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萬年又一百萬年以後,研究員塔羅蘭還是被困在永恆的痛苦中,重複着世界毀滅與現實崩塌的悲劇。
——真的對不起。
——不如我們重新開始吧。
——沒讓你滿意真的很抱歉。
——下次我們再早一點相遇吧。
作家是世界的神,但什麼是神呢?
是我們創造了世界還是世界創造了我們?
或許我們只是多元宇宙的收斂?
你說那一個孤獨的反電子是不是真的很孤獨?
或許它不是最孤獨的,你纔是最孤獨的。
SCP-3999是枕頭。
死亡是天使。
SCP-3999是忘記最愛的人。
死亡是警察。
SCP-3999是蠢貨。
SCP-3999是自我厭惡。
死亡是神。
殺死我們全部人。”
當關理在手機上打開SCP-3999的文檔給葉凌星看過之後,這個人就陷入某種無法自拔的情緒之中,在手機上輸入着什麼。
處於被無視狀態的關理眼看着自己的手機一時半會兒是拿不回來了,只好把注意力轉向四周。
這個房間……
未免也太普通了。
普通得沒有任何可稱得上個人特色的事物存在。
系統已經在他們兩個思路神奇的對話中懵掉了,此刻連忙抓緊機會戳了戳關理:“管理員,你剛纔的話……是不會有些過分了?”
它並不認爲關理那種激進——或者更直白點,可以稱之爲“逼迫”——的態度有什麼問題。
系統至今還沒有真的認爲管理員有什麼行爲是錯誤的。
但如果使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葉凌星,很有可能會得到非理想的結果。
誰也不知道在葉凌星看似常態的心境下面,被他所隱藏起來的靈魂是脆弱還是堅韌。
若是這個人就此崩潰……
遭受到責難的還是關理。
——如此唯管理員至上的“自私”思想,正是刻在系統最深處的程序。
“好像是有點。”關理想了想,很乾脆地承認了,“如果是一般的抑鬱症患者,對方的心理狀態的確很難承受這樣的逼迫。”
心理問題從來都不是口頭上的勸誡與逼迫就能解決的。
常人無法理解他們的痛苦,無法理解那些被他們艱難表達出來的“矯情”思想,更加無法理解他們封閉自我的絕望孤獨。
他人的嘲弄伴隨着高高在上的同情,活着的形象不過“可憐”二字。
真的需要可憐麼?
在社會層面來說,是很可憐。
但那不是他們的錯誤,也不是他們自己想要的結果。
誰不希望能夠和其他人一樣活在陽光下?
——想要融入社會。
——想要結識新朋友。
——想要成爲更好的人。
然而……
“做不到的。”關理冷然的目光落在專注於手機的葉凌星身上,又趁他還沒發覺就移開了,“畏懼、懷疑、自我厭棄。”
痛恨於這樣無法自控的自己,向着更深的深淵墜落而去。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裡了——葉凌星同樣厭棄着那樣的自己,但同時,他也完完全全地接受了自己,接受了那個並不符合自我要求的自己。”
就像把思維撕成了兩半,一半沉溺在負面情緒的海洋中無法自拔,另一半冷靜地審視着崩塌的心靈,露出嫌棄至極又不得不被迫接受的目光。
關理評價道:“所以我才說他是個很可怕的人啊。”
“這不就是精分麼……”系統憋都憋不住這吐槽的心,“而且你還是沒解釋爲什麼要那樣冒險刺激他。”
“用精分這個詞來形容貌似也沒錯,不過僅限網絡定義,不是真正心理學上的那種精神分裂病症。”關理只正經答完這一句,接下來就開始瞎扯淡了。
“至於爲什麼要冒險……我根本沒想那麼多啊!”他很不負責任地說道,“就試試看夠不夠格做3999咯,刺激過了就過了唄,他又不可能當着我的面自殺。”
——“說到底,他就算因此崩潰,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是沒什麼關係。
這邏輯簡直讓系統啞口無言。
它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接上剛纔的話題:“我以爲你更傾向於不傷害別人……對待夏凝冰不就是這樣?”
“同理心——換位思考,站在他人的角度去思考問題,試圖理解每一個人的思維與意願並助其完成——過量的同理心,也是前世經歷給我留下的後遺症之一。”
“我有時候會做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聖母行爲,也是夠了。”
關理嘖了一聲,語氣稍微從受到回憶壓迫的沉鬱中回覆過來,“不過託你的福,最近的同理情況好像消退了很多。”
系統:“……”所以這種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黑暗流畫風纔是你的本性?
媽耶!
第不知道多少次的,系統又開始懷疑自己選錯了管理員。
——這TM也是個精分啊!
合着關理跟葉凌星都是同類型的神經病,這裡三個有思維的東西只有它一個系統比較正常……
算了算了,讓關理去折騰葉凌星吧。
反正就像他說的,葉凌星總不可能當着他的面自殺成功。
物質控制能力附屬功能:瞬間治癒,瞭解一下。
只要還剩一口氣,不,只要還沒有腦死亡,關理都能把人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全然不覺自己已經在死神手裡走過一個來回的葉凌星,總算是想起了家中還有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能不能說一下感想?”發現他擡起頭看向自己,關理很是期待的問道。
“我可以見一見這位作者嗎?”
“很抱歉,這件事我也無能爲力。”
“……他死了?”
“或許在另一個世界活着吧。”的確跟死了沒多少差別。
葉凌星短暫沉默了一下,言語中滿是嘆息,“可惜了,我還想認識一下。”
“看來你對這篇作品的認同度很高。”
葉凌星點了點頭,說道:“你看過《心若海洋》,應該知道我習慣於使用那些不明確的意象與幻覺般的圖景來表達情感。”
爲此,他當初瘋狂壓榨團隊中的其他人,強行用光點動態構圖來達成那種如夢似幻的迷思感。
而3999僅憑文字就做到了。
做到讓人懷疑自己的思維,懷疑自己爲什麼要看這種東西,懷疑自己竟然還看得蠻有感覺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其中包含的不可言說之扭曲,很有克蘇魯的洛氏恐怖主義風範。
若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那便是——
此局不可言喻,此地靜謐瘋狂。