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按照版權局評定的危害性等級,下載了其中幾首相對無害的歌曲。
它像是隔離病毒一樣,小心翼翼地將對應的文件跟其它數據分開,纔敢扔到關理面前。
“都是按危害性強弱排列的,越到後面越可怕。”系統在自家管理員的視覺上投射出一個簡易操控屏幕,“你……你悠着點啊!我先把自己屏蔽了,完事了再喊我。”
關理或許可以免疫這些繆斯的精神污染,它卻不太願意作死嘗試。
爲此,系統乾脆屏蔽了自己。
只留下一個機械式程序和喚回通道。
規避了所有可能造成的傷害,簡直完美!
關理髮現它說完之後,竟然真的消失了,“系統?在嗎?”
【系統處於屏蔽狀態,解除屏蔽請輸入驗證碼】
“……”行吧,那就聽聽讓它避之不及的音樂到底是什麼樣子。
關理看向眼前懸浮在半空中的屏幕,整個界面完全照搬他最常用的聽歌軟件,歌單裡面只有寥寥幾個名字。
大概是系統自帶的翻譯功能起效了,上面全都是非常接地氣的簡體中文。
第一首,《理想世界》,作者:雲湖。
按照剛纔的說法,這應該就是裡面危害性最小的一首。
這就是“神”所創造的音樂,還真是……有些期待。
——開始播放。
並沒有常規意義上的聲音出現,不,分明是沒有任何聲音。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有什麼本應平靜在宇宙中的事物突然波動起來,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世界在唱歌。
關理宛若身處磁場中心,被迫體驗一種振動性的共鳴。
情感的浪潮傾瀉而下,席捲並任人沉淪。
直至忘記自我與世界。
正如系統所說,這是危害性最小的一首,其中幾乎不含任何強制的惡意,只有純粹的知覺傳達。
名爲《理想世界》的歌,不過是創作者最直接的願景體現——
“愛我吧。”
“無論是誰,請愛我吧。”
繆斯最偉大的樂神雲湖,心魂樂派創始人,被公認爲“純善”的至高藝術者。
在超時空層面,他的名字無人不知。
所有人都在爲他的死亡而嘆惋。
如果雲湖還活着的話……哪還輪得到後來那些瘋子上位?
“如果老師還活着……”倪弦沉也曾不止一次想到這個可能性。
他同樣清楚地知道,那僅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雖然繆斯內部結構鬆散,不同派系之間矛盾重重,但對於雲湖這種可以代表領域極致的先鋒者,諸神都保有一定的敬畏。
它們不會對雲湖出手。
然而,身爲雲湖的學生,卻無力撐起心魂樂派的自己又不一樣了。
逼迫與圍剿接踵而至。
繆斯不注重權力,它們不是太在乎誰能夠坐到最高的位置上去。
可藝術理念的衝突比任何矛盾都更不可調和。
新上位的樂神與心魂樂派對立,仙辰首當其衝。
另一些支持雲湖理念的繆斯也不認可他的地位,認爲他不能算作這一派系的正統。
在環繞四周的敵意下,仙辰選擇遠離繆斯的視線,找一個合適的宇宙貓着。
順便鍛鍊自己的能力。
——就算不能達到老師的水平,至少也要把這種理念接續下去。
心魂樂派的理念,即是傳達靈魂的音樂。
將無法表達的心象,以編排的聲音傳達出去,那就是音樂。
所謂欣賞音樂,說到底也只是在追求刺激心靈的那一抹快感。
是的,有更簡單的方法,更直接的路徑,瘟疫型精神感染、強制性靈魂侵襲,多容易?
但那有什麼意義?
這只是複製,把本來就有的東西再重複無數遍又有什麼意義?
傳達不該是一成不變的複製。
那些在告知過程中被錯會的東西,那些在自我理解下才綻放的東西,那些……在複製粘貼中出錯的,全新的東西。
靈感的蔓延,用一段感情去激發另一段感情,用一個靈魂去碰撞另一個靈魂,直到撞出火花,這就是藝術。
“附加在藝術之上的情緒纔是珍寶,而藝術本身一文不值。”
仙辰接收到的,便是這樣的教育。
激發人類的情感,引起發自內心的共鳴,正是他的強項。
“反正我是不懂啦,好聽不就行了。”遊危表示不是很理解他的藝術追求。
他做動畫就從來不追求什麼藝術意義之類的東西,想做就做了,需要什麼理由?
任何技術、任何手段、任何元素,只要感到有趣的都可以嘗試,他人的感受如何並不重要。
遊危旁觀着倪弦沉一點點微調《TWWW》。
他不明白那些複雜的操作與圖形代表什麼,但能夠帶一雙耳朵去聽。
有一些部分在他聽來,調整之前的版本比調整之後更好。
這有可能是他個人喜好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倪弦沉故意的。
故意壓制水準?
故意改變主旨?
爲了恰如其分地符合自己先前所說的“程度”?
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從很久以前就想說了,”遊危撐着下巴,隨意地說,“弦沉你……是不是太在意別人看法了?”
“想多了。”倪弦沉甩出一句話。
他這種出作品寫不寫真名根本不在乎,被人誤解性別隨意調戲根本也全然不想管的人……
像是在意別人看法的樣子?
“我說真的啊!”
遊危擡起頭,換了隻手繼續撐着,語調微揚,“看起來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不過仔細一想,這不就是走了另一個極端?”
“如果真的不在意,不是應該貫徹自己的想法嗎?爲什麼要爲了外因而改變?”他繼續刨根問底,“你的創作傾向是以自我爲主體去感染其他人,但你的行爲完全是另外一個模式。”
“討好型人格要不得啊兄弟,看看我都被你慣成什麼樣子了。”說着話題一轉,遊危還嘆了一口氣。
倪弦沉的動作都停了一瞬,“……那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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