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谷座落於豐源山城西南二百公里地界,越過一處小石林前面出現繁星點點亮光,田茂平知道找對地方了。破空聲由四面八方傳來,各色強弱劍光齊聚於此,沒想到天一門黑市這麼熱鬧,淘寶難度相應增加。
踩着飛劍慢慢飄了下去,打量四周心道:“人也太多了,難爲周青鴻說起此地時還神神秘秘,原來門中上下都知道無名山谷。先逛逛再說,至少帶來的飛劍應該不愁賣。”
弟子三三兩兩結伴而行,還有些女弟子從攤位上挑挑揀揀,對於“贓物”收集極爲熱衷。賣貨的人形形色色,有低眉不語老者,也有目光嚇人壯漢,更有輕紗罩面女子,不知是恥於拋頭露面行商,還是怕貨物渠道不太乾淨以求自保。
每處攤位旁邊立着燈具照向七尺方圓,基本上所有商品一目瞭然。田茂平看似漫不經心踱着方步,實則對每一件事物做出精準判斷。那些低級貨色一律屏蔽,只對珍貴材質與稀奇古怪玩意上心,也許今天運氣不錯,剛走到第七處攤位猛地站住了。
田茂平眼中精光隱現,在這裡居然見到家鄉東西實在太意外了。那是一把刀,刀鞘上褐色印記十分熟悉,此刀屬於擎羊星上官家。魔道諸星世家頗多,聲名顯赫者極少,因爲對人力物力有着極苛刻要求。上官家坐擁三處稀土富礦,生產武器硬度韌性堪稱寶刃,在魔道中享有盛譽,地位甚至超出田家半籌,早就想弄把稀土刀珍藏,奈何一直沒有機會。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在正一門碰上了。
“師兄,這把鑌鐵打造短刀怎麼賣?”
“呦,師弟好眼光,刀是駐守太陰星師兄拿來寄賣的,我這人也不矯情,一口價九千納元。”
田茂平將短刀拿在手中細緻端詳,輕輕抽出刀身,湛藍條紋借燈光放出寒氣。略有些惋惜,真正稀土寶刃呈紅棕色或生有霜凍白斑,很明顯這是女人使用兵器,過於追求柔性而放棄剛性,摻入稀土並不多。靦腆一笑:“這位師兄,您看師弟也不富裕,今天第一次來集市,本想賣幾把飛劍湊足錢財再購買必須之物,誰知碰到這把刀?料想家中妹妹一定喜歡此物,不若在下用一把三瞬飛劍換刀如何?”
對面賣貨漢子嘿嘿讚道:“師弟第一次來集市便懂得做生意,這份頭腦令人佩服。換刀可以,不過三瞬飛劍普通了些,這把刀可不一般,據說是魔道妖女之物。這樣吧,兩把三瞬飛劍此刀歸你。”
田茂平心說話:“嗬,別看這傢伙外表五大三粗,好像沒什麼心眼,實則獅子大開口本事比誰都厲害,跟我玩這套還嫩了點!”故作無奈嘆了口氣:“算了,太貴,看來師弟是買不起這把刀的,後會有期。”
欲擒故縱擡起腳就走,身後果然傳來聲音:“師弟,有得商量,一把三瞬飛劍是嗎?我換了。”
魔道武器在天一門能有什麼市場?九千要價太高,也只賣個材料費而已。三瞬飛劍賣好了六千納元基本不成問題,雖然價格偏低,卻是硬通貨,這筆買賣兩邊都不吃虧。田茂平懶得廢話,換了短刀繼續向前逛去,稀土刀在擎羊星被炒到三萬一把,且有價無市,總體來說還是賺的。
接下來就不免令人失望了,天一門的人猴精,好材料都未擺出來,有些普通物品還弄出神秘外表砸大價錢,糊弄新入門弟子。轉念一想也對,大家都想佔便宜,然而便宜真的那麼好佔嗎?誰有好東西不願自己留着享用?除非缺納元晉升。
足足看了一個多小時,未發現任何有價值材料,還有十餘處攤位沒逛到,然而已失去來時興致。稍稍向前瞥了一眼,無名山谷緊裡面有處昏暗燈光,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好奇之下踏上飛劍飄了過去。
孤燈下一位老者正閉目靜坐,鬚髮皆白,佝僂着身體怡然自得感受無名山谷一草一木呼吸,氣息雖然混亂不堪,但盤坐在那裡說不出自然,好像一塊山石,與周遭環境相擁數百年歲月。身前整潔白布擺放十餘把飛劍,田茂平還未落下身行就聽老者開口道:“客人上門,有什麼需要儘管挑選,今天老夫還未開張!”
“老先生,您也是天一門弟子嗎?怎麼把攤位挪到這麼遠的地方來,這裡根本沒有人經過。”
老者不急不緩回答道:“不怕。我曾是天一門弟子,這雙眼睛瞎了,修爲也廢了,靠着年輕時老朋友接濟勉強做些小買賣餬口。其餘攤位太吵,年紀大了喜歡耳根清淨,另外老夫有固定客戶,想來買劍的人自會前來,這位小兄弟倒是頭一回見到,也算緣分。”
事實上田茂平腳未沾地就看中一把飛劍,準確的說是一把劍鞘斑駁生着些許苔蘚殘劍,只有天曉得它曾經歷過怎樣遭遇。
劍柄上佈滿裂痕,拿在手中感覺油膩膩的,不用按動崩簧也可抽出劍身,入目慘不忍睹,青黑色劍身全是缺口,與金屬條無異。就算田茂平眼光再獨到也不會對這把劍感興趣,引起注意純屬意外。因爲手指上套着磁環用來控制改裝飛劍,落下瞬間磁極操縱術突然紊亂,不由自主晃了一下,常年運用磁力很少出差池,遂暗中結出手印探測,後發現根源來自於一把殘劍。
“前輩,放在您最左面飛劍怎麼賣?”田茂平開門見山的說。
“哦?小兄弟要買這把飛劍?叫我想一想,大概四十八年了,自打它出現在集市上從來無人問津,你是第一個,能不能說說爲什麼?只要說得通,老夫分文不取。”
田茂平自然不會說實話,在歐陽府中早練出一身高超演技,編個瞎話還不容易?畢恭畢敬講道:“晚輩三年前遇到一場火災,可嘆當時手無縛雞之力,母親身陷火場無力相救。後雖僥倖不死奈何火毒纏身,苟延殘喘直至近日纔算脫險。觀此劍聯想自身,實有些不忍。它已受盡痛楚,還要充作商品,悲從心生,故此買回去好好珍藏。”
老者神情一下子僵住了,嘴角蠕動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又說不出,過了好一會才癡癡的說:“悲從心生?好個悲從心生!飛劍有靈,是的,飛劍有靈,這些年我都遷怒於它,卻不知劍靈也如我一般痛苦,它何嘗不希望傲笑於青雲之巔?苦哉,惜哉,哀哉!”頓了頓,又恍然道:“年青人,將來你的成就必不可限量。多少年心結被四個字點醒。好,好,好,劍歸你了,能遇恩主是它造化。老夫早該塵歸塵土歸土,只是一股執念支撐病體,這裡共三十三把飛劍,連同儲物青絲鐲一併留下!身外之物全當報答。”
田茂平微微一愣,老者面容煥發勃勃生機,這是回光反照現象,正想上前安慰幾句,不料那佝僂身形越發挺拔起來,散發出迫人氣勢。與此同時,老者皮膚髮亮,隨之整個人化爲點點微茫隨風消逝。
老人帶着解脫與半分不甘,就這樣引發體內最後一絲真元寂滅了。
“前輩…”
一段胡編亂造謊話竟然搞出人命,怦然落地青色手鐲還有地面上擺放的十餘把飛劍證明不是做夢,即便那些飛劍最高只有五瞬,也是一筆不小財富。再說老爺子言明總共三十三把飛劍,應當在鐲子中。
任何人遇到這種突發事件都會發蒙。即便田茂平神經足夠粗獷,也好一會才恢復心境。幫老爺子解開心結,既然他以這種方式尋死也沒辦法阻止!緊走幾步握住手鐲,暗道:“好東西,起碼十立方米空間,老頭什麼身份?這麼富有,不用看裡面飛劍肯定都是高級貨。”
還需要客氣麼?連忙操起地上飛劍往鐲子裡塞。很不湊巧身後傳來一聲責問:“你是何人?列缺劍叟呢?”
回頭望去,只見空中站着三人,兩男一女,男的年齡都在二十五六,女的皮膚白皙,雙目暗含秋波,媚態十足,只是嘴脣極薄,有些剋夫相,穿着夜行衣,身材凹凸有致。田茂平處事不驚,手中依然收羅飛劍,反問道:“你們又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三人中錦衣男子哼道:“小鬼,別不識擡舉。我問你列缺劍叟在哪裡?他答應我們師妹忍痛割愛,交出大衍行七瞬天劍,不會臨時變卦躲起來吧?叫他出來。”
田茂平好整以暇收好飛劍以及自己拿來販賣的那幾把,從來沒見過這麼牛氣沖天之人,說話鼻孔撅到天上去了,看來這位列缺劍叟日子也不好過,不願惹事生非遂抱拳道:“這位師兄,老人家身體不適,回去休息了,下次您再來,我只是代爲收攤而已。”
“他竟敢戲弄本公子,等下次,等下次要一個月呢!帶我們去找老匹夫。”
田茂平心想:“麻煩大了,老爺子被一語點醒化風而去,可也要把身後事料理清楚啊!別說不知道其住處,就算知道也無用,人都死了往哪去找?好在剛纔地上擺的飛劍不是什麼高級貨色,沒準大衍行七瞬天劍在手鐲中,不過拿出來翻看難保對方不起貪念,現在該如何是好?”
正想着,可惡聲音又響起:“不知好歹的東西,還愣着幹什麼?快給本公子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