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鬼查了幾天了,也沒有什麼結果。真如林善信說的一般鬧得個兒人心慌慌。這幾日元氏一直休養,誰也不讓過去打擾,一切請安都省去了。只是聽說元氏的北院裡丫頭們一個個都被盤查的很嚴格,就連在大廚房的廚子們都沒有幸免。整個府裡似乎變得寂靜了,就連平時人多一些的花園都冷冷清清的。
無尤坐在屋子裡靜心繡着給青若的鴛鴦。以藍站在一側不住的打瞌睡,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都睡不好,丫頭們一個個都頂着烏黑的眼圈。無尤笑了笑,這幫丫頭呀,多大點事兒一個個都這般了。倒是林善信和無尤每日還是如平時一般,什麼時候起什麼時候睡,該繡花繡花,該看書看書,該培土培土,該剪枝丫剪枝丫。
“夫人的心思還是清淡的。”元香端着點心進了來,放到桌上,便湊過來看。
“有嗎?”無尤揚了下嘴角,沒有擡頭。
“送過來的綠豆糕,夫人嚐嚐?”元香問。
“每個房都送了嗎?”無尤隨口問了下。
“新採辦的伯倫樓的糕點,有桂花的、五毒的、豌豆的、玫的、綠豆的……”元香說着說着沒聲了。
無尤看見元香尷尬的臉,笑了笑,拿起來一個來,吃了口,道:“不錯,知道我最喜歡綠豆的,還給我留着呢。”
“夫人,其實……”無尤搖頭不讓元香繼續說,元香撐不住了,道:“每次都是這樣,選剩下的給夫人,而夫人每次都是有什麼先給各房。就算不是老太太的心頭好,這些沒臉的婆子們也不該這般放肆。”
“說這些幹嘛?”無尤沒有起身,只是繼續繡,“說出來能改變什麼嗎,難道就能讓我成了心頭好了?呵呵,你呀,就是仗義。可是有些話我這裡說說就好,可不能出去道呢。也不要發這樣的氣性給其他人看見,不然不止要罵我,還是要罵婆婆的。”
“元香省得的,這樣的話今兒只在夫人面前討這個嘴兒,出去必然不會多話。”元香本就知道就算說了出來,夫人也不會如何。這個夫人她是看在眼裡的,自來就是什麼都清楚卻不去爭吵的。
“好呢。”無尤道:“你換以藍吧,在我這給分分線,讓她去歇一會兒。”
“好。”
晚上林善信和林湛盧一起進了故明園,先和無尤打了招呼,就往書房去了。無尤一看這般,忙讓小廚房備出林湛盧的飯食來。這段日子兩個人明顯都憔悴了不少,顯然部裡的那些勞什子累心的厲害。有容悄悄的竄了出來,在廚房門口晃盪。無尤看見了,出來看看怎麼回事。
“有容,那邊可是有什麼需要的嗎?”無尤問。
“不是,”有容搖搖頭,“夫人,我有話要說。”
無尤看了看四周,然後招呼他跟着,兩個人走到了牆邊的豆角地,“說吧。”
“今天下了公務,要讓少爺巡邊一趟。”有容道。
巡邊,巡邊應該沒有什麼不好呀,無尤看着有容的神色,問道:“你話沒說完吧?”
“恩,回來的路上少爺的臉色就不好,和林公子一路也沒聽見啥說話聲,進了府兩個人就匆匆往書房過來了,只讓封言去回一下二爺那邊。”有容把路上的情形都告訴了無尤。
“恩,你先去書房守着。”無尤先讓有容回去了。
無尤帶着元香給兩個人送了飯食,這次書房倒是整齊,但是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無尤囑咐兩個人吃飯後先回來了,讓紫杉一會兒去把食盒拾掇出來即可。在屋裡看了一會兒書,想起外面還有今兒留的叉子沒收拾起來。無尤讓元香等在屋裡即可,自己去走一趟放回,畢竟都點燈了,外面都是亮堂堂的,元香卻執意讓無尤拿一盞小燈籠。
“我來!”一雙手接過叉子,無尤一看是林湛盧。
“你不用在書房嗎?”無尤問。
林湛盧把叉子放進一側的工具箱裡,道:“剛處理好,正要回去。”
“這樣呀。”無尤又道:“那娃娃蓮裡有一株是藍色的。”
“真的有藍色?”林湛盧笑笑,道:“我本以爲那老和尚說妄言呢。”
“現在還沒開花,看這樣子應會是寶藍。若開的好,送給你吧,算是答謝你給的種子。”無尤想着如此珍貴的,不如送還給林湛盧。
“那倒不必,得空的時候許我來看看就好。”林湛盧說到這裡突覺於禮不合,又說道:“必然是和善信堂弟一起。”
“若開花了,我會讓相公去相請的。”無尤覺得在昏黃的燈籠光照下林湛盧的笑變地輕柔多了,不再是那種讓人拿不透的壓迫。
“難得妹妹對我和顏悅色一次。”林湛盧道。
林湛盧站在一側的柱子邊,臉着帶着淡淡的笑,如天空裡清冷的月光。無尤的手中拎着小燈籠,站在屋檐下,和他三步相對。此情此景似乎回到了小時候的靈山寺後山,無尤突感觸良多。當時她也是拎着一個絹燈籠,燈籠上也是畫着墨竹,跟在林湛盧小夫子的身後去尋走丟的青若。
當時林小夫子的聲音一句句地道:“無尤別怕,會找到青若的。”那個夜晚,兩個孩子走了好多的山路去找另一個孩子,一直到第二日清晨被靈山寺的僧人尋了回來,原來青若早就回了蓮花寺。可是那個林小夫子不知爲何卻再也回不來了,現在的林湛盧就算再相似卻怎麼都無法和那個在山林中給自己安心的人聯繫在一起。無尤低頭自嘲了下,這便是所謂的物是人非吧。
“我突然想到那片山林,那時的你那麼弱小,似乎一點驚嚇就會讓你失去魂魄,卻咬牙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尋青若。”林湛盧突然開口打斷了無尤的思緒,“我一直以爲那樣的無尤是需要人時時刻刻護住的。幾年不見,小無尤已不再需要別人的羽翼了。”
“總會長大,總會改變,不是嗎?”無尤口氣淡淡的。
“是呀,有時會被逼着去改變去長大。”林湛盧說這句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還帶着一絲恨,太快!讓無尤覺得自己錯覺了。
“晚了,我先回去了。”林湛盧顯然不想繼續,兩人微微頷首,他轉身往院門而去。
無尤在屋子裡看了一會兒之前從柳香瑜那邊借來的書冊,柳香瑜每次回孃家都能拿回了一些新鮮的話本,她說圖個樂子打發時間。無尤也借來看看,本想着就是一些市井故事,卻不想裡面也有不少好詞句,自然就看的入神了。
“看什麼呢?”林善信坐在一旁好一會兒,無尤都未看他,這纔開口說話。
“啊!”無尤看見善信已經在一側坐下了,一看茶都喝了一杯見底,道:“進來怎麼不叫我?”
“你看的如此入神,我怎好打擾。”林善信自己把茶續上,道:“我被派去巡邊。”
“我知曉了。”無尤道。
“有容真是個……”林善信想罵的話還是憋住了,“這一去怕是要個把月了。可有什麼交代的嗎?”
無尤搖頭,道:“全須全影的回來就好,其他的都沒有,我只要你人平安回來。”
“可是你在府裡一個人應付的來嗎?”林善信很擔心若他不在府裡,這府裡上下得有多少人不把無尤放進眼裡呢,他從聽到消息後就開始把算着日子想着無尤在府裡的情形。
無尤把一個烏梅丟進善信的茶杯裡,道:“我哪裡不好嗎?這不是好好的嗎?”
“若是有啥事兒記得和孃親去說,不要一個人憋着或是撐着。”林善信不放心,他知道無尤素來就是存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若有啥委屈也是先憋着。
“邊城最近可還安生?”無尤問。
“應還可以,最多就是散兵鬧一鬧。你把心放肚子裡吧。”林善信笑無尤擔心多餘,“你難道沒有聽聞你相公我是文武雙全嗎?”
“你真個沒臉沒皮的!”無尤被他逗笑了,“我聽說遊牧民族都善騎射,且很強壯。”
林善信猛地起身,上前一步把無尤抱了起來,“我也很強壯,也善騎射並熟讀兵書。”
無尤被他突然抱起自己驚到了,反應過來就猛捶打他,“你幹嘛,放我下來!”
林善信把無尤丟到炕上,欺身上來,道:“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
無尤推搡着善信,道:“我是擔心,邊城畢竟太遠又有軍隊和外族。”
“你也說了有軍隊,重軍防範。這次去祖父派幾個得力的人隨着,你還有不放心嗎?”林善信覺得無尤紅紅的臉蛋很誘人,想咬下去。
“你能不能坐起來,這樣我很不舒服。”無尤又搡了幾把,卻推不動。
“可是我很舒服,咋辦?”林善信露出邪惡的小虎牙,“無尤,我想……”
“咱們還是說說你出門都要準備啥吧。”無尤迅速的做出了反應,一般這個時候善信接下來必然是要做一些不正經的禽獸行爲。
“不着急,”林善信靠的更近了一些,“我很想回來時,你給我一個驚喜。”
“還沒到人定歸眠呢。”無尤的臉越來越紅,頭急着低了下來,恨不得窩進自己心口裡。
“管它呢。”善信一手抄底抱起無尤,大聲道:“水紅關門!”
外面傳來丫頭們低低的笑聲,接着門吱呀吱呀地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