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投降了,這一消息像長翅膀一樣在短時間內傳遍了關中大地,那位寧折不彎,在皇子面前都不低頭的蓋元固竟然降了。
一時之間,關中哀鴻遍野,而原本小心翼翼的涼州軍則是欣喜若狂,距離最近的呂布很快便下了決斷,單人帶了五百精騎,三個時辰便到了長安城下。一路暢通無阻,再看到大開的城門,呂布終於仰天大笑道:“此天助我也!”
成廉連忙勸道:“將軍謹防有詐。”
“本府自然不會意氣用事,且先在此紮營,阻住其他人,等候大軍前來!”呂布冷笑兩聲,既然關中已下,此時自然到了分贓的時候。
雖然涼州各部之間沒有“先入關中者王”的說法,但將長安城握在手裡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
不管是政治意義還是軍事意義,這座大漢曾經的帝京,都是關西羣雄覬覦的寶地。
見呂布還沒有昏頭,成廉也算是鬆了一口氣,萬一呂布腦子一熱,單槍匹馬進了長安城,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成廉轉身欲行,呂布卻叫住了他,囑咐道:“注意稍稍遮掩一番,莫要讓其他人搶了這份大功!我等先入長安,請牧伯表本府爲京兆尹也是理所應當。若是被其他人分潤了功勞,將來還有的爭。”
“府君放心,末將省得。”
……
但是這樣的消息顯然遮掩不了多久,呂布大軍尚未開拔到,左近的幾位涼州軍閥便得到了消息。這些人也算是相對獨立的勢力之主,依附於馬騰或是韓遂,卻又有着一定的自主權,不少人也對關中抱有野心,若能佔據長安,與馬韓三分雍涼也不是不可能。
樑興、楊秋便是這其中的代表人物,往日裡蓋勳尚在,憚其威勢,故而都有所收斂。加之馬騰、韓遂遲遲不動,這些涼州軍閥也算是憋了不少火氣。
如今長安城開城投降,不管是不是蓋勳的意思,都象徵着三輔易主,此時馬韓主力距此還頗有距離,若是能夠趕在呂布這支偏師之前入主長安,憑藉長安的堅城,以及城中投降的官軍士卒,當真可以與馬騰韓遂扳一扳手腕。
這些軍閥雖無雄天下之心,但對割據一方,不必仰人鼻息這件事還是頗有興趣的,樑興和楊秋很快便兵合一處,共計一萬餘人,向着長安推進。
其餘軍閥雖然由於距離稍遠,消息慢了些,但也都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動了起來,大利當前,馬騰和韓遂的威勢卻也阻不住他們的野心。
一時間,關中風起雲涌,處在風暴正中心的長安城也是人心惶惶,城中百姓紛紛緊閉家門,擔憂着即將到來的賊寇。一些年高望重的老人則是聚集在京兆尹府前,跪地哀求蓋勳勿要放棄三秦子民。
在他們看來,涼州那邊鄙之地來的野蠻人絕無半點禮義廉恥,恐怕進城便會燒殺搶掠。更聽說其中還有羌人混雜,更是讓人心驚膽戰。
然而往日裡頗爲尊重這些鄉賢的蓋勳卻緊閉府門,不僅自己不見他們,麾下五都尉及其餘親信都無一人理會,彷彿整個京兆尹府都與世隔絕一般。
只有當他們準備直入府門時,門前持戟的侍衛纔會讓他們明白,這裡是關中最高統治者的治所,不容放肆。
……
府內,士孫瑞等人臉色青紅交加,與氣定神閒的賈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楊儒長嘆一聲道:“縱然退了叛軍,將來又有何面目去見三秦父老?”
士孫瑞捏着拳頭恨聲道:“我等愧爲朝廷都尉,不能保境安民,只能將長安拱手讓人,死後也無顏面對前漢先帝!”
看着這些人的樣子,賈詡輕笑道:“淮陰有胯下之辱,高祖有彭城之敗,世間何來一帆風順之事?今日情景,要怪也得怪你們一直待價而沽,不肯擇關東諸侯侍奉,若是早早與魏王或是袁本初聯絡,何至於如今孤軍奮戰?”
士孫瑞等人啞口無言,這當然不是待價而沽,而是蓋勳認爲這些人統統都是反賊,沒一個可信的,也堅信自己能夠守好關中,完成靈帝留下的使命。
然而病來如山倒,等到蓋勳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行了,開始後悔時,關中已經近乎隔絕,雖然馬、韓還不想正面和蓋勳作戰,但通往關東的關隘要道都已經被他們把持,再加上中原亂象如火如荼,無暇西顧,卻是一時難以找到援軍。
若是放在兩年前,賈詡只要出現在蓋勳面前,蓋元固絕對會毫不猶豫的一刀斬了他。
可這些話也只能埋在心裡,按照賈詡的方略,也只能保一時安穩,終究得擇一關東雄主爲援。昔日的忌憚之意,也只能令其消失於無形。
賈詡當然也知道內情,方纔只是見他們消沉,略作擠兌罷了,見士孫瑞等人心態有變,又一轉話題道:“不知諸君對於未來之事,可有章程?”
賈詡輕笑着搖搖頭道:“士孫都尉卻是糊塗了,想那魏王何等雄主,麾下人才又是何等人物?關中鬧出這般大的事情,他們豈能察覺不到?且不說雒陽距此也就幾百裡,單說屯兵河東的魏相荀攸就有足夠的自專之權。若我們能在關中策反成功,挑起大亂,魏王勢必會插手進來。
你們的選擇很明智,對於袁本初而言,關中意義並不算大,可對於魏王不同。身爲漢室宗親,豈能眼睜睜看着前漢帝陵在叛軍鐵蹄下損毀?豈能看着長安城這座前漢都城被叛軍掠奪?且放寬心,爾等只需做好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準備即可。”
士孫瑞等人聞言皆是苦笑連連,昔日視其爲賊,今朝卻要開門迎王師,當真是世事變幻人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