女婿”,多半並非是沾了鄭焰紅父女的光,反倒是那對父女沾了他的光纔是!他心裡更加忐忑自己逼走趙慎三了,下定決心等視察結束後哪怕再赴雲都,也要找回趙慎三。
“哈哈哈!他這孩子做和尚還做上癮了不成?那丫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怎麼就沒法子弄回他?”首長居然開懷大笑起來,彷彿這是一件多麼讓他感興趣的事情。
如果李文彬不是一個深爲了解首長爲人的幹部,也許會覺得首長就是一個喜歡熱鬧新奇的性情中人,但他從入仕基本上就是首長的部下,太瞭解自己這位老領導性格深沉不喜是非,剛毅果斷沉默寡言,今天能對這件事這麼感性,豈能不讓他在驚訝之餘趕緊湊趣呀。就笑着說道:“呵呵呵,是啊,其實那丫頭丟了老公心裡難受,找了好久又找不到,還是我先知道了這孩子的去向,偷偷告訴她的。昨晚還問她出馬之後是否找回了,您猜大小姐跟我說什麼?她居然哭着說小趙鐵了心要出家,她想跟他辯論出家還是回家的意義時,您猜人家怎麼回答的?我聽了都佩服的很呢!”
聽着李文彬賣起了關子,首長問道:“哦?怎麼說?”
“人家趙大法師居然用一句禪語回答道‘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此所謂佛者道也。然後就走了。”李文彬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次首長居然沒笑,低低地把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才說道:“這孩子,不能就這麼可惜了。對了文彬,咱們今天去不去他呆的那個地方?”
“去,第一站。二十分鐘。”李文彬言簡意賅。
“嗯。我見見,不行的話我先帶走吧。”首長說道。
“哦。啊?您帶走?”李文彬先是順從的順口答應了,但馬上就詫異的問道。
“嗯,讓他跟我兩天。”首長這句話頗爲驚世駭俗。
但李文彬也不敢再問了。
一路肅靜路面,自然是非常迅速,不一會兒車就到了雲都市界,一大羣迎候的車都停在路邊,看到車隊沒有停的意思,也就很有眼色的前面帶路,到了雲都自然是又聽了一番市裡的彙報,然後是出發去看參觀點。
鄭焰紅作爲市長,自然是配合黎遠航彙報的人選,今天她的情緒看上去沒什麼異常,看到首長也跟盧博文一樣沒有認私人關係,把一個市長的角色演繹的十分到位,但只要一揹人就滿臉的黯然,足以說明她心裡並不快樂,最起碼沒有剛剛面對衆多領導的時候那種意氣風發。
街上佔滿了武警,交通限時管制下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雲山寺腳下,首長下車看着金碧輝煌的前殿說道:“霍,弄得不錯嘛,這地方我年輕的時候來過,可沒這麼氣派。”
白滿山居然率先笑着說道:“是啊,這也是桐縣那個拿出農村工作新思路的年輕縣委書記趙慎三同志搞的宗教旅遊線路帶動起來的,現在香火旺盛的很呢。裡面還搞了一個新文化廣場,也很是新穎。您看四周這幾個村子的農民們,都依靠雲山寺辦起了小生意,的確是帶動了一方經濟啊。”
首長卻詼諧的說道:“既然這裡面是好幾個門派的宣傳,那咱們就分頭行動吧,文化口的去看文化廣場,宗教口的去看大殿,旅遊口的去看怎麼把宗教跟旅遊搞起來的,我們這些老傢伙嘛,就想看哪裡就看哪裡好不好?”
一羣人自然迎合的笑着,一分散,首長跟前的陪同也就少了,白滿山跟黎遠航鄭焰紅等人一直跟着講解,首長慢慢的順着大殿正中的道路一直走到了後面,到了最後一重的時候,他突然說道:“後面好像是以前的老寺院吧?幾十年沒來過了,上去看看有沒有變化吧。”
鄭焰紅的眼神明顯已經不對頭了,強裝的笑容也已經慘不忍睹繃不住了,但李文彬卻“善解人意”的說道:“鄭市長,既然老首長想故地重遊,你就給他當嚮導吧,我們就偷偷懶不陪着上去了,留在這裡聽聽主持大師講經吧。”
省委書記都這麼說了,而且連他都不陪首長了,箇中玄妙誰不明白,大家誰不聰明啊?都紛紛點頭留下了,於是前後四個彪形大漢不遠不近的跟隨着,中間首長揹着雙手,跟一個尋常的觀光老人一般不做聲的步上了臺階,鄭焰紅惴惴不安的跟着也不敢做聲,默默的走進了原來的雲山寺大門。
大雄寶殿門口,端正的站着一老一少兩個僧人,看到來人時,老僧往前一步雙手合十,不卑不亢的宣佛號道:“阿彌陀佛,貴人至,敝寺生輝,老僧了悟爲貴人壽。”
首長趕緊也合十頷首說道:“久聞大師佛法高深,打擾了。”
而那個年輕的帶發僧人卻滿臉的驚愕,好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看着首長,雙眼慢慢的紅了。而跟在後面的鄭焰紅更加是已經珠淚滾滾,情不自禁了。
了悟大師行過禮之後就閃過了一邊,對首長含笑說道:“小徒頑劣,墮入魔障,老衲無能開解,就拜託貴人了,老衲先告退。”
大師說完,居然就走了!好似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多大的來頭一般乾脆利落的走了,好一派得道高僧的無慾無求風範。
而首長看着那個滿臉驚詫的年輕僧人時,卻好似根本沒有被他奇奇怪怪的打扮驚訝到一般走上去拍了拍他,淡淡的說道:“小子,知道爺爺爲什麼要破例認你做晚輩嗎?告訴你,並不是因爲你是盧博文的乾女婿,而是因爲你是你。”
就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自問自答,卻讓根本沒料到師父帶着他站在這裡說迎接的貴人居然是爺爺的趙慎三徹底的震撼了,更加沒想到首長居然會這麼告訴他這句困惑了他許久的價值觀問題。他百感交集的看着這位睿智的老人,好似有千言萬語都要一起涌出來,想對這位可敬可親又如此認可他的老人傾訴冤屈,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就那麼顫抖着嘴脣站在那裡呆若木雞。
首長卻用更加乾脆的命令語調說道:“當和尚不適合你,我也不能聽任我的孫子被人欺負,雲都不容你就跟我走,我不信沒有慧眼識珠的女人願意嫁給你。”
跟着首長身後的鄭焰紅一直在哭泣,她又何嘗不是滿腹的委屈?剛剛首長說的那句話已經深深地打擊了她,此刻這句話更加厲害了,她就爆發般的低聲哭道:“爺爺,您……您偏心!”
首長淡淡的說了句:“在我心裡,這個孫子的價值遠遠超越了孫女婿,我自然拎得清孰輕孰重。”
鄭焰紅萬萬沒想到數次對她十分疼愛的首長居然會如此的輕藐她,但又無法辯解,更加無法使出撒嬌功夫,只慪的她胸口發疼無話可說,終於捂住嘴哭着先跑下去幾級臺階等在那裡。
看到鄭焰紅的樣子,趙慎三的眼裡露出了不忍心跟擔心,首長看的微微一笑說道:“男子漢志在四方,爲了一個女人弄得出家,丟不丟人啊?去把你的衣服換掉跟我走,我先下去,等下你跟上。”
趙慎三面對這個給了他巨大自信的老人,居然絲毫沒有反抗能力,乖乖的答應了飛跑到了悟的禪房裡。還沒等他開口,了悟就瞭然一切般的說道:“這下子知道自己的價值了吧?不要以爲一葉障目就不見泰山,以後做事萬不可如此魯莽了,爲師就不送你了,自己換了衣服下山吧。”
“師父,謝謝師傅的教誨,徒兒一生都會是您的弟子,把您當父親尊敬奉養的。”趙慎三激動地說道。
“呵呵,也好啊,老衲也並非不食人間煙火,有你這樣的弟子也算一個依靠,你去吧。”了悟居之不疑的說道。趙慎三拜別了了悟大師,回自己住室換了衣服就下山了。
首長跟鄭焰紅已經邊走邊說走回了大殿,會合了李文彬一行,當大家正準備下山的時候,卻看到趙慎三突然出現在後門口,一羣人都愣了。(當然,除了已經知道他在這裡的人。)
黎遠航先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叫:“啊?小趙你怎麼在這裡啊?”
趙慎三早已經穩定住了情緒,明白此刻不是他譁衆取寵的時候,就走近黎遠航低聲說道:“黎書記,以後再跟您彙報吧,此刻先迎檢。”
李文彬卻壓根沒打算讓趙慎三低調隱藏起來一般當衆叫道:“小趙書記,你也接到這裡來了?那正好,底下的線路由你這個具體經辦人做嚮導一定最清楚了,你就跟着首長介紹彙報吧。”
就這樣,趙慎三莫名其妙的被罷官免職、逃婚失蹤、失意出家這種種常人一條就足以轟動的事情均在李書記這句話裡盡數泯滅掉了,好似趙慎三一直都是桐縣的縣委書記,好似他今天迎接首長過於殷勤了點,居然越界迎到了雲山寺裡,而他正好抓住趙慎三當嚮導一般順理成章,趙慎三這個出現就算是過了明路了。
接下來,趙慎三果真就惹人注目的一直跟在首長跟前取代了講解員,他也的確是對這些原本就是他心血鑄成的得意之作爛熟於心,介紹起來句句言簡意賅,妙趣橫生。不單單聽的首長連連點頭,就連他一開始突兀的出現並在李文彬的建議下跟在首長身邊起就十分不滿的白滿山等人也被他的介紹折服了,更加無話可說了。
時間的安排是經過趙慎三縝密計算過的,就算是老首長爲了他在雲山寺多呆了十幾分鍾,但接下來的行程依舊是十分的妥當。到了桐縣,老首長更是對新農村建設的規範小區讚不絕口,農家旅遊點也讓他興致勃勃,雲都大小頭目都覺得顏面有光,就連受了打擊的鄭焰紅也在陪同首長從老寺走回新寺的途中得到了治療,現在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
終於,傍晚時分,金佛寺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