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九月三日,邯鄲縣衙早早地張貼了告示,公審邯鄲葉氏子葉蟄勾連賊寇,誣陷趙氏之事。
尤爲特殊的是,國相已於三日前離開邯鄲去巡視各縣,沉寂了多日的縣君卻玩起了公審,確實讓很多人感到異樣。
待到縣衙開門,涌入的民間代表驚訝的發現,趙氏族長趙瑾竟然坐在縣君下首,與縣君在笑談些什麼。甚至還有邯鄲內幾家大族的族長都在座,有眼光的人頓時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趙瑾很滿意李澈的上道,主動提出審判葉氏,還同意趙瑾旁觀,這對趙氏威望的提升非常大,是以他也頗爲給李澈顏面,臉上時刻掛着微笑。
然而當衙役們不關縣衙大門,而是森然立於門口的時候。趙瑾開始感覺到一絲不對,李澈見狀笑道:“趙公,看到的人越多,就會有更多的人知道與趙氏作對是什麼下場。”
趙瑾聞言微微頷首,也是打消了疑慮,諸般安排已經做好,他們斷無翻身餘地。
“國相要做聰明人啊。”趙瑾意味深長的說道。
“晚輩還要多向趙公學習啊。”李澈也回以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然而趙瑾看着李澈的笑臉,竟然驀的從背上冒起一股寒氣,然而李澈也不跟他寒暄了,冷起面孔一拍驚堂木,喝道:“帶人犯上堂。”
在兩名衙役的押解下,五花大綁的葉蟄被拖上公堂,身上顯然受過不少鞭刑,青紫色的痕跡遍佈全身。這是很正常的,因爲他這幾日是被趙氏扣押,而非在縣衙大牢裡。
“葉蟄,字銘,邯鄲葉氏族人,與賊寇勾結誣陷趙氏趙涉,致其身亡,你可知罪?”李澈厲聲喝問道。
“小……民,無罪。”費盡力氣擠出四個字,葉蟄又使勁咳出了血。
趙瑾身後的趙氏族人正待喝問,李澈卻一改冷麪,笑眯眯的道:“趙公,你看,葉蟄都說他無罪了,本侯覺得這案可以結了,葉蟄無罪。”
滿堂寂靜,明明是可笑到極致的斷案,趙瑾卻根本笑不出來。他看着李澈的臉,只覺得他滿臉都在笑,然而那雙眼睛卻盡是殺意。
寒意充斥全身,他驀的轉頭望向兩名老者——劉氏族長劉樂,邯鄲氏族長邯鄲勝。卻見這兩名鬥了半輩子的老對手滿臉戲謔的望着他,邯鄲勝那老東西還帶着絲惋惜。
“爲什麼。”簡單的三個字,說完後趙瑾跌坐在地,他知道已經沒有希望了,這兩個人既然選擇了李澈,那就證明之前的佈置都是笑話。
李澈沒有和國相鬧翻,也並不想向他低頭,而是如一條毒蛇一般潛伏了半個多月,只待咬上這致命的一口。
但他想不明白,邯鄲勝和劉樂爲什麼會站在李澈那邊?李澈給不出更多的利益,如果只是把趙氏的資源答應分給這兩人,那李澈又爲什麼要對付趙氏?就不怕劉氏與邯鄲氏勢大難制?
李澈沒有理會這廝,而是揮手叫來了幾名大夫,將葉蟄扶了下去。
邯鄲勝嘆了口氣,蒼老的面容上眉頭緊蹙,幽幽道:“子玉啊,你們趙氏搞的太大了,太大了……”
趙瑾怒道:“這事你們也首肯過!”
“可我們沒有從中獲利啊。”劉樂的眼睛都快眯成縫了,笑吟吟的說道。
“你……你們早就想到了這一天?”趙瑾有些崩潰了,當時用各種手法獨吞好處的時候他還志得意滿,認爲自己聰明絕頂,現在卻發現這都是被算計了?饒是爲官多年的心性,也有些承受不住這般打擊。
“貪大利之前,總該想想後路,老朽當初想了想,如果落到今日之結局可能翻盤?答案是不能,所以老朽也就放棄了這塊肥肉,因爲油太厚,擋住了毒藥啊。子玉聰明絕頂,想來一定是有法子的。”
邯鄲勝臉上盡是笑意,雲淡風輕的話語卻是如利劍一般直刺趙瑾的內心。
“若我等聯手,如何不能翻盤!”趙瑾怒吼道,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事,邯鄲三族聯手,自然能將事情遮的天衣無縫。
“虧你還是做過太守的人物!”劉樂冷笑道:“這天下很大,不只是趙國這麼小小一地,劉氏、邯鄲氏、趙氏三族聯手?放在天下也不過是一隻大點的蟲蟻,朝廷雷霆震怒之下,只怕三族盡成齏粉!”
“我給州里的貴人和京裡的貴人送過錢!朝廷不會管我們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惡鬼!”趙瑾自然考慮過這個問題,也打通了冀州州吏和京裡的關節,纔敢在邯鄲作威作福。
“啪啪啪!”李澈拍了拍手,不無譏諷的笑道:“原來在你趙瑾的眼裡,天下只有冀州與京城。可憐賈刺史清廉正直,卻被麾下的吏員欺瞞至斯!讓你這等渣滓逍遙法外。”
趙瑾絲毫不理會李澈,微微冷靜了下來,冷聲道:“現在和我聯手,你們之前做過什麼我都不管,承諾依然有效,良田翻倍如何?”
“真佩服趙公死中求活的冷靜。”李澈站了起來,扶着柱子譏笑道。
趙瑾只是冷靜的看着邯鄲勝與劉樂,劉樂的臉上依然滿是譏諷,邯鄲勝嘆了口氣,勸道:“已經太晚了,子玉莫要負隅頑抗,或可爲趙氏留下一絲血脈。”
“他許諾了什麼!你們可知,黑山劉三刀已經親提五千人馬去截殺國相,國相一死,朝廷會派來新的國相,他又能給你們什麼?”
趙瑾拋出了一個震撼人心的消息,黑山賊中素以個人特色命名,如首領張燕號爲飛燕,指其身輕如燕之故。眼大者如李大目,聲大者如張雷公,白馬者張白騎等等。
這劉三刀便是因爲其武藝絕倫,殺人從來不超過三刀,故名劉三刀,是趙國黑山之首,更帶有五千兵馬,趙瑾絕不相信劉備能逃出生天。
“都知道你勾連黑山了,你說我們能沒有準備?”
李澈的話語讓趙瑾的心直往下沉,他冷聲道:“國相身邊不過三百甲士,就算能以一當十,如何能勝過五千兵馬?”
“錯錯錯!”李澈伸出食指搖了搖,笑道:“國相身邊沒有三百甲士,只有一百甲士和兩百邯鄲氏私兵。
其餘甲士都埋伏在邯鄲氏與劉氏家裡,如今正由本侯的家庶子與督盜賊史韓元嗣率領,清剿你趙氏私兵。就連那一百甲士,也是在本侯的要求下國相才願意帶上的。
所以本侯笑你井底之蛙,難怪袁司隸對趙國不怎麼在乎,我等本以爲你勾連了黑山賊,準備扶持趙王造反。怎料你與趙王竟是爲了蠅營狗苟之事。
如今也是這般,看不清天下之局,誰說剿滅賊寇一定要用趙國的兵卒了?”
“周邊各郡斷不會爲了你二人來開罪黑山!”
“沒錯,就算是黑山主動襲擊國相,其餘各郡也不敢爲國相出頭。可是……大司馬,襄賁侯劉伯安公,怕不怕黑山呢?”李澈臉上再無絲毫笑意,冰冷的話語讓趙瑾如墜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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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帝崩,少帝以虞功大德勳,拜虞大司馬,進封襄賁侯。虞攜三千精騎南下,時趙國黑山賊劉三刀反,欲殺國相,虞馳往擊之,大破賊寇。
——《後漢書·劉虞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