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慕容雪的結局與慕容風的人生
吳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似乎是在隱忍着心中的那種不快與不爽。
他說道：“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師傅的話，就不要再攔我。”
這已是一句很清晰的指令以及話語，但站在吳蕪面前的慕容風，坐在機體之中的他卻絲毫也沒有移動。
慕容風的立場也已經相當的明顯。白『色』機體的光劍雖然仍在手上，但慕容風心中的那把劍早已舉了起來。它正筆直地對着吳蕪的方向。
“呵，呵呵，”吳蕪忽然笑了起來，“好，很好。”他說道：“也許我打不過你，但是今天，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我想我吳蕪這一輩子，以機甲與鐵器爲最大的興趣與追求，應該也多少有那麼幾分功力。”
吳蕪何止有幾分功力，他的水平，就算是現在正處於巔峰時期的慕容風，也絕對沒有打勝的把握。而此時吳蕪要是請上官一起上前幫忙的話，贏的一定會是老頭子這一方。
但是他沒有。這也正是吳蕪的武術之道，無論是什麼樣的狀況，他相信對戰就是一對一的戰爭。對方可以以多打少，那是對方的戰鬥之道，但這與吳蕪這老頭子的想法並不會有任何的關聯。
現在，他就正要爲自己最愛的人，爭取回那原本應該屬於她的東西。
他的手在胸前一握，身上的光芒立馬就一閃，這道強光再暗下去的時候，他已坐在了一輛暗紅『色』的機甲之中。這輛機甲看起來並不算太新，但整個甲面都仍散發着一陣淡淡的光芒，這是上乘機體纔會有的特異表現。?? 機甲狂朝346
吳蕪已經拔出了機體所佩戴的短刀，這又是一個喜歡用刀的刀客。
刀是很平民小老百姓所用的東西，並沒有劍的高雅以及貴氣，但不知爲何，這把刀拿在那暗紅『色』機體手中之時，卻一絲一毫也沒有什麼廉價的感覺。
暗紅『色』機體向前了一步，慕容風所駕駛的白『色』機體也向前了一步。
眼看着一場世紀的大戰就要演變並爆發出來，可卻在這時，在慕容風所駕駛的那一臺白『色』機甲之後，那個名爲慕容雪的男人忽然厲聲喝道：“不用再打了，青染刀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之上了。”
青染刀已經不在這世界之上了！他如此地說着。而這一句話，也立馬就讓在場的四人都驚愕了起來。甚至連本已出招在即的慕容風以及吳蕪兩人，忽然都忘記了自己眼前的戰鬥，轉而晃神地看着慕容雪來。
慕容雪不知何時已經從自己那黑『色』星辰之中落到了地面之上，他已將自己的機甲收回了儲物戒指裡。因爲這樣的關係，衆人現在能看得到他的神情。
只見這個做了十餘年黑幫老大的男子，此時臉上卻絲毫也沒有兇狠的表情，甚至他的臉上還帶着一種父親纔會有的溫柔。他的臉微微地顫抖着，有些擔心一般地看了一眼那白『色』機體的背影，這才說道：“青染刀已經被我給毀掉了，所以你們再也不用打了。”
顯然，他是爲了保護慕容風，纔會從那機體裡跳了出來。他不想這場戰鬥再打下去。
縱使只是一場勢均力敵的一對一的單打獨鬥，他也不想吳蕪與慕容風之間的戰鬥再打下去。因爲只要開打，慕容風就有可能會受傷，甚至會死掉，而這也是他所不願看到的。
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爲了自己的目的誓不罷休的黑幫老大。但同時，他也是一名父親，一名普通的會關愛自己的父親。
即使這個兒子是他基本沒有盡過撫養義務的“野兒子”，但這種血緣之上的聯繫，也是怎麼都扯不斷、拉不開的。
所以慕容雪站了出來，說出了當年的真相。
“當年我只是要上位，才欺騙了娜娜爲我做那些事，但我原本只是想用這樣的方式『逼』她離開我，然後讓自己獲得一個起步的機會。說實話，後來發生那樣的事……我自己也是很於心不忍。”他講到了這裡，似乎又想到了那些陳年的往事，他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似乎這樣的記憶也同樣給了他很不好的感受。頓了一下以後，他又繼續說道：“但是呢，有時候船已經上了河道，就要順水而行，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是不可逆轉了的。我總不能再向幫裡的人說道，當年那個跟過我的婆娘現在太辛苦了，我對她又動了善心，你們再把她給放了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慕容雪千辛萬苦所建立起來的“狠心的青年人”的形象就會『蕩』然無存。如果是那樣的話，他今天也一定不會走到青幫幫主的位置。
他雖然對她也仍有一點感情，但畢竟仍是在乎他的前途更多一些。?? 機甲狂朝346
吳蕪的語氣之中帶着激動與憤怒，這一點從他的聲音裡就已經可以聽得出來。忽然間，他透過機體的揚聲器系統說道：“你終歸還是愛自己多一點。”
“誰不是愛自己多一點呢？難道你不是麼……”幾乎是在條件反『射』之間，慕容雪就以反將一軍的姿態說出了這樣的言語。但他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卻又忽然停了下來。他似乎想起來，現在在這危險的戰場之上，自己最好還是少說爲妙。
“總之，那樣的悲劇就接着發生了，”慕容雪平緩了一下自己的語氣之後，接着說道，“然後青染刀就流到了青幫之中，流到了我的手上。”
“但是，”慕容雪語氣一轉，又說道：“我每天看着那樣一柄寶刀，就像看着娜娜那追魂的眼神一般，這讓我怎麼能夠心安，又怎麼能夠睡得着？這寶刀本是娜娜家裡世傳的寶貝，我也不想再將它轉手出去，於是乎，我就在拿到那柄刀的第三年，就已將這把刀給融掉了。”
是的，青幫在擁有了青染刀三年以後，就已因掌門的私人情感原因，將這寶刀給燒掉了。
“你把這刀給融了？”上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問了一句。而此時，吳蕪倒是解開了他的疑問，他說道：“據某些風水先生所稱，將古刀的刀身化掉之後，那寶刀之上所附着的戰士英靈就會永遠迫散，這樣，他就不怕被惡靈找上門來，給自己惹上麻煩事了。”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基於慕容雪一人在心理之上的安慰，這樣罷了。
得知了這麼一點以後，上官好像也已經更討厭起了慕容雪這麼一個成功但是卻極度自私的人來。吳蕪也早就握緊了自己的雙手，啞着聲音說道：“若不是娜娜死之前交待過，讓我一定不要殺這傢伙，那這青幫早就被我翻來覆去三四遍了！”
講到這兒的時候，吳蕪的口中都能噴出憤怒的火焰來。上官感覺得出來吳蕪心中的恨，也感覺得出來娜娜在他心中的地位。
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被別人害得這麼慘，但她卻仍是愛着那個男人，仍是記得叮囑自己不要去爲她報仇……這是多麼辛酸的人生，也是多麼辛酸的宿命。
就算隔着機體的揚聲器系統，吳蕪略有些粗暴的喘息之聲也仍讓在場的衆人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唯一的麻煩，是上官不知道要怎麼辦了。按照他自己與吳蕪兩人的約定，他應該要和慕容雪大打一場，拼上老命去將那青染刀搶回來，然後吳蕪纔會教他武功，再然後他纔要在地下格鬥場的決賽之中與慕容風進行對抗……卻沒想到，現在衆人都到了現場，但這青染刀卻是不見了。
這一串連鎖反應的催化劑與爆發的導火索都不見了，這下上官是要怎麼辦纔好？
好在這個時候，慕容雪說話了：“反正我也只剩爛命一條，無論怎麼樣，我是不會願意死的。你們要是想要我的命，那就上來與我搏鬥一番吧。”他這麼說着的時候，表情很堅定，身體的姿態雖然有些低『迷』，但卻有着強烈的求生意志。
上官聳了聳肩，倒是不太懂得如何是好。可也正是這時，慕容風的那臺白『色』機體一下子就落到了慕容雪的身前，那帥氣的白『色』外甲一把將這整個青幫的老大給罩住了。
慕容風說道：“少丟人現眼了，老不死的，你這兩下功夫，都不是這兩個人之中任意其一的對手。”
他的語氣雖然冰冷，但動作上卻是在做着保護對方的事。
他又說道：“師傅，不管你樂不樂意，這個人我都保定了。你若是不開心，我們來打一架吧，我們用拳頭說話，誰輸誰贏，就留給天定好了。”
他的聲音從白『色』機甲之中傳了出來，有一種積極而溫暖的感覺。只是這個時候，聽着這樣言語的吳蕪，不知他心中是否會好受了。
“吳老前輩……”上官感同身受地爲對方稍微體諒一番後，覺得這吳蕪也真的是很可憐，便想開口相勸一番，卻在這時，吳蕪說話了，他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既然這樣的話，我也不再違背娜娜的叮囑。”
自始自終，其實他也仍是把她的言語放在心上的。即使她要他做的是他最不想做的事，他也會遵守答應過她的每一個小細節。
看到這樣的景象，就連上官這般平時有些冷血的人，現在都有點兒眼框溼潤了起來。
若是自己也碰到這樣的事，自己能不能有吳蕪這樣的自制力與容忍度？
若是自己也碰到了這樣的事，那自己會不會更傷心、更難過？
白『色』的機體在地面之上一踏，它已轉過了身來，然後面對着慕容雪，這個青幫的一號首長。地面上的一塊土磚被踩碎了，發出了“咔嗞”的一聲聲響。
機體的頭部盯着慕容雪看，此時，它似乎已早就沒有了剛纔的那一份溫暖與包容。
慕容風說道：“慕容雪，你雖是我的生父，但從沒有生我、養我，我這一生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師傅帶給我的。你傷害了我師傅最愛的女生，給他帶來了極深的痛苦。這一點上，我與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慕容雪一怔，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會與自己所說出的，竟是這樣的話語。他的嘴巴連續張了幾下，似乎是想說一點兒什麼，但終究卻都是仍沒有說出來。
不遠處，那些青幫的機師們早已準備就緒地坐在各自的機體之中。它們的武器也都已經被撥出了收納槽，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衝上前來。
沒有人願意死，也沒有人願意與這超強的幾名機師作戰。
現場除了一片寂靜之外，就已只剩下那吳蕪老頭子在低聲啜泣的聲響。看得出來，老頭子很感動。
“所以呢，”慕容風又說了下去，“我在保你不死的同時，你也要做好你自己的本分。”
“本……本分？”慕容雪的聲音有些兒驚訝，他擡起頭來看着自己機體的頭部。
“沒錯，你要從這青幫幫主的位置之上退下去，從此不再出現在江湖之中。這本是你最大的幸福以及財寶，但卻是用我母親的姓命所換來的。所以你根本不配擁有它，你也不配做一個江湖上的人。”慕容風的話語很堅定，意思也很清晰。
他已說得夠明白的。
反倒是慕容雪的臉『色』凝結了起來，他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動，然後他苦笑了一聲，說道：“可沒有了這些以後，我……我活着還會有什麼意義呢？”
慕容風像哄一個小孩子一般，輕聲地說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這是你應該考慮的問題。我想，也許和‘是否能活下去’相比，‘有沒有意義’這樣的事情，應該也不算是那麼重要吧。”
沒有錯，慕容風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不答應這個條件的話，今天你就絕對活不過去了。
他解釋着說道：“我雖然願意保你，但若你不按我這條件接受談判的話，我卻也要親手殺你的。”他的聲音忽然大了一倍，又道：“你可別忘了，你是親手害死我母親的人，就是爲了這麼一個理由，我殺你千遍萬遍都不爲過的。”
慕容雪一個冷顫，他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來。直到這個時候，他纔再次意識到了，自己只是一個籠中待宰的小鳥兒，他的命運是不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他沒有作太多的掙扎，就在青幫許多核心骨幹的面前答應了這個條件，然後把那套黑『色』星辰放到了宮殿之上，然後灰溜溜地離去了。
看着這個傢伙離去的背影，上官再次瞄上了慕容風的那臺白『色』機體。這時，他覺得這臺機甲更帥也更有型了。
原來他竟是這樣有情有義的一個人。他不願自己的師傅難過，卻也不原自己的父親受傷。最終，他做出的事情很公平，也很正義。
不知爲何，上官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自己永遠也無法打敗這樣子一個人”的感覺。
就在上官不知所措之際，慕容風開口了。而這次他說話的對象，竟然是上官這個小子。
“上官一，”他說道，“我看得出來，現在我之所以能打敗你，無非也就是那十多年在年齡之上的優勢。”他講得很謙虛，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喔，不，也許到了你二十五歲的時候，你就一定可以追得上我，並且會超越我，成爲更強的機師與存在。從這一點來看，你是無疑有獲得冠軍的資格的。”
嗯？上官一愣。他不懂對方此時說這些，到底是有什麼想法。
“所以呀，”慕容風又說道：“幾天之後的決賽，我不會去參加了。冠軍將會是屬於你的。”
“什麼？”上官大叫了出來。一個地下格鬥城的冠軍，那是會帶來多少名聲、財富以及機遇的榮譽呀，而這個頭腦貌似有些發燒的傢伙，就這麼要放棄了嗎？
上官相當的不理解對方的決定。直到慕容風又說道：“這個冠軍我已得到了很多年，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多的興趣。我想，是該把它傳給後生的時候了。”
他雖然只有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但因爲經歷過太多人生的事情的關係，講起話兒來也顯得極老、極沉穩，就像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一般。
“可是你現在並不老……”
上官剛想再勸勸對方，但慕容風已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語。他說道：“我自己有我自己的想法，我會跟師傅回去，回到童年的那一間小鐵鋪那裡，每天專心地修研，努力進步，過一段這麼單純而且簡單的生活。也許有一天，我的心能放下來了，能做到對任何事情都心平氣和了，我會再出山。也許我也會一輩子都呆在那裡……這些都說不定。但現在我是一點兒在外面打鬥的心情也沒有的了。”
上官聽得出現，慕容風的這一段話並不是那種做作以及假惺惺的演講語，他是真的累了，倦了，想回到童年時的那小小的避風港，然後好好地休息一下，放鬆一下。
雖然上官對慕容風的瞭解並不算太多，但看得出來，他的人生很累，很疲倦。
原來，作爲一個超強的人，其實他的人生也並不是一件那麼快樂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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