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風無傷藏身於學院附近的森林深處,不料還是被人發現了,一共四人,皆是生丹境高階修爲,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在只能以生丹境五重修爲作戰的情況下,他戰得甚是艱難,一番生死較量之後,他竭盡全力,終是將那四人斬殺殆盡。
只是,他也傷得頗重,急須覓一處更加隱蔽的地方療傷。
走不多時,他聞有動靜,遂臉色一變,速速躲在一棵大樹後面,藉着微弱的月光,凝目往一個方向望去。
只見那邊一個年僅二十一歲的青年男子,長得眉清目秀,俊毅非凡,正悠哉一步,遊哉一步,十分愜意地往這邊走來,那氣質與行爲舉止,顯然不是暗影殿的人。
讓風無傷驚訝的是,幾年之前的那個雨夜,他曾經遠遠的見過這個男子,當時此人還是個少年,是其中一個巡捕的弟弟,十足的紈絝子弟。
他眉頭一蹙,心下想道:“這傢伙怎地在這?當年他不是死了的麼?難不成後來還有變故?”
普遍世俗之下,一般的紈絝子弟,向來莫不自恃家富,不習詩書,不務生理,專一嫖賭爲事,亦或終日裡與無賴小人酒食遊戲,欺男霸女,魚肉鄉里。
此類之人,眼神多有朦朧,事事透着看不清的渾濁,立在他人眼裡,亦只有皮相,沒有骨相。
但風無傷觀眼前那紈絝,卻是眸子清澈,深邃,如海,如空,神色怡然,恁地有一種吸引力,分明屬於獨行貪玩貪吃類別,並非什麼大奸大惡之徒。
這般思緒之下,他不再多作停留,轉身悄悄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以免牽連了無辜之人。
骨子裡頭,他是風阿四,意即他不是他,而是她。
而風阿四一直對巡捕有一種莫名的好感,遠處那傢伙又是巡捕的弟弟,是以她越發不會將其置於危險之中。
方當不過走出幾步,聽得身後砰的一聲大響,她一驚,回過頭來,只見遠處的男子拖住了一頭彎角白毛牛,二階低級妖獸。
若在平時,這等低級妖獸,別人一般都會視爲不見,想不到今日卻是遭了男子的毒手,那頭牛明顯死得冤。
風阿四隻覺好笑,當下心想道:“呃,大半夜的出來散步殺牛?這到底弄的什麼鬼?轉元境一重,氣息若有若無,隱晦不明,弱得可憐,這傢伙專修紈絝大道的麼?以至於荒廢了武業?怪不得經書有云:‘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說的可不正是此人?”
她搖了搖頭,正待再次轉身離開,卻不想身後傳來一聲:“看了這麼久,出來吧。”
她再次一驚,心道:“他竟能發現我?”
這般想着,她閃身自大樹後面出來,只見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低語道:“黑衣蒙面,身受重創,你是風無傷?”
她聽之大駭,只以爲識錯了人,眼前這傢伙竟是暗影殿的殺手!
她自不搭話,渾身散發冰冷殺氣,長劍緊握,彎腰蓄勢,直欲出手斬敵。
男子搖頭,道:“我不是暗影殿的人。”
風阿四心有疑惑,仍不搭話,她的經歷,造就了她向來面對威脅之時,都是無思無想,不言不語,冷如千年寒冰,只一個念頭,那便是殺。
男子微笑着道:“恩,方纔還不太確定你是風無傷,現在確定了。”
風阿四又是一驚,心想道:“他不是紈絝子弟麼?怎地這般聰明?我一句話未說,對方僅僅靠些許猜測,就能確定我的身份了?......是了,紈絝子弟還真的一般都是些聰明的傢伙,只是這些人向來不務正業罷了.....”
男子見她繼續沉默,又笑着道:“放心,我對你並無惡意,不過是想和你閒聊幾句,向你討教一些問題而已。”
風阿四感知一番,對方確無有絲毫殺意,況且,轉元境一重在她面前的確翻不出浪花來,終是開口道:“什麼問題?”
男子道:“我叫劉宇,水月城一位巡捕的弟弟。”
風阿四道:“我知道。”
這下換劉宇微驚,略一思索,又面上釋然道:“那一夜,你見過我。”
風阿四道:“見過。”
劉宇問:“幕後僱主是誰?可否相告?”
風阿四搖了搖頭,以示不知。
劉宇再問:“你當年偷襲斬殺暗影殿之人,助了巡捕,是何緣故?”
風阿四道:“無可奉告。”
劉宇看着風阿四,實則他現在看到的還是裝扮起來的風無傷,良久,才道:“你走罷。”
此人一問三不知,多話亦是無益,但劉宇只消確定殺手身份這一件事便已足夠,據此他可以照着暗影殿順藤摸瓜。
風阿四轉身而去,走出幾步,又停下來,頭也不回地道:“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妙,會丟掉性命。”
劉宇道:“可,有些事,只裝不知的話,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風阿四輕言道:“紈絝而已,不知天高地厚。”
劉宇一愣,笑道:“哦?你瞧不起紈絝?”
風阿四道:“瞧不起。”
劉宇道:“倒是直爽性子.......嗯?小心!......”
喊聲甫畢,風阿四隻覺身後傳來一陣冷風,想也不想,她便回身一劍橫削,只聽錚的一聲,一把長劍與她對擊,一道黑影飄身後退。
她眸子一冷,正待飛身舉劍前刺,又是砰的一聲,只見前面那道黑影瞬間爆爲血霧!
旋即她驚駭的發現,劉宇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她的跟前,並且伸手一按她的肩膀,一股沛然莫卸的勁力,自她的肩頭傳來,令她不得不身子一矮。
一念未過,劉宇的身影又消失在了她的眼前,緊接着自她身後又是砰的一聲巨響傳來。
她駭異之極,回過身來,除了一灘血霧,什麼都沒見着。
然後叢林中又是砰砰砰三響而過,又有三處爆散出腥紅的血霧。
還不待她回過神來,恁地感覺自己的身子一輕,凌空飛速前進,耳畔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你身上的傷有些重,影響了你的判斷力,此地不宜久留。”
她駭然失色,欲要拼死解封修爲,側眼一覷,原來卻是劉宇正一手攬着她的腰身往前跑,速度快得有些不可思議。
兩柱香之後,一處隱蔽的山洞裡,風阿四指着劉宇,吃吃的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劉宇截斷她道:“先療傷。”
一個時辰之後,風阿四深呼一口氣,氣色好了些許,站起身來,看着劉宇,感知一番,對方那轉元境一重的修爲氣息,若隱若無。
她臉上掩飾不住駭色,諸般疑惑紛擾,不知從何處問起,口中籌措了半天,找不出一句合適的,最後竟是隻弄出這麼一句,道:“你.....你不是紈絝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